《洪武双璧》柒葇

6、藩王

　　高真人带着柳滢曦，还是先去了北平府境内。
　　倒也不是因为高真人认定就是燕王作乱，最重要的是北平府相距最近，而且燕王确实给他留下了比较特殊的印象，还有便是，北平也是去往他处的必经之路，既然顺路，焉有不去之理？
　　师徒两人途径山海关到北平府一线的时候，看到沿途有很多大军集结操练。
　　及至北平府境内，看到城墙上张贴的告示，两人方才知晓：原来北元平章乃儿不花屡次南侵大明边境，为除边患，皇上下诏，命魏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信国公汤和为左副将军，颍川侯傅友德为右副将军，西平侯沐英为参将，于四月十五日兵分东西两路，出塞北征。
　　两人路途所遇到的大军，便是准备于古北口集结待命。
　　高真人见此情形，知道徐达奉命领兵北伐，那么北平的镇防之事，自然而然是要交到燕王朱棣手中的。
　　北平此时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在这场战争中的重要性，燕王朱棣必然要把大部分精力，用在此次北伐军事之中，暂时无暇顾及其他。
　　何况徐达不在，他似乎也没有很好的接口接近朱棣。
　　高真人缓缓捋了一下银白胡须，略一沉吟，便向柳滢曦说：“滢曦，我们前去太原府吧。”
　　柳滢曦自然以师命为尊，听了高真人的话，只乖巧的点点头，师徒二人便准备出城往太原府赶去。
　　经过城门口的时候，正好有一队军队入城，路人都纷纷避让到路边。
　　高真人和柳滢曦在人群的前面，抬首看去，见到纵马入城的大队人马，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此次北伐的征虏大将军徐达。
　　为首的几位将军头戴红缨铁盔，身穿明光山纹铠甲，腰系护腹笏头带，佩戴三尺腰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军队整齐划一，纪律严明。
　　分居徐达左右两侧的则是汤和、傅友德，紧随其后的是沐英和两位少年小将，其中一人是徐允恭，另外一人是沐英长子沐春。
　　两人脾性相似，又都是文韬武略、俊朗不凡的少年英才，私下关系也不错，沐春听闻徐允恭要参加此次北伐，便求了太子朱标到皇上面前说情，也随着父亲前来了。
　　徐达走过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路边人群中的高真人和柳滢曦。
　　收住缰绳，他翻身下马，来到两人身边，向高真人拱手施礼：“高真人，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您老。”。
　　高真人捋一捋胡须，还了一礼：“贫道见而今天下太平，想带着滢曦云游天下，悬壶游医，听闻将军带兵北伐，贫道在此预祝将军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谢真人吉言，待晚辈凯旋，再与真人对弈倾谈。”
　　“好。”
　　其余将领，未得徐达命令，都原地待命，徐允恭也只能微微含笑往柳滢曦这边看着。
　　柳滢曦一眼便认出了徐允恭，见他穿上铠甲，平添了器宇轩昂、英姿飒装之气。
　　见他向自己温柔含笑，小小的少女初心，竟有种小鹿乱撞的感觉。
　　由于军务在身，徐达也不便久留，便施礼告退。柳滢曦只远远与徐允恭含笑，算是打过招呼，徐允恭也便随着军队往前走去。
　　待军队全部通过，高真人便携着柳滢曦去往太原府。
　　柳滢曦师徒进入太原府地界的时候，已是十天后的傍晚。
　　高真人见天色已晚，便带着柳滢曦借宿在太原西南处，太山上的一处道观里。
　　从道观的道长那儿，高真人了解到了晋王朱棡的一些情况，他是洪武帝的第三子，三年前就藩太原，
　　晋王就藩之后，在此筑城屯田，参与军务，并节制宋国公冯胜、颍国公傅友德在北方边境的军事力量，这在就藩的一众皇子间已是十分难得的，由此也看出朱棡能力过人。
　　只是晋王此人有些骄纵，尽管就藩之前，他师从儒学大儒宋濂，却似乎并不懂得勤政爱民、礼贤下士，在太原属地十分嚣张跋扈，民心有所怨气。
　　而对于高真人问起的逃虚子，那道长却直言从未听闻过。
　　第二天的时候，高真人便带着柳滢曦，在晋王府外面不远处搭台医人。
　　只是此番太平盛世，前来寻医的人并不多，高真人也只是暗暗注意着晋王府的动向。
　　倒是柳滢曦，闲来无事便在前面耍起了武功，高真人见状并未阻止。
　　柳滢曦这一举动，反倒是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道家功夫想法自然、虚实灵动，高真人以太极、武当拳法结合，随心创出一套拳法教于柳滢曦，便称之为“随心拳”。
　　一套行云流水的拳法下来，宛若“梅花举雪、柳色和烟”，围观的人不禁拍手叫好。
　　柳滢曦抱拳施礼，围观的人也便渐渐散去了。
　　她刚刚折身返回到高真人身边，却有一人走上前，只见他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穿赤色盘领窄袖金织蟠龙长袍，青玉腰带束腰，修眉顾盼，美髯威严，在他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侍卫。
　　高真人抬首看了一眼他的服饰，便已知来人正是晋王朱棡！
　　果然，那人走进两人，含了一丝高高在上的神情：“小姑娘功夫不错，本王从未见到你们两人，想来你二人不是太原人士吧？”
　　高真人并未言语，柳滢曦回答他说：“我师父云游四海，悬壶救人，刚刚来到太原府。”
　　“喔？”
　　柳滢曦的回答倒是引起了朱棡的兴趣，接着开口问她：“而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何须悬壶救人？”
　　柳滢曦听了朱棡的话，嘴巧伶俐的说：“人吃五谷杂粮，当然生病，我师父医者仁心，只为天下苍生略尽绵力。”
　　见柳滢曦一个小小的人儿竟然说出此番话，朱棡心中不敢小觑了眼前的这位老道人，便恭敛了神色：“倒是本王失礼了，真人莫见怪。”
　　高真人这才微微捋了一下胡须，这才含笑说：“阁下气度非凡，想必便是晋王爷，徒儿童言无忌，王爷莫要见笑。”
　　朱棡忙正色开口：“岂敢，真人乃世外高人，本王佩服，不知真人是否愿意到府上一坐，让本王略尽地主之谊？”
　　高真人从这几天的打探中，早已知晓朱棡的为人，他也不愿意与朝中人又过多的牵扯，婉言拒绝：“王爷的美意，贫道心领了。只是贫道乃世外之人，只能多谢王爷。”
　　高真人说完，亦施了一礼。
　　朱棡见状心知不便强求，倒也爽朗一笑：“真人如此说，那么今后若是在太原府有何难处，本王一定鼎力相助。”
　　高真人微微颔首：“谢王爷美意。”
　　如此说完，也便各自告辞而归。
　　回道观的路上，高真人想起柳滢曦与朱棡的那番话，笑着对她说：“刚才与晋王的那些话，你说的很好。”
　　听到师父夸赞，柳滢曦想了想还是说：“师父，徒儿…听到了你和一和大师的谈话，知道师父想要追查大师伯的徒弟逃虚子，所以才要到各位藩王的封地查找，虽然徒儿不明白到底为了什么，但是也知道师父既然出山，便不会是小事。”
　　高真人听她这样说，略微一想，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虽然他年纪还小，但是既然是本门徒儿，便要有所承担。
　　想到这儿，他便开口对她说：“滢曦果然长大了，那师父尽可以放心将此番事情说与你听了。”
　　于是，高真人便将此番下山的目的，向她细细诉说，并叮嘱说此事乃子阳子占卜所怀疑，到目前为止并未有任何真凭实据，显示藩王之乱，让她千万不可乱说。
　　柳滢曦听了师父的话，郑重的点点头：“那师父，您觉得晋王会是那位藩王么？”
　　高真人望着太山脚下的树木葱葱说：“晋王此人看似智勇，实则外强中干，性情骄横，不会是他。”
　　师徒二人如此一路走下去，在差不多半年的时间内走遍了西安府、开封府和武昌府，也大体了解了秦王朱樉、周王朱橚和楚王朱桢。
　　虽然这几位藩王已有拥兵之权，但是也还深受镇守北方边界几位开国公爵的制约，可高真人隐约觉得，此三人也都不像是子阳子口中的那位藩王。
　　不知道是因为其气候未成，还是时间未到？
　　高真人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宫十分光耀，帝王之气并未有丝毫分散，太子朱标仁厚爱民，更得大臣拥护，东宫之位也并无不妥之处，逃虚子姚天禧更是杳无音讯。
　　就在了无头绪之时，两人在武昌府街头，见到北伐军队得胜班师回朝的告示。
　　告示上言明：徐将军此次北伐军队攻取了高州、嵩州、全宁等地，俘获北元平章别里不花、太史文通、知院李宣及其部众等。
　　高真人看着告示，忽然想到：“南京乃帝王所在，或者逃虚子会躲在南京城也未可知，而此次北伐班师，众位藩王必然要进京议事，与其一路走下去，倒不如直接到南京这卧龙藏虎之地。”
　　念及此，高真人便决定带了柳滢曦赶去帝都南京城。
　　想到徐允恭也将随着大军回朝复命，对于此次南京之行，她的心中竟然涌上了几许期待：如果去了繁华的南京，是会有机会与徐哥哥再见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