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双璧》柒葇

5、帝相术

　　柳滢曦跟着师父，由悬阳寺回到清虚宫五六日之后，悬阳寺的一和大师云游归来，便来到清虚宫拜访高真人，顺带给柳滢曦带回来几颗白玉菩提做礼物。
　　这些白玉菩提，是一和大师云游至云南之时，机缘巧合下，由大理玄龙寺所得。
　　一和大师方外之人身无长物，想到今年柳滢曦已经十岁了，见这菩提子温润如玉，质地莹白，便带回来赠与了柳滢曦。
　　柳滢曦见了果然十分喜爱，便带着这菩提子回到房间，编织成了两个贴身配饰。
　　一和大师见柳滢曦离去，方才向高真人说明了来意：原来一和大师此次下山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高真人的一位故人——高真人的同门师兄，道号‘子阳子’的席应真。
　　子阳子本名席应真，与高真人同时拜入道家名师玄青子门下，只是后来，席应真不顾门规，专修帝王术数之学，被师父逐出师门。
　　之后，他便在江南灵应宫修行，号子阳子，与师门中人再无往来。
　　玄青子驾鹤西游之后，高真人遵从师命隐世于长寿山，更是断绝了子阳子的一切消息。
　　对于高真人与子阳子的渊源，一和大师都知道，只是当日子阳子所托之事乃是其临终遗愿，而事情又关乎高真人师门，甚至天下大局，一和大师慈悲为怀，也便答应了子阳子的请求。
　　高真人听闻一和大师突然说起子阳子，微微有些意外，但是知道若非大事，一和大师断然不会贸然提起此人。
　　他为一和大师斟了一杯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一和大师便将自己这段时间，与子阳子的过往完完整整说了起来：
　　原来，子阳子告诉一和大师，他曾收一个徒弟名姚天禧，号逃虚子，几年前盗取了子阳子倾心所著的《帝相术》一书，逃下山。
　　这姚天禧身负不世之材，却有枭雄之心，必将是乱世之能臣，只怕他会搅乱天下。
　　在姚天禧下山之后，子阳子曾多方打探，却始终杳无音讯。
　　而子阳子临终之时，以占卜术预言：虽则而今天下太平，但十八年后必然为“藩王之乱”，而助藩王搅局之人便是姚天禧。
　　子阳子托付一和大师务必转告高真人：自己有违师命，心中一直有愧，死不足惜，但万望师弟能以天下苍生为念，一定要想办法困住姚天禧，否则，天下恐怕又要陷入杀戮之中。
　　同时，子阳子将自己一直潜心研究的《推背图》一书，交给一和大师，让他务必转交到高真人手上。
　　听完一和大师的诉说，高真人突然听闻子阳子寿寝，一时还是微微有些恻然，又见子阳子临终所托，自己势必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一和大师见高真人神色有些怅然，劝解他说：“子阳子虽则有违师命，终究一生悔悟。姚天禧之事，他也尽了全力，真人以为如何呢？”
　　高真人接过《推背图》，默默良久，方缓缓开口：“而今中原安定十余载，不宜再生战乱，若果真如师兄所言，贫道…自然是要清理门户。”
　　一和大师心知高真人已放下了与子阳子之间的过往，并答允了子阳子临终所托之事，也便不再多言。
　　若果真如子阳子所说，这天下的太平盛世乱于藩王之手，那么在皇子中最有帝王之相的，必然是姚天禧接近的对象。
　　只是姚天禧已离开灵应宫五年，在这五年间，他必定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或者他已经找到了目标！
　　虽说大明建国之初，为固国本，朱元璋便册立了皇长子朱标为太子，且而今天下太平，但是，胡惟庸案对朝廷产生了极大的冲击，许多开过良将牵扯其中被杀，朱元璋也开始着手分封皇子，既然有藩王领兵，今后的事情确实很难意料。
　　朱元璋儿孙众多，现在为止，除了皇长子朱标已被册立为太子，已经就藩的藩王已有五位，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已经封王，只是暂未就藩的皇子。
　　高真人要尽快的在这些已经就藩，和即将就藩的皇子间，找到那个极具帝王之相的人，时间不能说不紧迫。
　　此时，高真人却一直在想一个人，便是前两日在悬阳寺所见到的皇四子——燕王朱棣。
　　对于这位年轻藩王的奇闻异事，高真人有所耳闻。
　　悬阳寺的那一面，高真人一眼看出朱棣绝非池中物。
　　但是朱棣在北平少与僧侣、道士往来，围绕在他身边的也多是武将，又有徐达镇守北平。
　　以徐达的为人和对大明的衷心，决然不会由着自己的女婿胡来。
　　而目前，最为皇上倚重的，除了燕王朱棣，便是镇守太原府的晋王朱棡。
　　高真人心知时间紧迫，也知道姚天禧能从子阳子处逃跑，并隐藏几年没有让子阳子找到，一定十分狡猾而谨慎。
　　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争取时间，去找到那个藩王。
　　然则，高真人所担心的是：只怕此时那位藩王的帝王之气未成气候，恐怕很难辨别。
　　恰如朱棣，高真人虽然看出朱棣虽则颇具大才气，可惜此时并未成气候，高真人并不敢认定他便是那位‘乱世藩王’，而抛开其他藩王不予理会。
　　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出了，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在与一和大师相见后的第三天，高真人决定出山，带柳滢曦下山，走访已迎立藩王的府郡，一边悬壶游医，一边打探逃虚子姚天禧的下落。
　　这是柳滢曦第一次跟随师父出山，但是她总觉得这次下山，师父有些心事重重的。
　　快要行至长寿山山脚下的时候，柳滢曦终于忍不住开口：“师父，我们这次下山，会很长时间不回来么？”
　　“是啊。”
　　高真人神色和蔼。
　　柳滢曦闻言，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为什么师父这次会带着徒儿一起下山呢？”
　　高真人闻言，心下暗自叹口气：“因为滢曦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必须要去做。”
　　“那我们要去做什么呢？”
　　柳滢曦忽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高真人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巍峨城池说道：“悬壶游医！”
　　这是行走江湖，隐藏身份最好的办法了。
　　柳滢曦闻言，望着师父被清风吹过的仙风道骨，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不再多言。
　　那天无意间听到的一和大师与师父的对话，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却让她觉得，这次的事情好像很复杂。
　　自从一和大师来访后，师父便有些奇怪，这次下山之又说带着自己，是想让自己跟外面的世界多些接触，因为师父曾对她说过：她早晚有一天是要走出长寿山的，天意已定，无人可改。
　　就像这天下，若天意已定，有些努力，是为了告慰先人，弥补错误，却终究难以扭转局势！
　　师徒两人由此便踏上一道前途未卜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