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双璧》柒葇

131、君子之交

　　这一日，徐允恭见天气晴好，便带着柳滢曦去瞻园散心。
　　虽然风寒没事了，可是柳滢曦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徐允恭劝慰她：“杜大哥的事情，别去想了。”
　　“云姗知道了，一定很伤心。”
　　徐允恭揽一揽她的肩膀说：“皇上封锁了消息，暂时瞒着振威镖局吧。”
　　“徐哥哥，其实我这么难过，不仅仅因为与杜大哥的情谊，还是因为我们都是孤儿，都是自小…没有父母亲人在身边的孩子。”
　　徐允恭闻言不由自主的看向柳滢曦，她微微牵动了着嘴角，望着瞻园深处秋日暖光，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哀伤。
　　柳滢曦的眼中已经有了水泽，微微苦笑：“杜大哥、张景儿、云姗还有我，也许张景儿算是幸运的，至少她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可杜大哥到死都不知道…我…”
　　说道此处，柳滢曦已然有些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
　　徐允恭伸手把他紧紧地抱在怀中，因为心疼而有些焦虑的说：“好了，滢曦，不准你再想这些事！”
　　柳滢曦在他的怀中慢慢恢复了一些情绪，却依然伤感：“我的身世…就像杜大哥一样的不清不楚…”
　　这次天阙行宫之行，给她带来震动的不仅仅是杜云锡、张景儿的离去，还有便是她切身的感受到了自己和徐允恭之间的距离。
　　而柳滢曦表现出来的这份情绪，也是徐允恭担心的，他一直不想让她接触太多官家往来，也是担心她太过聪慧敏感，却想不到还是免不了。
　　不想见她自怜自伤，徐允恭把她从怀中扶起，盯着她的目光说：“滢曦，不管你之前怎样想，从现在开始，我要你记得，过去你是高真人的爱徒，柳伯伯和柳伯母的爱女，过不了多久，你便会成为我徐允恭此生唯一的爱妻！这一点谁都不能改变，你——永远有我守护着！”
　　“徐哥哥…”
　　望着徐允恭赤诚坚决的目光，柳滢曦心中百感交集，话语也哽咽了起来。
　　“好了，不哭了，什么时候变成爱哭鬼了？”
　　徐允恭一边低首安慰她，一边伸手为她擦拭了一下眼泪。
　　柳滢曦也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多愁善感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就在这时，徐允恭远远看到瞻园入口处，樊翊带着朱棣和朱柏走了过来，低首说：“有客人来了。”
　　柳滢曦闻言，忙拭干了自己的的泪痕，徐允恭便带着她走上前，给朱棣和朱柏行礼：“不知二位殿下大驾光临，允恭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朱棣笑着说：“免礼吧，我们兄弟不日便要返回封地，听说滢曦病了，十二弟想来看看，我就带他过来了。”
　　朱棣这么说，多少是想让徐允恭别误会自己，却让朱柏有些不好意思：“呃本王敬重柳姑娘侠肝义胆，也一直十分钦慕高真人，所以特来…探望。”
　　柳滢曦曾经把端午节之时，与朱守谦的交涉和偶遇湘王朱柏的事情，对徐允恭提起过，徐允恭又素知朱柏的为人，所以也并未多想，拱手道谢：“谢殿下挂念，滢曦的病已经没事了。”
　　柳滢曦也微微一笑开口说：“谢二位殿下挂念，只是一点小风寒，现在已经好了。”
　　朵儿奉来茶水，徐允恭便引着朱棣、朱柏到扇亭中坐下，朱柏见柳滢曦还是欠了一丝生机血色，关切的问：“本王看柳姑娘的面色，似乎还是不太好。”
　　柳滢曦闻言抬首，浅浅一笑说：“可能是这几天一直呆在房中，有些懒惰的原因。”
　　“其实那天的事情，姑娘不用耿耿于怀。”
　　听朱柏说起望仙台的事情，柳滢曦勉强一笑，又记起当时他出面向朱元璋求情，含了感激的神色说：“当日多谢王爷肯出面求情。”
　　朱柏青涩一笑：“本王…也是不想事情被扩大。”
　　一阵秋风飒飒吹过，柳滢曦禁不住咳嗽了两声，徐允恭见状，对她说：“身子刚刚好，不易吹风，先回房间休息吧。”
　　柳滢曦顺从的点点头，徐允恭向朵儿吩咐：“朵儿，送滢曦回去休息。”
　　朵儿应声：“是。”
　　“滢曦告辞。”
　　柳滢曦说着，向朱棣和朱柏微微福了一福。
　　朱棣只坐着点点头，朱柏起身拱手还礼：“柳姑娘好好休息。”
　　柳滢曦含笑应过，方在朵儿的搀扶下往闺房走去。
　　待柳滢曦走远了，朱棣含笑打趣朱柏：“十二弟对滢曦很关心啊。”
　　朱柏到底年轻，闻言面色一红：“臣弟很为那一日柳姑娘的举动折服。”
　　朱柏比徐允恭小了三四岁，虽然是皇子，却还是显得有些拘谨。
　　徐允恭不想他尴尬，也便含笑说：“允恭听滢曦说起过端午之时，曾与湘王殿下偶遇，她很佩服湘王殿下在音律之上的造诣。”
　　朱柏想不到原来当日的事情，柳滢曦已经告知了徐允恭，即叹服两人之间的信任，又似乎有些失落。
　　倒是朱棣闻言神色一沉，转而平静如常的说：“我说十二弟怎么心心念念要来看滢曦，原来中间还有这样一层，十二弟你不是…对滢曦一见钟情吧？”
　　朱柏闻言便明白了朱棣的意思，忙开口解释：“四哥，你误会了，臣弟当日与柳姑娘只是偶然相识。”
　　朱棣却似乎有意逗他：“看你刚才关心则乱的样子，可不普通啊。”
　　被朱棣一挤兑，朱柏脸色更红，像是担心自己给徐允恭和柳滢曦带来误会，他忙向徐允恭道：“徐将军别误会，本王看得出来将军与柳姑娘情谊深厚，本王并无他意，只是…是本王被柳姑娘的胆识和才情折服，又知道她是玄青子门下，所以才有心结实，断无不敬之意。”
　　徐允恭见朱柏的样子，明白他说的话并无虚言，心中也清楚，他对柳滢曦即便有情，也与朱棣不同。
　　见徐允恭谦和含笑，并没有因为刚才四哥的话生出恼意，朱柏又说：“君子，不夺人所爱，徐将军你是否相信本王？”
　　徐允恭听到此，坦荡含笑说：“殿下言重了，殿下适才所言，允恭可以理解，何况我与滢曦很感激殿下在临仙湖的出言相助，也视殿下为朋友。”
　　朱柏闻言很是高兴的问：“徐将军此话当真？”
　　“允恭绝不敢欺瞒殿下。”
　　徐允恭知道湘王与燕王不同，他心思更为纯正，他或者会对柳滢曦生情，却像他说的一样——君子不夺人所爱。
　　两人既然并未生出嫌隙，而朱柏又一向敬重徐达，也钦慕徐允恭为人，便与徐允恭说起荆州的风俗人情，并讨教一些兵法国事，两人相谈甚欢。
　　朱棣听着两人的言语，只举杯抿了一口茶水，嘴角似有若无的飘着笑意。
　　徐允恭以为朱柏真的对柳滢曦并无情谊，却不知道，柳滢曦丢失的蝴蝶坠扇步摇，早已被朱柏趁人不备，拣藏了起来。
　　当时场面混乱，别人没有看到，朱棣却是看到了，后来因为杜云锡和张景儿的变故，柳滢曦便有些失魂落魄，更没有心思去在意一个簪子。
　　正因为了解了朱柏对柳滢曦的心思，朱棣才答应朱柏带他来探望柳滢曦，明知这样可能会在徐允恭和柳滢曦之间造成困扰，可他就是做了。
　　带着一种他也说不明白的心理，明明之前下定决心不再打扰两人，却总是不甘心，每次微服私访，总是不自觉的想往长寿山或者角山那儿去，眼前总也绕不开柳滢曦的影子。
　　有时候朱棣都怀疑，一向冷静自持的自己，是不是有病！
　　或者就像朱能有一次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一样，自己这是相思病。
　　当时，朱能被自己骂的好几天不敢出现在自己面前，可仔细想想，他说的似乎也没错，只是自己不想承认罢了，堂堂燕王爷会因为一个小丫头害相思病，笑话！
　　可是今日，自己几乎是抱着报复的心理，带十二弟来见允恭，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理喻了。
　　可惜的是，十二弟似乎要比自己豁达很多，而允恭对湘王如此关切和示好，竟然不像对自己时候的敌视，倒也让朱棣很意外。
　　在自己二十几个兄弟中，朱棣看得上的也就朱柏、朱权等几个人，两人现在都还是十几岁的小毛孩子，自己已经三十岁了，看来这个弟弟将来比自己要强多了。
　　朱棣想着，嘴角不自觉的含了一丝自嘲的笑意：以后，这种孩子气的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好。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见时候不早，朱棣、朱柏因为不日离京，还要进宫面见皇上，便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