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双璧》柒葇

102、独幽

　　当柳滢曦看到琴身龙池上方刻的“独幽”二字，还有池内有“太和丁未”四字的时候（即唐文宗元年，公元827年）。她惊喜的对徐允恭说：“徐哥哥，这把琴是失传已久的‘独幽琴’！”
　　徐允恭上前细看，笑着说：“果然呢，看来我们不负此行哦。”
　　柳滢曦环顾一眼四周，有些失望的说：“只是可惜主人似乎不在呢。”
　　“且不管他，你可知道此时，我能想到的是什么？”
　　柳滢曦低首看看那琴，又看看旁边的茶酒，温然含笑。
　　徐允恭见她的笑意，便了然她知晓自己心中所想，于是两人不约而同说道：“梅花带雪飞琴上，柳色和烟入酒中。”
　　“好吧，那我们也无礼一回，就在这琴边，等轩主归来。”
　　柳滢曦看的心中技痒，忍不住便伸手抚上了琴弦。
　　玉手轻抬，便有清音袅袅自手中飞出，是一曲《阳春白雪》，此时已是立春时节，这样的曲调，这样的景致，确是应时应景。
　　徐允恭站在小轩对面栏杆处，望着柳滢曦安静的弹奏，身后是满山的花开正好，梅树映着洁白的清雪，更映的两人似乎是处在一幅山水画卷中。
　　柳滢曦一曲即罢，徐允恭抚掌含笑：“‘独有凤皇池上客，阳春一曲和皆难’，这样的琴音我从未有闻。”
　　柳滢曦失笑感怀：“这‘独幽琴’确实不同呢，徐哥哥你精通音律，不输公瑾周瑜，滢曦这一曲，怕只有你能和得上。”
　　徐允恭也是情由心起，笑着说：“此话不错，那我就来试一试，能不能和得上这《阳春白雪》。”
　　柳滢曦含笑起身，徐允恭坐下略微思考，抬首之后便是一曲《凤求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琴音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有一种清冷入仙之感，时如人心之绪。
　　柳滢曦闻声微微一怔，脸色有些微红，接着便将披风取下，双脚轻抬，飞落在小轩外面的那株梅树下面，和着音乐翩跹起舞。
　　外罩罗衫宽大的袖摆犹如蝴蝶展翅，回雪飘飖转蓬处，见她裙裾飘飞，扬起的飞雪和旋落的梅花交叠纷飞，在白雪红梅间流光飞舞，一双明澈的双眸如烟含水，欲语还休，袅袅腰疑，褰褰袖欲，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
　　正应了唐朝时候萧德言的那首《咏舞》：
　　低身锵玉佩，举袖拂罗衣。
　　对檐疑燕起，映雪似花飞。
　　一曲既罢，两人遥遥相望，含笑情深，似乎琴音舞影还在。
　　就在此时，却听自那株梅树之后传来击掌之声。
　　两人惊觉回身望去，便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胡须冉长的老者含笑走了出来，身边还有两个十几岁的小童。
　　那老者身穿琵琶袖白棉交领左衽长袍，年龄似乎与高真人差不多，但是精神矍铄，面容慈祥，此人正是归云山人，两个小童穿着红色衣衫，憨态可掬。
　　徐允恭见状忙从疏影轩中走了出来，来到柳滢曦身边，两人携手施礼道：“晚辈冒失打搅，请前辈见谅。”
　　那归云山人却含笑摆手：“既然能破解过老朽的‘梅花阵’，来到归云居，就算是有缘人，无需拘谨。”
　　徐允恭、柳滢曦相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多谢前辈宽恕。”
　　归云山人点点头：“既然有缘，就到舍下一叙吧。”
　　两人闻言，正想要随他往归云居走去，他却突然对徐允恭和柳滢曦说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去帮我把琴和酒拿来。”
　　听他这样一言，两人顿感与这前辈亲近许多，两人回到疏影轩，徐允恭将柳滢曦起舞之前取下的披风给她围上，柳滢曦抱起琴，徐允恭拿了酒葫芦，两人便一起去到了归云居中。
　　两人来到房中，那两个小童已经上了茶水。
　　等徐允恭和柳滢曦坐下之后，那归云山人说道：“适才老朽是想去峨眉山拜访一位故人，哪知走出不长时间，便听到有人动了老朽的琴。”
　　柳滢曦问闻言歉然道：“晚辈见那琴是失传已久的‘独幽’，一时手痒，所以…”
　　徐允恭也说道：“晚辈贸然闯入之时，还以为是见到了和靖先生的居所。”
　　归云山人开颜大笑：“和靖先生是以飞鹤为验，而老朽正是以这琴声为验，你二人弹奏的境界当真是不错。”
　　“前辈谬赞了。”
　　像是有些不解，归云山人问他们：“这‘梅花阵’知道的人不多，老朽看你们年纪尚轻，如何得知其中精妙？”
　　柳滢曦恭敬回答：“不瞒前辈，家师正是长寿山清虚宫高真人。”
　　“哦…”
　　归云山人似乎十分意外，也十分高兴的说：“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那这位可是大明中山王徐达长子徐允恭？”
　　徐允恭见他知晓自己，拱手施礼：“正是晚辈。”
　　“这就不奇怪了，早就听高真人他说过，自己的徒儿聪慧伶俐，中山王长子天赋秉异，今日老朽得见，果然真人他所言不虚。”
　　徐允恭、柳滢曦闻言含笑，看来高真人必然是与他提及过两人。
　　归云山人又说：“老朽与高真人莫逆之交，今日你二人前来，老朽身无长物，便把这‘独幽琴’赠与你二人吧。”
　　“这…”
　　徐允恭、柳滢曦忙婉言拒绝：“这怎么可以，‘独幽琴’如此贵重，晚辈绝不敢收。”
　　归云山人却笑着说：“你二人的琴艺精妙，适才老朽听见你弹奏《凤求凰》一曲，你二人的情谊，在这琴声之中表露无遗，这琴，也算是老朽给你二人的贺礼吧。”
　　两人见归云山人神情坦然，徐允恭便拱手说：“如此多谢前辈。”
　　此时，那两个红衣小童手中拿着刚折的梅花走了进来。
　　徐允恭见那梅花花色是清丽的淡水红色，花瓣层层叠叠呈浅碗状，内有碎瓣婆娑飞舞，十分漂亮，花香浓郁却清新，奇怪的说：“这梅花似乎在山中其他地方不曾见过。”
　　“这种梅花叫做‘别角晚水’，其他地方确不常见，门外这一株已有六百多年树龄了。”
　　徐允恭不由得感叹：“瑶琴一曲流水高山，忘机曲漫谈，功名无绊，富贵无关，晚辈当真是羡慕前辈。”
　　归云山人爽朗一笑：“你二人若然厌烦尘世，这归云居的门，时时都为你二人所开。”
　　如此把盏言欢，直到中午，两人方才辞别归云山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