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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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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山神殿的正殿上。
烙璃闭着眼盘腿坐在中间,而依兰则坐在他的后侧,面朝他的背部。
她左手手心向外,食指和中指两指合拢,抵在眉心,右手则是手心向下,食指和中指两指合拢指向烙璃的颈部。源源不断的神力从她的指间流出,涌向烙璃的体内。
依兰小心的控制着神力,在他身体慢慢游走,为他洗涤体内的浊气,打通因浊气而堵塞的仙脉。等运行了五周之后,确定他的浊气已除,她才收回手调息。
站着一旁的昊天,看她开始调息,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稍微放下,但马上最重要的一环----重塑灵基,就要开始了。
一刻钟后,依兰再次抬手,这次换成右手抵在额间,左手食指和中指合拢指向烙璃的颈部,呈灰色的本源之力从指间倾泻而出,随后进入到烙璃的体内,游走身体一周后,慢慢汇聚至他的小腹,那里是灵基的所在地。依兰查探到,他的灵基呈四分五裂状,里面只有轻微的一点灵力,似有若无。
她驱动本源之力,包裹住那聊胜于无的弱小灵力,而后把四分五裂的灵基直接毁掉,再慢慢的重塑一个新灵基。
重塑新灵基是一个无比疼痛而漫长的过程,即使烙璃之前已被昊天施法晕睡过去,可疼痛还是让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一天过去了,依兰依旧还是闭着眼,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丝毫没有即将结束的感觉。一旁的昊天,已从开始的紧张中慢慢放松下来,眼看他们进入平稳有序之中,刚想走远两步坐下冥想的时候,忽然烙璃头冠上的一颗红宝石发出炙热的光,一个身影从光中显现出来。
昊天挑了挑眉,刚想出声询问,却见那人用食指放在嘴巴上,并眼神示意坐在地上的两人。昊天冷静下来,现在确实不是该询问的时候。
就在昊天暗自猜测着那人的身份时,依兰已成功重塑完灵基。她把之前包裹起来的弱小灵力,小心的放在新灵基上。她刚放上去,灵力便如回到熟悉而温暖的地方,活跃的转动起来。随即,她用本源之力引导着灵力游走烙璃的全身,等再回到新灵基时,灵力竟变得比方才要大了不少,也更活跃。
见此,依兰便放下心来,看来这小尾巴的寿元算是救回来了。以后有昊天的心法,再加上她洗涤经脉时留下的轻微神力,灵力修习之路是没问题的了,如果勤加练习,估计还有可能成神......
等等,他以后如何那也是他的事了,自己操什么心呢?她暗自摇了摇头,嘲笑自己怎样有了养崽的心呢?
她缓缓收回本源之力。虽然她表面脸色看着没什么变化,可毕竟消耗了她将尽三分之一的本源之力,她还是觉得有些疲惫。
调息结束,尚未睁眼,她便蹦出了一句“昊天,给我一壶梅花酒吧,现在的我太需要它了。”她因为挂心这事一直忍着呢,现在此事已了,她怎么还能忍。
一旁的昊天,看着她收回手调息,正思考着要怎么解释身边人是如何出现时,忽然听到她这话,瞬间有些哭笑不得。“你的梅花酒晚点再拿给你,现下这个状况,可不是你喝酒的时候。”
依兰一听他的话,疑惑的睁开眼,一边问道:“他有新的情况?不对啊,我刚刚明明查过没有问题了呀......”却在看到昊天身边的身影时顿住了,脸上扬起惊喜的笑容,可很快笑容被疑惑替代。
那道身影是由一缕魂魄化成。
“梓襕,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她疑惑地看了眼梓襕,又看了眼昊天,期望他们给她解释下现下的状况。
站在昊天身边的魂魄--梓襕,目光柔和的看向她,“好久不见,我的小依兰。”
在梓襕的心里,依兰即使已晋升神君,可她还是从前那个刚能化身出人形,就总爱跑到她跟前讨仙露喝的少女。
和依兰打完招呼,梓襕走到尚未醒来的烙璃身旁,慢慢蹲下身,怜惜地抬手轻抚他的眉眼。“烙璃就是那时我和你提过的,我即将降生的孩子。”
“真的吗?其实我早有猜测,因为他身上有你的气息。你这么一说,我看着他的脸型和眼睛倒是像你,而鼻子和嘴巴则有点像耀灿仙尊。对了,东莱岛为何会封岛了?还有烙璃他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呢?他又为何出岛?还去偷东海的金刚塔?”
“此事说来话长。”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梓襕微微的叹了口气,她理了理烙璃鬓上的发,不舍的从他身边站起,然后向他们慢慢道来这将近千年间所发生的事。
千年前,那场大战尘埃落定后,山鲸一族便回到东莱岛,而梓襕则安心养胎调理身体,等待新生命的降临。可就在她临盆的前一个月,他们族内出现了叛徒,带着一群黑衣人闯进岛内,虐杀其他族人。
而他们为此的目的是想要夺走山鲸一族的至尊宝物“梦心”。
“梦心”乃洪荒时代父神赐给山鲸一族先辈的神之物,有着强大的力量。而正是“梦心”的力量,让东莱岛这个曾经日不见光,黑夜永不消逝,沙浪无尽,荒芜静寂的地方,变为现在山鲸一族的家园。山鲸一族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只有一个职责,便是要竭尽全力去守护“梦心”,“梦心”不在,东莱岛将不复存在;东莱岛不在,那么山鲸一族的家园也将不复存在。
而那时面对叛徒和黑衣人的恶意袭击、虐杀、威胁,即将临盆的梓襕也迫不得已和耀灿一起站在了众人的最前面,为守护他们的家园而并肩战斗。
经过一场殊死搏斗,叛徒几乎被全灭,而黑衣人眼看情况不妙,便立马转头逃走了。他们虽守住了“梦心”,却也损伤惨重,梓襕更是因此而提前临盆。
之前的战斗早已损耗了她大部分的仙力,在生产的过程中更是一度危机重重,但想到她的孩子,她还是咬着牙,靠着坚实的意志,苦撑着没有晕厥过去。几经波折,她终于顺利诞下了烙璃,却只来得及看他一眼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陷入甜美睡梦中的梓襕和门外正高兴的抱着烙璃的耀灿定不会想到,幸福是如此短暂,而愁苦却总会不期而至。
几天后梓襕从梦中苏醒,正开心的想要看看烙璃。
而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她的耀灿,却只是在她身旁坐下,然后握住她的手,对她道:“梓襕,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梓襕见他神色肃然,心里略微不安,可还是强行安抚下心绪对他道:“好,你说。”
“烙璃体内浊气堵塞仙脉,生来灵基又不稳所以无法很好的聚灵,如果无法在成年期到来前聚灵成功,那么最多只有千岁的寿元。”耀灿一边握住梓襕的手,一边不忍的告知她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怎么可能,你骗我的吧?”梓襕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多想他告诉她这个消息是假的,是他们骗她的。
“族中的长老和医尊们共同确认过了,我也亲自去查看过,这是真的。”
梓襕忽然想起领头的黑衣人转身走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
耀灿见此,马上扶住他,一边吩咐身边候着的侍女:“快去请族中的医尊过来......”
他话未说完,就被梓襕扯住了袖子,她向他摇了摇头,她自己的身体她知道,这一次损耗实在太大了,她要进入闭关沉睡一段时间才能好起来,但她这一睡就不知何时才能醒......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梓襕越往下想去,越是顿觉一股悲愤涌上心头。
悲哀于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孩子身上,如果可以恨不得以身替他;又愤怒于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可有解救之法?”她掩面问道。
“有,如果能找到一位神力已入登峰造极之境的神君,用本源之力为他洗涤身躯,重塑灵基。”
神力已入登峰造极之境的神君?还要用本源之力?
梓襕越听心里越往下沉。
神界已入登峰造极之境的神君,除了已遁世幽居的远古神君们,就只剩白亦、依兰、景山山神昊天。
可白亦刚刚受了伤,依兰又身负镇守零狱的重责,景山山神昊天早已言明不管三界的事......
“我们可否去求依兰神君?她一贯与你交好,若你开口,她必定会帮忙。”耀灿试探道。
“不可,她现在身兼镇守零狱的重责,就算她同意,白亦神君还有其他神君、仙尊也必定是不会同意的。”她刚刚听到的第一时间不是没有想过依兰,可很快便被她否定了。
“唉......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我们也不要气馁,或许后面会有其他办法呢?长老们说他还有千年的时间,虽然对我们来说,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起码是给了我们寻找其他解决之法的时间。”
“夫君,你说得对,我们还有希望,可我仍旧不解,这样的事为什么要发生在我们的孩子身上?”梓襕终究是忍不住,伏在耀灿的肩上默默流泪。
耀灿心里也不好受,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轻拍了拍她的背,以期能安慰她。
之后,东莱岛对外封岛,清查叛徒一事,梓襕也进入闭关沉睡。
闭关前,她不知这次沉睡后,再次醒来是何年何月,于是留了一缕魂魄藏在烙璃的身上保护他、陪伴他。
这些年来,烙璃除了灵力低下以外,倒也安然无恙的长大,但耀灿一人要管岛中诸多要事、还要彻查黑衣人的事情、肃清岛内叛徒、寻找烙璃的解救之法......一时难免就忽略了烙璃,等他终于把岛内诸事安定之后,却发现烙璃早已对他隔阂至深。
作为耀灿的嫡出长子,烙璃将来本该要继承耀灿的位置,但他却灵力低下。耀灿为了保护他,从不让他离开宫殿半步,还特意下令,殿内的所有人都不能告知他,关于他寿元一事,可最后烙璃却是从他自己的口中得知。
五百年前,耀灿的生辰将至,烙璃为他偷偷准备了礼物,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他来到耀灿的书房,刚想把他的画放到桌上,耀灿却在此时回来,烙璃赶紧躲到一旁的屏风背后。
耀灿在桌前坐定,便开口询问侍卫子墨:“最近西殿如何?”
“西殿一切安好,但王妃尚未有醒来的痕迹。”
“烙璃那边呢?”
“上月小皇子想偷跑出去,但在殿门口被拦下了。”
“他灵力低下一事绝不能让其他族人发现了,加重守卫,不要让他离开宫殿和其他族人接触。”
“是。”
“煜程那边可有消息传回?”
“禀鲸王,暂时还没有。”
得到一贯的答复,耀灿也不免心生失落。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派人去搜寻延长烙璃寿元的方法,却都是无功而返。
耀灿叹了口气,吩咐道:“多派几人去帮他,烙璃的寿元只剩五百年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不多。”
......
躲在屏风后的烙璃,内心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原来他不能出宫殿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母妃也不是在瑶池仙境修炼未归,而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怪不得长老们总是用一副可惜又可怜的眼神看他;怪不得从来没人肯和他亲近;怪不得每次他问起母妃何时会归来,他们总是闪烁其词......原来他一直都活在谎言之中。
他所有的信任、自尊、自信、乐观、希望在这一刻被击溃。
如果不是我,母妃不会沉睡;如果不是我,父王不会日以继日为他寻找延长寿元之法而焦心;如果不是我,身边伺候他的人也不必和他一样困在宫殿里......
他陷入怀疑、自弃和绝望之中。
自此,他再没踏出他的宫殿半步,也不见任何人,他将自己和外界隔绝起来,用孤独和痛苦惩罚他自己,唯有这样做他才觉得心里的内疚能减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