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烙》应如歌

5、第 5 章

　　“不久前他从书中得知，东海的金刚塔能蕴养灵魂之力，他以为这会有助于我提早醒来，所以才冒险去东海偷塔。”梓襕的魂魄一直都在烙璃的身边，注视着他。可她没办法现身与他面对面交流，因此看到他所经历的一切，她才更觉伤心和心疼。

　　她向依兰屈膝正礼一拜，郑重的道：“依兰神君，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儿，还请受我一拜。”

　　“我知道我不受你这礼，你是不会心安的。但我想你也了解，无论烙璃是不是你的孩子，我都会救的。”依兰没有拦她，她知道梓襕这是觉得亏欠了她。

　　依兰上前两步，一边把她扶起，一边接着道：“这也算是我和他的缘分吧，你们知道我能救他却从没有来求我，但我们最终还是在景山这里遇见，又被我救下。”

　　“可你身兼镇守零狱的重责，如果因此而有什么差错，我和耀灿还有何面目面对众神。”梓襕虽开心烙璃的寿元已无碍，可又忍不住为依兰担忧不已。

　　“好了，这件事我肯定是思考清楚了才去做的。虽然会损耗寿元和神力，可因此让一个神族弟子有了重生，也是一件划算的事，更何况零狱的结界我之前已经去查看和加固过了，不会有事的。”

　　“可是.....”

　　“如果你还想与我交好，那就别再可是了。”

　　“无论如何你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以后只要你吩咐的，我和耀灿必定万死不辞。”梓襕郑重的向依兰许下她的承诺。

　　她的魂魄不能现身逗留太久，而且为了她即将苏醒，她的魂魄也必须要回到元神上。

　　“依兰，昊天山神，我还有一事相求，我想请求昊天山神收烙璃为徒。”

　　昊天听了她的话，有些惊讶，而依兰虽然也惊讶，却是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

　　“烙璃既然无恙，为何不让他回东莱岛？你苏醒在即，不期盼一家团聚吗？”昊天问出他的疑惑。

　　“唉，为人父母，哪有想要和孩子分离，可烙璃因为我，也因为耀灿的隐瞒，和东莱岛已经隔阂太深，这不是我醒来就能补救得了的。说来也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他又如何会这样孤苦的成长。”想到烙璃一路以来的成长，梓襕就忍不住自责。

　　依兰接过她的话，安慰道：“这件事你也不想，何必要责怪自己。”

　　她觉得烙璃留在景山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又怕昊天会不留情面的直接拒绝，让梓襕失望，于是直接帮他应承下来：“就让烙璃留在这里吧，刚好昊天不是一天天的念叨身边连个扫地斟茶的人都没有吗？你看现成的人选这不来了么。”

　　昊天见依兰不问他的意见，就往他身边塞人的行为十分不满。“真是的，你这只管拿人情，事情交给我来收拾的行为，实在该改一改了。”

　　他嘴上虽嫌弃，可内心又觉得她说的也不全无道理，他喜静，又懒散惯，有个人在身边使唤下也不错，而且烙璃的性子也还算合他心意。于是转头对梓襕说道：“烙璃就留在这吧，刚好我也缺个人使唤，但我可先说好了，我可不会看在你们的份上就对他有所宠爱，如果他自己受不了要离开，我绝对不会拦他。师徒这个缘分，强求不来。”

　　“谢谢山神大人。”梓襕心里松了口气，昊天虽在外界看起来，似乎不好相处，可他既已应承，就必定会信守诺言，好好教导烙璃。而烙璃能在这里，他的安全也就得到保障，毕竟无人敢随意闯入景山。

　　当年那些黑衣人除了想要抢夺“梦心”以外，还有何目的，无人可知，如果他们知道烙璃的寿元已无碍，依兰又因此神力受损，也不知道会再次生出什么事端。

　　她不舍的再看了一眼烙璃，为了他们一家能顺利团聚，她必须要回去扫清所有潜在的危险。她向依兰和昊天深深一鞠躬，然后便消散在空中。

　　天色刚亮，烙璃便醒来了，很快就发觉他的身体有了变化。一直以来死气沉沉、似有若无的灵力，竟在灵基的地方，自发地运转起来。

　　他感到他原本渐渐走向消亡的身体，正在焕然新生。这是怎么回事？

　　想起这几个月来跟昊天学习的心法，于是他尝试一边默念心法，一边引导灵力在体内游走。转眼黄昏将至，他才再次睁眼，而体内的灵力比早上醒来时强大了不止一倍。

　　对于身体这个变化，他有些惊喜却又害怕不过只是镜花水月。

　　但无论如何，这是不是表示，他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他手忙脚乱地穿上鞋，他要去找依兰问清楚。

　　他心急如焚地来到望月轩的梅花园中，只见依兰坐在由白玉石砌成的亭中。她单手撑着头，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而桌上摆着一个酒杯，和横七竖八的几个酒壶，俨然已经空了。

　　烙璃不自觉的放慢呼吸和脚步，慢慢走到她身侧，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焦虑的心逐渐静了下来。他默默地注视着她恬静的睡颜，眼神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深情和温柔。

　　专注地凝视了一阵，他忽然像受到蛊惑一般，慢慢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的眉眼。却在即将触碰到时，惊醒过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

　　“烙璃，承认吧，你是喜欢她。”他心里响起一道声音，戳破了他内心深处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意识到这是他藏在心底的真实想法，他顿时红了脸。

　　可没等他想清楚，心里又响起另一道声音，“即使喜欢又如何，烙璃，你只是个寿元将尽的神族少年，而她却是高高在上的神君，你与她之间有着天壤之别。还有，你忘了还在沉睡的母妃吗？”

　　烙璃茫然若失地收回了手，而后颓然的苦笑，低声呢喃：“对啊，她虽离我如此的近，却又是如此的远。这咫尺的距离，也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遇见她以及能这样注视她，已是他之幸，他如何能再奢求更多？

　　依兰睁开眼，就看见烙璃像被谁勾走了灵魂一般呆坐在她身旁。心里又感叹她该是太累了，几壶梅花酒竟就睡着了，平日里她可是千杯不倒。

　　“怎么，谁又欺负你了？”她懒洋洋的出声问道。

　　烙璃被她的声音惊醒，呆呆地答道：“神君，你醒了？”

　　“不醒，能看到你一副失去了心爱之物的模样吗？”

　　烙璃不想被她发现心底的想法，赶紧收敛起颓然的神色，记起过来找她的目的，有些紧张的开口道：“我的身体似乎有了些变化。”

　　“是不是觉得你的身体开始活过来了？之前给你的太白仙尊的丹药和昊天教你的心法结合，能延长你的寿命，只是刚开始你不觉得而已，现在时间久了就能感受到了。”依兰随口胡诌。

　　“神君，真的吗？那意思是我以后都可以好好的活着了？”

　　“继续好好修炼才能活。”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他楞一下，张开手，看着掌中的纹路，怀疑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忽然一阵泪意涌上心头，想起过去种种，一时百感交集。父王为他寻了那么久都寻不到的解决之法，竟如此巧合的被他在这里遇上了。

　　他缓了缓眼中的涩意，郑重的答道：“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

　　看着他微红的眼眶，依兰欣慰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选择救他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明天我将返回神界，你就留在昊天身边跟他学习术法吧。”眼下让她挂心的事已了，她该回去了。

　　烙璃错愕了一下，“那么快？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你现在还不合适去神界。等你修炼至上仙，变得强大以后，我在我的铃兰殿亲自恭候你的到来。”

　　烙璃听到她的话，手握紧成拳，有些不甘的低下头。

　　神界的神仙仙品从底到高为：仙君，上仙，仙尊，神君，上神，神尊。他虽不甘可也知晓，按神界律法，若想在神界留下，那么至少要修炼至仙君才行。以他现在的力量，若强行跟在她身边会成为她的累赘。他不想她厌恶他，也不想成为她的负担。

　　而依兰的意思是他只要到达上仙，就可去神界找她呆在她身边，但他决定修炼至仙尊以后再去，既然他已经可以活下去，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内心的渴望也有实现的那天？

　　他期望能并肩站在她身边，而不再只是注视仰望她的背影。而若是想达成这个目标，现在留在昊天身边跟着他好好学习术法，是最合适的选择了。

　　渴望这件事，一旦有了实现的希望，那么就会令人一步步变得贪心。

　　他理清了自己的想法，有了新的目标，再次抬头看向依兰，这次他的眼中不再是不甘和受伤，而是被坚定取而代之。

　　“那说好了，等我修炼成上仙之后，你亲自在殿里等我。然后我们再一起去看你曾和我说过的九天悬河，可以吗？”

　　看着他认真而执着的神色，依兰有些失笑，却又仿佛看见了曾经的她自己，在父神面前，信誓旦旦的立下成为神的目标。

　　“好，一言为定，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看九天悬河。”

　　修炼是一条漫长而艰辛的路，希望他能克制忍耐，不负他自己的期望。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烙璃，一边道：“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打开这个锦囊，可护你周全。”

　　烙璃接过，指尖轻轻拂过锦囊上面绣的一朵风铃花。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还会来看我吗？”

　　“回去以后我要开始闭关了，时间长短不定，或许等我再次出关，你已经修炼成上仙都说不定。”

　　“那你还答应我会亲自在殿里等我？”烙璃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听到他的控诉，依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好啦，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守约。如果我没守约，那就罚我为你完成一个心愿如何？”

　　烙璃想了想，觉得这也不亏，于是开心的朝她点了点头。

　　他定不会想到，当那一天到来时，她的后半句话应验了。

　　“臭屁小孩，真是一点都不吃亏。”依兰看着他开心的模样，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