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录》吴若离

6、第 6 章

　　“哟，都11点多了，你跑我这棚子来干嘛？明天还干活呢。”
　　“老张，我这不是睡不着嘛，你再给讲讲故事呗。”
　　“小方，来了这么多天，我都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额，方可。问这干嘛呢？”
　　“没事，随口问问。唉，小方，这么晚了，明儿再讲吧。”
　　“别别别，求你了，这不下工之后有事去了嘛，刚刚才回来。对不住了，我给你带了好东西——辣椒萝卜。别人自家做的，干净脆爽，包你喜欢。”
　　“嗯，那行吧，我刚好还有点儿酒，我们俩闷一口。”
　　“行，我来倒酒，你讲。”
　　“这么晚了，说个短点的吧。这个案子，嗐，说起来都遗憾，那时候房价可便宜了，我要是那会买了……瞧我这嘴，说到哪去了。言归正传，有那么一个女人，30来岁守了寡，别人都劝她趁着年轻再找个。她呢，在那书上，电视上，看到那种独自抚养孩子长大的母亲，觉得特别伟大，特别光荣。她就以这个为目标，立誓不嫁，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教养着唯一的儿子。她这儿子也听话，妈让他学什么就学什么，从不出去玩，成绩一直不错，后来考了个名牌大学，毕业做了老师。这个女人就觉得自己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儿子一直是她的骄傲，所以她和谁聊天，过不了两三句都要扯到她儿子身上去。认识的，不认识的，附近的人，都知道她儿子上的名牌大学，读了研究生，他们还知道他现在是本地重点中学的金牌老师，是什么人才引进计划的。”
　　方可端起杯子敬他，说：“别着急上火的，那会谁知道房价涨这么快呢。来，喝口酒。”
　　老张端起杯子回应：“嗯，谢了。他这儿子不大爱说话，每天下班回来遇到邻居打招呼都只是点点头。大家觉得这个孩子不错，有前途，斯文有礼，不轻浮。他这么优秀，有些邻居就动了心思，要帮着做介绍。庞琪，就是这个妈，觉得这些人介绍的都不合心意，谁说到门口提这事，都会被她挑一堆刺，久而久之，人家就觉得没意思，有些受了气，难免和别人说起，抱怨几句。这不，名声渐渐不如从前了。庞琪心里不痛快，就每天念叨儿子，让他给她找个最优秀的儿媳妇，打打这些人的脸。”
　　老张端起酒杯闷了一口，夹了一筷子辣椒萝卜，嚼得脆响，说：“你还别说，这个做得地道。我接着说哈，她儿子很快就找了个女朋友，这姑娘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但是庞琪失望得不行，因为这姑娘没文凭，没家世，只是在医院外面租了个小摊位，卖卖水果而已。这样的儿媳说出去就是个笑话，庞琪立刻勒令儿子分手。他儿子第一次把她的话当耳旁风，直接搬了出去，和那姑娘住到一起，而且很快就打了结婚证。”
　　方可放下手里的杯子，说：“这不是家长里短嘛，没多少意思。”
　　老张嘿嘿乐，又夹菜吃，说：“你急什么。儿子没有听她的话分手，还结了婚，搬了出去。庞琪气得不行，找她大姐哭诉。她大姐早些年也没了丈夫，不过她呀，对孩子态度完全不一样。早早地主动把儿子分了出去，女儿呢，对象也随她自己找。儿女大了，不用管。大姐每天唱唱歌、跳跳舞，再跟着老姐妹们去旅游啊，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逍遥自在。庞琪从前对大姐的生活嗤之以鼻，认为她就是自私，以后肯定要吃苦头。不过她这辈子一直围着儿子转，没什么朋友，遇到事，还是得找大姐商量。”
　　老张抿了口酒，接着说：“她也不是头一回来抱怨了，大姐只能接着劝她，让她放宽心，多想想自己。孩子大了，再管着不成样子，自己累，孩子也累。庞琪哪里听得进去，不高兴地回去自己想办法了。有天她看电视，看到一条新闻，说是电梯出事故，人直接死在里头了。庞琪想起儿子从小胆子小，最怕见死人，这下有了好主意。她又查了好多电梯事故的新闻，看到不少条因为小孩往主板上撒尿，导致电梯坠落的，立刻有了主意。她连着几天都去儿子那边，乔装打扮一番，轮着坐两边的电梯，用汽水瓶往上面滋水。开头两次没什么，毕竟她还要防着别人，滋的水不够多。第四次弄的时候，电梯停止运行，主板那开始冒火花。她吓到要死，霸蛮把电梯门掰开了，想爬出去，结果电梯突然启动……如她所愿，电梯死了人，她儿子搬回了老房子。”
　　方可嗤笑了一声，放下杯子，撇嘴说：“活该了，她。”
　　老张笑笑，说：“确实。所以人啊，可不能有了坏心思，害人即害己。”
　　方可低头夹菜吃，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