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侠心》周伟逸

59、作茧自缚

　　姜志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儿子，但昔日肌肤相亲的情人杨珍，此刻就在眼前，又哪里作得了假？他放声大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秦思君咬牙切齿，道：“你笑什么！”姜志没有搭理，道：“吾儿，你过来。”姜乐康警惕道：“干什么？”姜志笑道：“你们是我的家眷，自然是站在我这边。让为父杀了这帮狗贼，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厉害！”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有人道：“这人如此了得，再加上他儿子相助，恐怕烟火派今日在劫难逃。”有人道：“真的任由他作威作福，祸害武林吗？”有人道：“他们是锦衣卫，难道你想跟朝廷作对？”王纶狐假虎威，恫吓道：“不想死的就乖乖看戏，否则休怪我等无情！”江湖道惊想：“没想到一切事端，都是小姜的亲生父亲弄出来。如今他要灭掉烟火派，义弟会站在哪边呢？”
　　秦思君更是思绪万千：“原来我们和姜家，竟是一对世仇！杨伯母肯定早就给他说过这一切。既然如此，小姜为何还要与我在一起？难道就是为了等今天，与他爹里应外合，彻底伤害我们？”转念又想：“他根本不知他爹尚在人间。小姜为人质朴，待我情真意切，哪里会想到这么多？他一直没跟我提这些旧事，只是不想伤害我们历经艰辛才走到一起的感情！”最后又想：“小姜啊小姜，一边是仇人，一边是亲人，你究竟会帮哪一边？倘若命中注定我今日要死，但能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我秦思君也不枉此生！”
　　姜乐康呼了一口气，道：“你在江湖上犯下这么多血案，又挑拨黑白两道互斗，就是为了向烟火派报仇吗？”姜志笑道：“报仇之说，未免把我看得太轻。大丈夫生于世，当带三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我之所以这样做，既为报仇，更为荡平贼寇，称霸武林，立不世之功！”姜乐康道：“既然你尚在人世，为何这么多年来，都不来找我和我娘，害得我和娘亲一直相依为命？”姜志叹了一声，道：“我原本不知我有个儿子。要是我早点知道，我肯定会来找你，传授你武功技艺，当我的左臂右膀。但现在知道，还不算太迟。”
　　姜乐康嗔道：“但你又知不知道，正是百花帮的苏帮主救了娘亲一命，我才有机会出生。苏奶奶为人仁义，待我和娘亲恩重如山，可你却残忍杀害了她！”姜志听出怒意，阴冷道：“吾儿，你还年轻，不知世间险恶。枭雄曹操曾曰：‘宁我负天下人，毋天下人负我。’名将吴起为求权位，不惜杀害来自敌国的妻子。你既是我的血脉，理应胸怀大志，图谋大事。杀两三个无辜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杨珍越听越失望，又怕父子骨肉相残，搀扶着姜乐康手臂，心灰意冷道：“康儿，不要说了，我们走吧！他已不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人，他要打要杀，要名要利，也跟我娘俩没关系。”姜乐康紧紧握着杨珍的手，朗声道：“娘亲，不用怕！我从小到大，都是你养大的，跟他毫无干系。小时候，我不爱念书，总是闯祸，但我从没忘记你的教诲：要做一个心怀正义、怜惜弱小的好人。如今我已长大成人，能够保护我所爱的人。就让我来保护你和思君！我不姓姜，我是姓杨！”
　　众人听了，心中一动。有人道：“果真英雄出少年。这位少侠说得在理，要是他处于下风，我有意出手助他。”有人道：“让朝廷的狗知道，咱们绿林豪杰，也不是好惹的！”江湖道朗声道：“说得好！匡扶正义，保护弱小，才是咱们练武之人的本心！”秦天却感同身受，心道：“没想到我秦天一生英名，却沦落到要沾人金光，让别人保护的境地……这么多年的争斗算计，结下无数仇家，搞得众叛亲离，究竟又为了什么？”秦思君则面露喜色，心道：“大笨蛋！当着这么多人提我的闺名，也不怕害臊！”
　　姜志心中一怔，他原本以为，刚刚相认的儿子，会站在自己这边，从此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但出乎意料的是，亲生儿子竟决意背叛，与他作对。姜志阴沉着脸，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是不想活了吗？”玄真子摇了摇头，低声道：“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姜居士为了称霸，六亲不认，实在癫狂。”广智合十道：“阿弥陀佛！”杨乐康凛然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许你再乱杀一人！”姜志恼羞成怒，道：“好大的口气，看你有何本事！”话音刚落，施展轻功，猱身上前，直取命门。杨乐康轻轻一推，把杨珍推离身边，施展鹤翔步法，侧身堪堪避过，与他纠缠起来。
　　只见父子两人在大厅拳打脚踢，生死相搏。杨乐康年纪尚轻，所学招式不多，临敌经验也不够，但他有绝妙步法相助，又得了张三丰的真传，即便用最普通的招式，也有开碑裂石之势，竟能与姜志抗衡，战得不相上下。如此战了七八十个回合，姜志打完整套寒冰掌法，也没占到丝毫便宜，杨乐康却是气定神闲，从容应对。群豪见这少年如此了得，不禁欢声雷动：“这少侠的身法如此精妙，当真厉害！”、“那人已打完整套掌法，没有新的招式，看来是拿这少侠没办法了。”
　　姜志听到闲话，心生一计，故意卖个破绽，引杨乐康来打。杨乐康不知是计，使一招点穴手，直取姜志要穴。秦思君急道：“当心有诈！”这“诈”字尚未出口，姜志已抢先变招，使一招“大雪封山”，紧紧锁住杨乐康探来的肩膀，然后使出久未出现的武林绝学“鲲鹏奇功”，去吸杨乐康内力。这是姜志在文渊阁偷看武功典籍学来的绝招，一直隐藏起来，不到紧急关头，绝不轻易运用。适才他与秦天交手，就是见对方年纪稍长，恐他内功高于自己，不敢运用这招。当下与这毛头小子交手，谅他武功再高明，也不可能有累积多年的内力，是以放胆一搏，以冀出奇制胜。但姜志万没想到，杨乐康得了张三丰体内两百年的功力，内功远胜于他，一旦运用此招，打开经脉，被吸内力的反倒是他！
　　但见姜志右手一搭上杨乐康右肩，内力便滔滔不断从体内流出。姜志大惊失色，想要移开右手，却像被一块磁石牢牢吸住，说什么也移不开来。众人见他俩僵在原地，一个头冒热气，一个面色发白，都不知是发生何事。秦思君忧心道：“乐康，你没事吧？”杨乐康道：“我没事，就是感觉有股暖流不断涌进身体。”秦思君思念电转，霎时明白一切：“是‘鲲鹏奇功’！他想化去你的内力，却被你吸走了！快抓住他的手，别让他跑了！”杨乐康恍然大悟，道：“你说得对！”此时，姜志正用尽全力运功，正要挣脱那股内力的吸附，却被杨乐康伸来的左手牢牢抓住，当下暗暗叫苦，眼睁睁看着自己苦练多年的武功，被杨乐康慢慢化去。
　　众锦衣卫见情势不对，想要拔刀相助，去分开二人。江湖道察言观色，怒喝道：“干什么！江湖规矩，单打独斗，你们若想以多欺少，也不看看是谁更人多！”群豪登时会意，纷纷怒目而视。众锦衣卫不敢妄动，又把刀收回刀鞘。王纶跺了跺脚，无可奈何。此时，群豪已看出端倪，议论道：“这少侠在使一种奇功，化去那人的内力。”玄真子沉吟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杨少侠心怀侠义，年纪虽不大，却多有奇遇，练就一身绝世武功。”广智道：“看来咱们这副老骨头，今日是不必动手了。”
　　又过不久，只见姜志的脸庞更加苍白，就像一具瘦瘪的干尸一般，缓缓瘫软下去。杨乐康见状把手松开，姜志立马瘫倒在地，虚弱得说不出话来。秦思君喜道：“此人已被化去武功，如同一个废人，再也不能祸害江湖了！”群豪闻言，感慨不已，均知对好强的习武之人来说，这种报应比死更痛苦。众锦衣卫眼见昔日神出鬼没、人人敬畏的缇帅，竟一败涂地，无不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收场。玄真子道：“诸位公人，咱们武林中人，向来与朝廷秋毫无犯，今后也不愿多生事端。请你们把此人带走，以后别再插手江湖之事。”王纶怕他反悔，忙道：“既然武当派掌门金口已开，咱们谨遵意旨，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江湖道心中厌恶，道：“还不快滚！”王纶道：“是，是！”忙命部下架起姜志，黯然退出风波庄。
　　众人见祸害武林的元凶被除，皆向杨乐康投来称羡的目光。秦思君不顾众人注视，掀开面上黑纱，跑到大厅正中，紧紧抱住杨乐康，喜极而泣道：“谢谢你，我的杨大侠！”杨乐康也紧抱住秦思君，笑得像个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