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祷告》锡兰牛乳茶

2、第 2 章

　　顶着被捶出的大包，直直的走廊上，陈飞可怜兮兮地跟在罗云后面，低垂着头，亦步亦趋的，不时还偷偷抬头打量前面又羞又恼的人，望着那鲜红欲滴的耳垂，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念头一出又立马自觉地自我唾弃起来，脑内一番挣扎，天使与恶魔喋喋不休地争吵。
　　好在前面的人对此一无所知，罗云装作不在意地抬手，轻轻按住那雷动不止的心跳，心里更生起了像是懊恼像是羞涩的情绪，越想越恼，便一个激灵转身“凶神恶煞”地盯着罪魁祸首，陈飞被突然的止步吓了个激灵，猛地抬头直直对上了眼前人的目光，脑子里的弦霎那间“蹦”地断开，罗云大概不知道此刻恼怒的他在陈飞眼中却像一只奶呼呼的小猫，用那软软的爪子张牙舞爪地抓上眼前的人，不痛且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电流而过般的酥酥麻麻。灰色的眼眸倒映着他愣怔的模样，有些发傻。
　　见状，陈云嘿嘿地笑出声，一下子便缠了上去，“阿云，别生我气嘛，我错啦。”
　　结实的手环上罗云，轻轻晃动着。罗云心中的闷气刚消半分，又见眼前这人早已不是当年矮自己半个头的小毛孩，早已高出自己足足一个头，一时有些气结，“放手！大庭广众成何体统，回去写检讨。” 说罢想挣脱却一时扯不出来，只好恨恨地瞪着他，以此维持几分师长的模样。
　　陈飞心满意足地欣赏够那羞涩又气恼的表情，知情知趣地松开了手，挠挠头，嘿嘿一笑。
　　“对了阿云，”陈飞轻轻扯扯罗云的衣袖，换掉刚才憨厚活泼的表情，一脸楚楚可怜，“我可以去跟你住吗？我不想一个人住……”
　　“那你住宿吧。”罗云冷哼出声，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沉着声音问道，“对了，你有没有接收到什么信息？”
　　“没有……但我恢复了一些功能，”陈飞顿了顿，“现在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异……”话语未尽，陈飞的目光便锁定在一角，下意识把眼前的人拉到自己身旁，眼里一片暗沉。
　　“怎么了？”罗云顺着他的目光探询过去，瞳孔瞬间紧缩，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局面。
　　不知何时多出的钟庄重地立在角落，钟体是皮制的，光滑规整，钟面腥红，像泼上鲜血一般，秒针发疯了似的吱呀转动。陈飞、罗云皱着眉立在那里，脑子里迅速接收着刚刚抵达的信息，墙体一点点剥落，露出灰暗残破的本色，而周遭来来往往的学生却仍持续着上一秒谈笑的状况，动作也不见停顿。突然秒针戛然而止，尖锐的吱呀声和世界的运转堪堪停下，取而代之的诡异童谣缓缓响起——
　　“我好想回家，回到最初的美好。”
　　“我的皮球，在哪里呀。我的小兔子，你又在哪呀。”
　　眼前的高中生们突然哭了起来，哭泣声稚嫩得如孩童一般，他们像是被困在看不见的墙体里，伸手用力地敲打着，腥红的血水从他们眼角流下。
　　突然一阵眩晕侵袭了罗云——是正主的记忆。
　　罗云从小在一个温馨的家庭里长大，父母都在孤儿院工作，虽家庭并不富裕，但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儿子懂事孝顺，也是外人眼中的一段佳话，但孤儿院失火的一场意外打破了原本和谐的旋律。
　　1992年，罗云10岁，梦之花幼儿园意外失火，火舌吞咽了整个校园，相关报道与阴谋论一时满天飞——一场电线短路引发的失火剥夺了60多条鲜活的生命，又恰好赶上政府大规模征回除教育、医疗等用处以外建筑私地的东风……但舆论的发酵只在短短两日后便被迅速扑灭，草草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一锤定音了“意外事故”的结局，一笔笔大额体恤金打下堵上了那些或为亲情、或为利益而喋喋不休的嘴，连带着那些孩子在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父母也获得了一大笔钱。
　　罗云怔怔地看着眼前天翻地覆的场景，想尖叫却喊不出声，断食三天后醒来已是高烧退去，“哎呀，意外事故，我们理解，孩子我们会照顾好，不会辜负他爸妈的，这钱是……”年仅10岁的罗云听着熟悉的姨妈的声音，心中一片寒冷，死死得用牙齿咬住嘴唇才堪堪避免呜咽声发出，血从他的唇上渗出。
　　不知从哪出现的一众亲戚涌上，七嘴八舌地问候着。
　　“欸，先不说了先不说了，挂了……小云醒啦？唉，别太伤心。以后姨妈还有大家伙会替你爸妈好好照顾你的……”
　　“嗯，好的，谢谢姨妈。”罗云紧闭着眼，轻声说道，汹涌的泪水只漏了一个缝，顺着他惨白的脸颊流下。
　　再次醒来时，接收了大部分原主生前信息的罗云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模糊，只觉躺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怀抱的主人像是察觉了他的不适，轻柔地按着他的头。
　　缓了一会，睁开眼，对上陈飞担忧的目光，罗云只轻轻摇头表示没事，示意他解释眼前的处境。
　　“我们现在处在一个密室，密室的另一边有人，三男两女，有刘胖子，罗青，清洁工林鸿飞和B中毕业生林无、林念两兄妹，我简单安抚了一下他们的情绪。”陈飞一面不停手上的动作，为他按着头，一面轻声交代着。
　　“妈的，这个鬼地方，我不想待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突然隔壁爆发了一声嘶吼，紧接着冷淡的女声响起，“不想待就死了算了。”
　　“林念！”
　　“我有说错吗？”
　　“别吵了，别吵了。”
　　罗云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劝和，周遭又瞬间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与恐惧淹没了所有话语。
　　“你们好呀。” 先前灰白色的墙体此刻却像流动的水一样，能看清对面五人因害怕而变得灰白的脸……还有那在水波中流动着的头颅。那颗小女孩的头颅此刻张着嘴，露出瓷白的牙齿，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着。
　　‘“卧槽！滚开啊！”对面的林无挣扎着向墙角爬去，众人眼中都是藏不住的惧色……唯独林鸿飞。
　　这个因痛失爱女而被觉得神经有些失常的男人眼里迸发出了奇异的光芒，疯疯癫癫地向那颗头颅跑去，踉踉跄跄得险些跌倒。但那个小女孩只是不解地望着她，仍由男人红着眼目眦尽裂地捶打着那流动的墙。
　　“我的婉儿！我的女儿！”从破碎的音节中众人拼凑出大概完整的句子，一时间面如土色。
　　“鸿飞啊，你冷静一点……你的女儿已经……而且她也不那么大呀。”刘胖子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往墙角退去，眼里都是惊恐。
　　“各位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 小女孩收回对林鸿飞探询的目光，声音清脆悦耳，说话时两根用不同颜色发绳扎好，却仍有些散乱的麻花辫上下跳动着，“快来陪我玩捉迷藏吧！但是要遵守规则哦，不然……我会伤心的。”
　　话语落下，小女孩也不做解释，只轻轻抿齿一笑便甩着马尾消失。
　　墙体随着小女孩的消失一点点地变回原状，罗云静静地望着突然发疯似的捶打着墙体，凄厉地尖叫着“婉儿”的林鸿飞，叹了口气。
　　就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罗云抬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环境。房间面积不大，和对面……看似没有连通的门，他贴着共用的墙体，轻轻敲击着右下角的区域——刚才墙体变化过程，这部分的水位是明显偏高的，是暗道吗……找到了！罗云听着墙体被叩击后传来的回音，脸上稍稍多了分喜色，“刘老师，我找到通道联通你们的空间了，你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罗老师，我们这儿……什么东西也没有，就一扇门。” 对面传来刘胖子颤抖的声音。
　　“知道了！” 旁边的陈飞扬着声音应回去，轻轻扣着罗云的手腕带他来到角落，靠墙立了一面书柜，书柜上陈列着一张张黑白的照片——应该是孤儿院的孩子。
　　“阿云，你看这张。” 陈飞递过一张立在角落的照片，“唯独这是彩色的。”
　　罗飞愣怔地看着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女孩，是刚才的小女孩？“为什么只有这张是彩色的……”
　　“我也还不清楚，刚才翻阅了一下这个。”
　　罗云接过那被火烧去角落、依旧暗黄得难以看清字迹的日记，一边皱着眉快速阅读，一边开口示意陈飞继续。
　　“孤儿院加上职工、孩子共有62人，后来应该是失火了。那个女孩叫……”陈飞顿了顿，对上罗云那晦暗的目光。
　　“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