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缘》2048哟

7、第七章

　　“三天前申请提交主管的文件？哪类……民事诉讼？嘿哟小祖宗，我最近忙那个案子忙都都两天没合眼了。”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那人猛地一站，椅子脚拖出条刺耳的噪音。
　　“……什么？确认吗？好，好，我知道了。”
　　“咋了强子，走那么快，内急啊。”
　　“急你个头，滚边儿去，小余儿刚给我打电话来了，她说三天前朋友打听到一起发生在芳草花园的家暴投诉，还整理了一份被家暴人的投诉资料要给主任看，那资料应该还被押在档案室里，我现在过去拿。”
　　“啊？芳草花园？！”
　　“对！就是王福强！案子很可能有新线索了。”

　　——
　　“所以他在外面伪装得像个人样，其实是个家暴酗酒的混蛋。”
　　无伊鼠标点开电脑桌面上的另外一个文件，输入密码，他把两个文档分屏，边看边说：“王福强曾多次殴打妻子和孩子，尸检显示他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应该是重击所致，他的妻子称自己经常被拳打脚踢……”
　　“身上有被刀子划伤的痕迹，对上了。”
　　“牙齿……去查一下他妻子有没有牙科……任何补牙记录。”

　　“……行。”无伊揉了揉鼻梁骨，和一旁的张强一样脸色铁青，“说他畜生都是侮辱畜生了。东西差不多对上了，但还有三个疑点。”
　　“第一，那些药。乌鬼手下的每一个受害人死因都和他们生前做过的恶有关。但药物窒息是个什么理？”
　　“第二，为何碎掉王福强浑身的骨头。”
　　“第三，眼球……是被人处理过再塞回去的，那意义又是什么。”

　　无伊双手交插撑住下巴，越想脑子越痛，摆摆手让人出去后，拨通了电话。
　　“喂，二狸？乌鬼的事都有谁知道？”
　　“……你我，老柯和他手下三个人。”
　　无伊背靠上椅子，转了转：“我刚拿到份资料，死者生前家暴还酗酒。这下子乌鬼的出手就有理由了，但还有三处对不上，二狸你内线接收下。”
　　“确实。但他这个人一向奉行一报还一报，多余的事还不屑做。骨裂……我合理猜想一下，王福强生前做过类似的事，他手上很可能已经有一条人命了。至于药和窒息，还有那俩处理得跟他妈台球一样干净的眼珠子……我疯了才能共情到乌鬼的想法！”
　　张落狸：“行，我先整理一下送上去。乌鬼的事我有预感瞒不了多久，而且从大学城的案子开始，整件事就越来越复杂了。妖化、黑衣人，现在乌鬼横插一脚还把我们的线索断了。总之暂时先用心梗的说法应付外面，当务之急是找到王福强妻子和女儿的下落，哪怕是尸体。”
　　张副处长当机立断下令。
　　而就在调查员和警方连手发布寻人启事，满城掘地三尺的时候。
　　从大学城开始，一夜之间遭遇惊变。

　　“——报告！在大学城A区教学楼发生一起恶性袭击事件，现在造成三人重伤两人轻伤，袭击者已被逮捕！”
　　“组长！大学城步行街有三人发狂，请求支援！”
　　“报！明光住宅接到报案，有妖发生妖化，已经控制不住了！”
　　……
　　“不好了伊组长！张处！被逮捕的六名袭击者全部心脏骤停，两名已经确认死亡了！”
　　砰——
　　柯成祖一把拍开张落狸办公室的大门，哐当一声巨响，里头进进出出的人顿时安静如鸡。
　　“袭击者发狂……人类狂化……”
　　“强烈的吸血冲动……力大无比。”
　　他额头上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细密汗珠，呼吸粗重地闯到人前，完全没有往日里那个一丝不苟板正无趣的样子。
　　“……一样。”
　　张落狸：“什么一样？”
　　“——我说，跟最初的两个人一样。”

　　那一晚过后，袭击者数量好歹没有增加，所有造成事故的全部被单人关押进协调处的监控房内。
　　柯成祖时隔不到半天，又一次上了手术台。

　　一名男性袭击者被紧紧束缚在手术台上，四肢大张开分别捆束在四角，而头颅也被一个凹形罩子从正上方固定住，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样。
　　他双目涨红正龇牙怒视，衣衫被高高隆起的肌肉撑裂，喉头发出痉挛般的粗喘。
　　塞在他变得吸血鬼一样尖利异常的齿间的布绳早已被口涎泡得油亮无比。
　　柯成祖挑出一个300mL的针筒，道：“开始吧。”

　　因为最近接连发生的恶性事件，妖都科技大学城所在的整个区都被施行了强制封锁和隔离。
　　快递和外卖被阻隔在了区外，只能靠政府和协调处工作人员救济才能勉强得了维持生存。
　　常钦刚巧解决完花店的历史遗留问题就被迫闭门歇业，他花了一天半，把所有放在外面的鲜花转移到地下冰室，网店也挂上了“不定期营业”的告示。

　　常钦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柔软宽大的薄毛衣，领口有点歪，露出小半精致的锁骨和肩头，袖子长过手，手机在掌心里亮了一下。
　　阴影在脸上分割出鲜明的黑白二色，他居高临下地向外看去，外面乌泱泱的，云层又黑又厚压得很低，好像吸饱污水的棉花。肆虐的风呜呜地把两道的树枝摇得哗哗作响。
　　明明是白天，不过眨眼，天就黑了下来。
　　屋内没有亮灯。
　　先是几滴，紧接着，声如洪瀑的巨响便裹挟着倾盆暴雨直直砸在窗户上，轰隆隆、哗啦啦……手指贴上被微颤的玻璃窗，骤然一道竖劈而下的紫色惊雷映在那张清秀的脸上，白到惊人。
　　雨越下越大，外面积蓄已久的污渍被这场大雨一点点冲走。
　　常钦站了许久，直到手机设的闹钟开始嗡鸣。

　　从外看去，临街的二楼啪的一下亮起。
　　常钦查看了一下冰箱里的存货。
　　水果、蔬菜、鸡蛋，几个罐头和两袋速冻米饭。冷藏里还冻了两条小臂长的海鱼和一桶巧克力冰淇淋。
　　又拉开上面的储物柜，翻出半袋酸辣牛肉面和一袋未开封的螺狮粉。
　　很好，这一波是囤囤鼠狂喜。
　　常钦给自己泡了热乎乎的方便面，奢侈地敲了个蛋进去，然后一手端着脸大的碗，一手托着盘兔子造型的苹果，盘腿坐到沙发前的地毯上，拖了个靠垫舒舒服服垫到身后。
　　他随手按开电视机，伴着屏幕里的818和窗外哗哗的雨声开始稀里呼噜干饭。
　　干到一半，常钦把电视调到了最近的新欢动画——粉红吹风机和她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手机放在粉色支架上挂着游戏周常。
　　小老板不愿意给无良公司送钱，就只能为爱发电纯靠肝了。
　　他嗦着面无意间瞥了一眼，看见一条弹窗。
　　点开。
　　【15:30:01】
　　【小兔小兔：完蛋了，这下咱俩双双被关禁闭了呜呜】
　　【小兔小兔：不过我有协调处的员工卡，可以被接到公司去！】
　　【小兔小兔：长鼻子叉腰.jpg】
　　【小兔小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5:51:07】
　　【小兔小兔：我到公司楼下了】
　　【16:03:01】
　　【小兔小兔：妈耶！听说总局派大佬来支援了！】
　　【小兔小兔：好像还是个帅哥呢，我直接自信嗨老公】
　　常钦给她回了三行系统自带的大拇指。
　　另外几个大群里，基本上都是一水儿被强制隔离后的哭天喊地和内部自救密谋。

　　远在大洋彼岸的好友发来一条消息。
　　【臭狐狸：宝贝～听说你被隔离了】
　　【臭狐狸：喊声亲爱的我找人给你空投哟】
　　【宁静致圆：谢谢您呢】
　　回复完几个常客和泛泛之交好友的问候，常钦划掉聊天界面，叉了块苹果然后把手机搁回去继续挂着，双手平展往沙发上一靠，刘海软趴趴地向后掀开。
　　“啊……不想洗碗。”
　　伸直腿，头顶的小花发夹都有些暗淡。
　　“这事儿什么时候有个头啊。”

　　【小兔小兔：对了卿卿，你那个文包帮大忙了】
　　【小兔小兔：好多有用的信息，但是悄悄跟你说啊，人凭空消失了】
　　【小兔小兔：邪了门了】
　　常钦愣了愣。
　　【宁静致圆：监控呢？】
　　【小兔小兔：最奇怪的就在这】
　　【小兔小兔：她们母女当天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家，那么大两个活人直接从家里消失】
　　【小兔小兔：你说怪不怪，又不是空气说没就没】
　　【宁静致圆：……也是】
　　【宁静致圆：你们查过王福强家里了吗，在封锁之前？】
　　【小兔小兔：这个我不太清楚哎，但是应该都查了吧，我们程哥还是挺靠谱的】
　　【宁静致圆：程哥？】
　　【小兔小兔：对啊！程易程哥，隔壁行动组的，他人贼好经常给我带吃的，又A又高超大一只老有安全感了】
　　程易啊。常钦挑了挑眉。
　　脑子里一下子回忆起两个身影。
　　原来是他。
　　【宁静致圆：这样，我后台还有私信聊天框。我再去碰碰运气，试试看能不能等到她回复】
　　【小兔小兔：好！爱你卿卿！！！】
　　不出所料，先前的记录还在，一条条都是常钦发过去的，新的几条发送成功后，照旧如同石沉大海。

　　当晚常钦登进匿名网站。
　　主页迅速刷新出各种吐槽致郁贴，常钦思索了一下，开始打字。
　　【标题：对不起有没有人帮帮我，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正文：楼主是一个高三的学生，属于用功但脑子很笨的类型，成绩一直上不去，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然后和同学处得也不好，每次回家父母都在吵，他们骂我没用骂我白眼狼，自生自灭算了。但我真的有在好好学习啊我真的很努力了，我没有跟他们说自己在学校受到欺负，父母也从来没有注意到我身上新添的伤。我这一个月回到家里，每晚都哭，都想从窗户跳下去……我该怎么办啊……】
　　常钦又贴了张手腕鲜红一条杠的图附上，想了想不太对，换了张网上拖的考零分的图，点击发送。

　　这个匿名论坛实时访客量是惊人的高，没过一会儿就刷新出十几条回复。
　　【回复：没事，跟父母沟通一下】
　　【回复：笑死，小学生就是p事多】
　　【回复：我比较好奇楼主长什么样，丑人多作怪很有道理啊】
　　【回复：你问怎么办？想跳就跳呗】
　　【回复：摸摸，安慰楼主，找个时间和家里人还有老师说清楚吧，相信父母还是爱孩子的】
　　【回复：人生是自己的，听别人逼逼赖赖能有啥用，黄豆微笑.jpg】
　　常钦干脆打开了消息提示，把音量开到最大。
　　安静的平层里开始冒出一叠叮叮叮叮叮，连外面树上的乌鸦都吵飞一只。
　　常钦趴了趴，然后把被子往头上一盖，连人带手机缩进温暖柔软里。
　　提示音可以说是相当催眠，他一条消息没回，而是翻出备忘录，敲下几行字。
　　等渐渐的贴里从怒骂钓鱼不得house，到短暂集中的一顿无能狂怒，最后被新的帖子淹没，重新沉寂。
　　浅浅的呼吸打在屏幕上，捂得上面湿湿的。被子蹭着光裸的肌肤，有些热，有些痒。
　　常钦扒拉开被子，漆黑一片中露出个隐隐发光的小口。

　　不知过了多久，几十分钟，还是几小时，总之在一片黑暗里昏昏欲睡之际——“叮”。
　　【回复：私信，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