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阿帕契之泪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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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跑了。
旧旧的公主裙被地上的杂草割出条条裂缝。
身后有人在追她。
终于女孩被脚下的砂石绊倒了，摔在地上。
胖小孩推开了身边的小孩，走到小女孩面前，他用手捂住口鼻，可血还是源源不断从鼻腔内淌下来。
他对女孩莫名有些害怕，可是仗着人多那点莫名其妙的恐惧又跑到天外去了。他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指着女孩：
“小怪物，你对我做了什么？！”
被沿海独有的如镰刀锋利的杂草割得破碎的公主裙下，同样被割出的道道伤口在裙子的掩盖下顷刻间又愈合了。
女孩微垂下眼帘，狭长的双睫落下剪影，声音很轻，说给他听亦或是说给自己听。
“……我不是怪物。”
果然小胖子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他要的是惧怕，是报复，是在同伴面前找回面子。
他囫囵擦掉脸上的血，环顾了一圈，挑了块最大的石头，而目睹这一切的女孩连眼皮也没眨一下，只有在小胖子举起石头后闭上了眼睛——
预料中的剧痛没有来到，反而是小胖子气急败坏的吼叫声：
“十三，你一定要帮这个小怪物是不是？！”
女孩睁开了眼睛。
日头有些晃眼，她依稀看到一个瘦高的男生挡在她面前，抓住了小胖子的手腕。
男生还没说话，身边已经响起了促狭声。
“还叫十三呢，人家早就不叫‘十三’了。”
“人家现在傍上大树了，有名有姓的，叫什么来着，宋什么来着……”
讥笑声不绝于耳，一个小孩拍了拍脑袋 ：
“哦，是宋叙白！”
“宋叙白，你是不是看上这个小怪物了？”
“嘿嘿，病死鬼和小怪物天生一对，我们走远点，可千万别被传染了！”
恶意的嘲弄声哄笑一团。
男生闻言侧过脸朝她看了一眼，女孩瞳孔微微放大，终于看清了他。
斗转星移，万物在少年的背后扭曲，时移世易。
女孩看到了褪去青涩的、被沼泽吞噬了一半的宋叙白。
血染红了粘稠的沼泽。宋叙白半截身子汩汩淌着血，连指甲缝都沾满泥泞的指尖徒劳挣扎着，浓黑的双眸也染上了血的颜色，期期艾艾望着她：
【阿星，我好疼啊。】
夜半，林听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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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没睡好？”
翌日林听、李倩、冯媛媛三人一同去教务搬材料，她们三人都是班委，在林听没有搬出寝室前也是一个寝室的室友。
说话的人是盘着丸子头的冯媛媛，本地人，永远穿着最时髦的衣服。她在对身侧的梳着马尾辫的女孩说。
马尾辫女孩叫李倩，家境一般，成绩中游，但很努力，脾气也很好。
冯媛媛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从来如此。她有些夸张地摊开手：
“一看就知道又是通宵学习了，能不能让自己轻松点？”
李倩只是好脾气笑笑，脸色有些蜡黄，手揉了揉眼睛，好像这样就能将眼下两抹青黑揉掉。
而林听永远闷头走路落后一步，永远是三人中聆听的那一个。
忽然她的脚步一顿，看向不远处——
还未撤下警戒线的黑色沼泽。
她看到在日光斜射下，墨绿藻类和绣色红泥炭水交织的水面。仔细看水面还泛着汩汩的气泡，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
胃。
一只濒死的蜻蜓落在沼泽上，转眼就被气泡吃掉了。
一瞬间眼前又浮现出宋叙白拖着半截身子呼唤她的画面：
【阿星，我好疼啊。】
林听微弓下身子，一手捂住口鼻。
想干呕。
“啊！你在干什么啊，恶心死了！”
耳边传来刺耳的尖叫，竟然是李倩吐了，还吐在冯媛媛身上。
林听愣了下，缓缓放下捂住的手。
冯媛媛一把抓住李倩，清秀的面庞因为盛怒几乎扭曲，浑身微微发抖，因为太过生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好像……吃错东西了。”
李倩脸色苍白，忽然又弯腰捂住嘴，冯媛媛尖叫着松开了手，见周围不少人望了过来窃窃私语，涨红了脸，狠狠推了一把李倩哭着跑走了。
李倩被推倒在地，隐隐的异味散开，不少人避之不及，她低头用袖子将身上的秽物擦掉，耳边听着周遭的窃窃私语脸色越来越白，忽然眼前出现一瓶水。
“给。”
林听递给了李倩一瓶水。
林听方才走了，原以为是安慰冯媛媛去了，没想到是跑去给她买了瓶水。
李倩顿了下，接过：
“……谢谢。”
林听带着她到操场露天的水池清洗，李倩一直闷着头清洗着身上的秽物，衣服都被搓烂了也不敢抬头。
她怕抬头都是像刀子一样鄙夷的眼神。
为什么……为什么又像以前那样？她明明、她明明……
“要不要，去我那住？”
李倩疯狂搓洗衣物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
“我……可以吗？”
林听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去过一次了吗？”
李倩一顿，攥紧了衣角。
“……谢谢。”
她是由衷地感谢。
她知道为什么向来比较内向孤僻的林听会突然邀请她。
只有林听不会冠冕堂皇地跟她说“冯媛媛比较任性，你让让她”，或者说“都高二了，忍忍就好了”、“你是班委，马上高考了，不要多事”。
只有她什么都不说，但李倩知道，她都知道。
忽然不知谁说了句：
“好可怜啊。”
李倩才松快下来的神情陡得面色煞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不过很快她意识到，不是冲她来的，这才像溺水的人抓住浮萍，劫后余生般狠狠松了口气。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已经被划为禁区的黑色沼泽，却仍有人无视践踏。
几人揪着一瘦高男生往黑色沼泽拖去。
是陈默。
“宋叙白学长就是被他害死的！”
“你要死就死好了，为什么拉上学长？！”
霸凌还在继续。
甚至已经上升到指责陈默就是杀人凶手。
李倩本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了，惴惴不安地想要去拉林听的手：
“我们走吧。”
李倩想拉林听离开，没想到林听转手把手里的材料塞给她，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竟一把也越过了禁区的围栏！
“林 ……”
日晕下，女生长长的发尾划过一道弧光。
在男生要被几人摁进沼泽里时，女孩再一次出现。
“等一下！”
众人顿住松了手，同时看向她。
无一不是高大健壮、一身腱子肉的学弟们。
林听顿了下，默默咽了口唾沫。
有点紧张。
明显是篮球校队的，宋叙白是他们的队长。
曾经是，现在是宋佑嘉。
“又是你？！”宋佑嘉从其后走出来，看着她面色不善，语气很冲，“小赵老师还在医院待产呢，你该不会又要说是小赵老师授意吧？！”
林听本来张口要说什么，马上闭紧了。
宋佑嘉：“……”
宋佑嘉：“？？？”
宋佑嘉：“！”
被多人困住的瘦高男生看到女孩，长睫微微抖了一下。
宋佑嘉没想到还真被自己说对了，简直气笑了：
“我们又不会真对他怎么样，只是给他个教训。他不过挨几拳罢了，宋叙白失去的可是他的命！你没看到厉薇阿姨现在什么样吗？而他呢，他还在享受他的校园生活！他凭什么！”
女生沉默良久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很清晰：
“就算……就算打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以前看在宋叙白的面子上我才叫你一声‘学姐’。”宋佑嘉自诩虽然比不上宋叙白，但也算是个绅士的人，从来没对女生说过重话，今天是头一次，“眼镜妹……”
“你为什么不伤心？”
一道清脆的冷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他的话。
宋佑嘉闻声看去，微怔：“楚学姐。”
是楚颜。
楚颜不知从哪里出现，她的眼眶还有些红，漂亮的瞳孔里泛着像蛛网一样的血丝。
她好像没听到宋佑嘉的话，只盯着林听。
每说一句便逼近一步：
“听说你们从小认识，宋叙白那么护你……你不是他口中‘最好的朋友’吗？你为什么没有哭？”
林听回答不出来。
或者说她的回答是沉默。
女生沉默独立着，厚重的镜片下看不清是什么神情。
楚颜最讨厌的就是她这个样子。
她就是这个样子……让宋叙白放不下她吗？
不甘，还是不甘。
她不顾宋佑嘉的劝阻，再一次甩开了他的手，踱步到林听面前，一双美目爬满蛛网似的血丝，怒斥她：
“你为什么没有哭？回答我！”
林听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她的回答是——
推开了咄咄逼人的楚颜，在宋佑嘉他们去扶楚颜，注意力都在楚颜身上时，她拉着陈默跑了。
关于得知宋叙白的死她为什么一滴泪也没有，她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她彻底得罪了楚颜和宋佑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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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听再次拉着陈默跑。
一直跑到沼泽的深处。
一直跑到日薄西山，再也看不到一个黑沼中学的学生后，林听松开了他的手。
“宋叙白还活着，我不是杀人凶手。”
“我信你。”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双双抬眸，四目交接时，均在对方的眼里看到触动。
林听的镜片映着天边燃起的火烧云，镜像的沼泽水面同样燃起一片火海。
而他们眼底、心底，好像有什么，也燃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阿帕契之泪0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