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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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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我们赶往那里,随着一声爆响,紧接着是呼喝,护卫匆匆聚集一处,方向正是那位桐姬的住处。
“怎么了?”
“有敌人来袭!”
晴明“嚯”了一声表示惊叹,眯起眼往那边看了一会,也不知他瞧到了什么扭头对我促狭一笑,“好像很有意思,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在人家府里说看主人家的热闹,不愧是你,安倍晴明。
你不挨揍真是天理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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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帘被室内鼓动的风扬起,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一个女人…或是男人?应当称不上是人,因为他的头顶上是一对狐狸的绒耳,身后也晃动着数条巨大的尾巴,额上两点朱红花纹,鎏金星火自他脚下浮动。
晴明的喃喃声淹没在周围人的呼喊中,“玉藻前!”
仿佛是在回应这声呼唤,脆弱的垂帘承受不住冲击四散分裂,紫色妖气烧出一道烈烈气刃席卷而来,顿时人仰马翻,哀鸿遍野,裹挟妖气的残渣刮在皮肤上生疼,我横臂遮挡不让自己像其他人那样凄惨地被吹飞,苟学大师晴明见状扯过我的衣袖就要往后躲。
风声稍歇,大妖缓缓踏出一步,屐齿敲在地面一声轻响,视线转过来时能清晰看到非人的金色竖瞳。
他四下一扫,略过一地垃圾和和身后装木头人的晴明,准确无误落在我身上。
我问,“你是谁?”
玉藻前不答反问,“你是晴明的式神?”
我说,“不是。”
得到否定的回答,玉藻前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那你莫非是他的儿子?”
我:……
晴明:……
暴怒只在一瞬间,我大骂:“你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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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吐芬芳是时代世世流传的精髓,灵智未开化的动物惯于用肢体语言协商不可调和的问题,人类更倾向于为这层蛮横的行为包裹一层礼貌与文明的遮盖。
到如今,我手动把它加上一层又一层暴力因子,进而转化为极富个人特色的事件发展。
不仅要骂,还要上手揍。
我怒极反笑,“你的眼睛很好看,可惜不太中用啊。”
我怀疑妖怪看人都不需要眼睛,但凡有一双能让不把自己带进沟里的摆设,都不至于把我和晴明的辈分认反。
当然不是说自己长得老的意思,我也不觉得自己看起来很有父爱,重要的是气场!
玉藻前笑的时候风情万种,当真有点祸国殃民那味儿,“那你要怎么做呢?”
这谁能忍?
尖锐指甲随着蓬勃怒意一同长出,我脚下一蹬瞬间窜到他面前,风声鼓噪耳膜,指尖距离玉藻前眼球距离不过一指时被他拦住,他凑近了仔细端详我一会儿,“你当真不是晴明的儿子?”
我怒道,“是他大爷!”
玉藻前了悟:“是他大爷?”
晴明发出名声被害的呼喊:“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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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嘶吼突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只见屋子内阴影涛波般迭起、汇聚、凝实,接着逐渐变化成一个扭曲的怪物。
它不断拔高,逼近梁顶,压得木质地板吱嘎作响,巨大的眼睛眯成两道狭长的缝,无论体型还是流露出来的力量强度都要比蝇头翻上几百倍不止,更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身上还裹着一件花团锦簇的振袖,显得不伦不类,如今被它逐渐膨胀的身躯下填充,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这是弁少将赠予桐姬的衣物!莫非……已经遭遇不测?”
“什么衣物?你看见了什么?”
“是一只骇人的怪物!你看不到吗,这就是咒术师说的咒灵!”
众人的负面情绪化为一股黑烟,涌动着钻入咒灵的身体,它露出一个过于森然的笑,躯体又拔高几分。
我:“什么东西。”
玉藻前:“呀,你们难道不就是为这个来的吗?”
我大为震撼:“这个就是那个玛丽苏女主角?”
玉藻前:“?”
晴明适时插话:“是的,这就是那位桐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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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儿咒灵被联手给了痛快,我趁乱摸鱼,竟真叫我拔掉大狐狸一条尾巴。
尾巴断掉时玉藻前还很惊诧,我当着他的面把那条断尾扔到脚下碾了碾,嘲笑道:“就这?”
一股劲风擦着脸掠过,火辣辣的,我当即并指作式,妖怪头顶华美的发髻骤然散开,细软的黑色发丝如瀑垂落。
玉藻前不着痕迹地瞧了一眼晴明,忽而展颜笑道,“还是个小宝宝呢,怎么这么不听话。”
哑谜大师晴明早已将碍事的人赶了出去,正站在一片狼藉的院落里自如地摇着扇子。
“虽然是位年纪很小的孩子,却非常有个性呢。”
我被他这粘腻的语气悚得鸡皮疙瘩阵阵。
“您也是追着这只诅咒而来吗?”
“是也不是,我是追着它身上那条蛇的气息过来的。”
玉藻前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发丝,“不过相较一个月前它的力量明显减弱了许多,倘若当时它能留下这么多残秽,就不会还活到现在了。”
“但即便是这么多残秽,咒术师还是看不出这是一只咒灵,有外力插手的话也算说得过去。”
“人类与妖怪的看到的东西天差地别,比起后天的咒术师,妖怪天生就对这种恶念更为敏感。”玉藻前将落在额前的发丝拢到耳后,“那条蛇如果是一时兴起半途又觉得无趣收回了力量,说是戏弄实在太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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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他俩在聊什么,我听不懂,但我看出来他俩一定私底下有交情。
问题来了,我能凭借他们俩的交情再拔两条尾巴吗,这个手感不错,我想做个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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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驾辇劈开云雾从天边驶来,车前一黑一白两只狐狸,足下踏着苍白的火焰落在玉藻前身后,他稍一振袖飘然落座,五道红底云纹的衣摆铺落,小臂靠上扶手傲睨着受惊而来的众人。
我:“这就跑了?”
玉藻前:“怎么?”
我手掌平伸,“至少留下什么能当作战利品的东西,这样别人才知道你败在我手里了。”
玉藻前下意识看向地上那条尾巴,我嫌弃道,“掉在地上都脏了。”
玉藻前一挑眉,“那我杀了这只困扰你们许久的咒灵,难道不应当是你们奉上战利品吗?”
“咒灵困扰的又不是我,你去找那些废物要去吧。”
被点名的废物们战战兢兢,晴明又捅了捅我,我切了一声指了指那件没有随着咒灵一起消失的衣服,“喏,战利品。”
四周一时落针可闻。
众人惊于我敢当众挑衅大妖,并畏惧一旦打起来波及他们,连带着对我也颇有怨气,所以说废物就是废物。
没看晴明都两眼放光,就差捧个瓜起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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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打破寂静的还是玉藻前,大妖怪的气量就是不一般。
玉藻前笑道,“我不需要什么战利品,况且是这种人类蒙灰藏垢的腌臜,你若一定要我拿什么东西补偿你,那这件衣服送你也无妨。”
言罢他以扇挑起那件华美的衣服,这便是那只咒灵留下来的最后一件东西,乃是得宠时弁少将赠予之物,如今随着那只咒灵的消逝,只有上面盈满的残秽证明有东西触碰过。
衣物上绘满团团簇簇的牡丹和芍药,衣摆底部是贝壳样的小纹柄,登时一股烂豆子发酵的腐臭冲入鼻腔,我条件反射干呕。
模模糊糊听见玉藻前连声嗤笑,我一揩嘴角想说点什么,便被这件衣服劈头盖脸砸在脑袋上。
我大吼:“你不讲武德!”
他哈哈大笑:“小鬼,这就当给你的见面礼了!”
伴随一声清脆的裂帛声,我从撕裂的缝隙窥见那辆燃着狐火的坐辇乘风扬长而去。
“等等!”
晴明忙不迭拽着我说宿哥算了算了。
我说从来没人敢踩在我头上这么放肆,今天不把他尾巴上的毛薅秃我咽不下这口气。
可能是情绪太激动动作太迫切,你来我挡间不慎绊倒在被我切成两半的那堆衣服里,额头磕在地面激起一阵尘灰,洋洋洒洒落下时如同倒在我自尊心坟前的一抔土。
我:……
晴明:……
他手忙脚乱想扶我,我深觉没脸见人死死把脸扎在地里不起来。
我:“你别拉我,让我冷静一会儿。”
他:“不行我不能抛弃你!”
我:“没让你抛弃,我就是想静静。”
他:“你说什么?我不会的!我不会抛弃你的!”
我奄奄一息:“你别喊那么大声……”
他震声:“就算你学少女一样平地摔,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安倍晴明,你激起了我的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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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阵细微的响动从身后的屋子传来,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随着承重柱咔嚓一声脆响,刚刚爆发战争的屋子已呈颓势,转瞬倾塌。
平地隆隆震动,房子在我们面前塌了。
晴明:……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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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大臣的宅邸灰飞烟灭了,晴明哭的很惨,因为这份赔偿都要算在他身上,这让本就不富裕的破屋子雪上加霜。
从晴明那杂草丛生无人打理的院子就能看得出此人两袖清风,不为俗事折腰,说难听点就是兜里恐怕摸不出一个勾玉。阴阳寮的头头贺茂保宪,也就是晴明的师兄如今正在外地除妖,得知此事洋洋洒洒写了三篇纸大骂晴明不是个好东西,只会给他惹事。
晴明给他回砸房子原因在于玉藻前闹事。
贺茂保宪一改上一封信的措辞豪气万千回他砸得好砸得妙,赔偿算在师兄头上,给我再拔玉藻前两条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