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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回 夜色自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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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微凉,月明星稀,月光亮如白昼。
枝寒借着月光,施展轻功,前往双溪村。
虽然双溪村在永安县辖内,却离近台州城更近。
夜色渐深,露水渐凉,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已睡下,只剩下一间小酒肆还亮着灯,里面传出零星的划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嘈杂。
昏黄的灯光来自一盏放在柜台上的油灯,几只飞虫在围着乱飞。
酒保坐在柜台里边,倚着柱子打瞌睡,一旁的划拳声根本吵不到他。
两个光着膀子的壮汉在就着一小碟花生米喝酒划拳,身上的汗水闪着油腻的光。
枝寒在酒肆前走过时,里面的划拳声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你见鬼了?”
“我……我好像看见一个很好看的女人走过去了。”
“哈哈哈,那你真是活见鬼了,这穷乡僻壤的,哪来的好看女人。”
“怎么没有,那温老鬼的女儿,你能说不好看?”
“你都跟了冯虎河了,还能缺女人?你还想着那女的?”
“嗐,你不懂,这女人只嫌少,不嫌多。而且能不想么,你又不是没见过,温老鬼那女儿,那水灵劲儿,搂在怀里别提多舒服了。”
“说得好像你搂过一样。”
“呵呵呵,就差一点,可——”
他们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枝寒出现在了酒肆门口,走到两个男人面前,问道:“谁是肖展?”
其中一个咽了下口水,笑着站起来道:“我叫肖展,小娘子找我有事?”
枝寒道:“冯虎河藏身何处?”
肖展一愣,道:“你找我们老大?”
枝寒道:“不错。”
肖展道:“你找我们老大做什么?”
枝寒道:“有事。”
肖展道:“什么事?”
枝寒道:“杀他。”
肖展冷笑道:“哦?你想杀我们冯老大?”
枝寒道:“不错。”
肖展道:“你知道吗,你不是第一个说要杀冯老大的人,但至今没有一个人成功,你也不例外,所以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为好。”
枝寒道:“我问你,你只管回答。”
肖展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先看看你有几斤几两!”他刚要出手,就感觉天地突然颠倒过来,他的头重重地摔在地上,比喝了十斤酒还要晕。
一起喝酒的那个人连滚带爬逃出了酒肆,酒保也被惊醒,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枝寒看着躺在地上喘气的肖展,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肖展爬起来磕头求饶道:“女侠饶命,我不认识冯虎河。”
枝寒眉头一皱,道:“你当真不认识冯虎河?”
肖展道:“当真不认识,我只是个小混混,借着魔头的威名占点小便宜。”
枝寒道:“小便宜?温庭芳的父亲怎么说?”
肖展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把人打晕了,后面不也没事了吗?”
枝寒道:“人已经死了,还说没事?”
肖展惊道:“死了?不是说只是晕过去了吗?”
枝寒道:“狐假虎威、欺压良善、伤人性命,罪无可恕!”说完背后长剑咔嗒一声,剑光耀满整个酒肆,肖展血溅当场。
酒保见状,被吓得一翻白眼,晕死过去。
枝寒转身返回台州城。
城门已关,枝寒施展壁虎游墙的轻功,贴着城墙飞了上去,来到一半,力道用尽,手一甩,用铁爪勾住墙头,借着绳索飞了上去。
回到望海楼时未到子时,走到酒楼后面想翻窗回房,却发现温庭芳的房间窗户打开着,知道不对。脚下一点,飞身上去,靠在窗子旁边,虽然已经散去很多,但还是能闻到迷药的味道。心道不好,翻入房中,温庭芳已经不在房间里。
查看完房间,发现作案的一共有三个人,都是高手,而且手法熟练,用药量精准,行动迅速,是惯犯。
枝寒第一个想到杨宇,会不会是他做的?
接着在窗户外面发现贼人的踪迹,虽然他们都是高手,但要背着一个昏迷的温庭芳,无论多么高明的作案手法,都会留下踪迹。
沿着踪迹一路追过去,一直追到城外的青秀山下,远远看到半山腰上有亮光。
枝寒在树冠间穿梭,很快看清楚发出亮光的是一间破庙,里面燃着火堆,火堆旁坐着三个黑衣人,温庭芳躺在几步外的地上。
夜风将他们的对话送到枝寒耳中。
“九哥,咱们大老远的过来,就为了这么一个女的?”
“岛上好久没有新的女人了,这次带一个回去,弟兄们肯定高兴。”
“这小妞确实水灵,今天站在旁边看着,心都痒死了,哈哈哈……”
“再痒也给我憋着,几位哥哥还没动,你敢动,找死吗?”
“呵呵呵,我这不是随口说说的嘛。”
“哼!以后这种随口说说的话最好少说,否则我可保不了你。”
“是是是,平日里还要九哥多照顾。”
“都别废话了,今天另一个女的你们也看到了,那可不是普通人,小心她找到这里来。”
“不会吧,九哥,我没看出那个背着剑的女人有什么厉害的。”
“你看不出来就对了,因为你还不够格。”
“九哥你说说。”
“如果我说那女的背后长剑到了你的手上,你根本抡不起来,你信吗?”
“这怎么可能,九哥你开玩笑!”
“不,我说真的,那把剑我估计着,最少十斤。”
“十斤?”
“不会吧,九哥,十斤这我确实抡不起来。那女的背着这么重一把剑做什么?她能抡得动?”
“我可不是吓唬你们,她打那几个壮汉和那个富家子的时候你们也看到了,但是你们看清了吗?”
“没有,当时我光看着这个小妞了。”
“没出息。不怕跟你们说,就是我对上了,也没有胜算,懂了吧。”
“九哥这……”
“滚、滚,都好好站岗。”
“是。”
“是。”
三个黑衣人分开了,那个“九哥”留在了火堆旁,另外两个黑衣人走出破庙,其中一个藏身在破庙的东南方向。另一个黑衣人走到枝寒左边三丈外的一棵树下,枝寒将他定为第一个目标。
那个黑衣人抱着剑倚在树枝上,似乎在闭目养神,他没有发现枝寒的存在,这给了枝寒机会。
枝寒小心落到树下,捡起几颗石子,往黑衣人前面几丈的地方打出。黑衣人马上被惊醒,警觉地向前方张望,没有留意已经潜到身后的枝寒,被枝寒从背后捅个对穿,刚想喊出,就被捂住了嘴,死得没有半点声息。
第二个黑衣人背靠土墙,双眼如同野猫一样,警惕这四周的动静,他感觉心跳得厉害,可能是刚才听九哥说的那些话闹的,不就是一个女人么,能有多厉害?
回想起在岛上的快活日子,脸上现出幸福的笑容,突然一片叶子从他面前滑落。这是一片新鲜的绿叶,远不是凋落的时候,它是因为什么凋落的呢?
黑衣人抬头看去,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吓得他大喊一声,但他的嘴刚张开,一阵冰凉的感觉从他的喉咙灌入,他的声音没有能喊出来。
解决掉两个人,只要抢先手进攻剩下那个人,不让他靠近温庭芳,枝寒就没有顾虑了。
一阵风从破庙的门口灌入,将火堆的火吹得猎猎作响,里面的那个黑衣人抬头看向门外,这一看让他吓了一跳。
门外站着一个人,手提长剑,剑上还残留着血迹。
黑衣人缓缓站起来,脚下悄悄向温庭芳的方向挪了半步,但只有半步,因为枝寒的剑动了一下,就将他的去路封住。
黑衣人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抽了两下,突然说道:“你果然还是跟过来了。”
枝寒道:“你不应该惊讶,你早就想到我会跟过来。”
黑衣人叹道:“你说得对。”
枝寒道:“冯虎河藏身何处。”
黑衣人眉头一皱,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枝寒道:“杀他。”
黑衣人突然想笑,道:“你想杀他?”
枝寒道:“不错。”
黑衣人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于是大笑道:“你想杀冯虎河?”
枝寒仍然道:“不错。”
黑衣人停下笑声,道:“你知不知冯虎河是什么人?”
枝寒道:“他是一个海盗,杀人无数,其罪当诛!”
黑衣人看着枝寒的铁剑,良久,恍然道:“你是‘铁剑判官’。”他没有问,因为他已经确定。
枝寒没有回答,她默认了。
黑衣人的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刀,一把只有一尺长的刀,这把刀虽然短小,但在火光的映照下竟散发出夺人魂魄的寒光。这是一把宝刀。
枝寒看着那把刀,道:“你不说?”
黑衣人道:“我说了能有什么好处?”
枝寒道:“没有。”
黑衣人道:“那我为什么要说?”
枝寒没有说话,他确实没有必要。
又一阵风从门口吹进来,火舌乱动,黑衣人手中的刀将火光反射到枝寒的眼中,让枝寒眨了一下眼睛。
就在枝寒眨眼的瞬间,黑衣人突然出手,刀锋扑面,枝寒手中铁剑变了一个位置。
“铛”一声,枝寒的铁剑被削下一片铁屑,剑上出现了新的血迹。
黑衣人捂着喉咙缓缓倒下。
枝寒拿走那把宝刀,把三个黑衣人搬到破庙里,盖上枯草,将破庙点着,背上温庭芳返回望海楼。
第二天,望海楼的顶楼上,这里能看到碧波万里的海疆。枝寒和温庭芳在吃早饭。
温庭芳紧皱着眉,不时用手捂着头,完全没有精神。
枝寒问道:“不舒服吗?”
温庭芳道:“头有点疼。”
枝寒道:“先吃吧,吃完我跟你去看大夫。”
温庭芳点点头,却没有动筷。
等吃完,刚想起身离开,没想到张节松和张节柏过来了。
这两兄弟满脸兴奋,好像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他们一坐下,看了下四周,低声道:“你们听说了吗?”
温庭芳被他俩的样子引得好奇心起,稍稍忘了头疼的事,道:“怎么了?”
张节松道:“昨晚双溪村发生了一起命案。”
温庭芳皱着眉,道:“发生命案你怎么这么高兴?”
张节松道:“你知道死的是谁吗?”
温庭芳道:“是谁?”
张节松道:“肖展,就是害死你父亲的那个恶霸,被人杀了!”
温庭芳一脸震惊,道:“被人杀了?被谁杀的?”
张节松摇头,道:“不知道是被谁杀的,案发地点是在酒肆里,当时有两个目击者,一个是酒保,说是鬼魂复仇,另一个跟肖展一起喝酒的人则说,是天神下凡来惩戒肖展的。”
温庭芳道:“他们可能是害怕凶手报复才乱说的。”
张节松道:“这个凶手会是什么人?”
温庭芳道:“不管他是什么人,也算是给我父亲报仇了。”说完捂着头。
张节松道:“你怎么了?”
张节柏也道:“温姐姐不舒服吗?”
温庭芳道:“不知道为什么,今早一起来就头疼得厉害。”
张节松急忙道:“可能是你昨天太累了,晚上着了凉,我带你去看大夫。”
温庭芳道:“多谢。”说着站起来,差点站不稳,张节松连忙扶住。
枝寒道:“我在这里等你们。”
兄弟二人陪同温庭芳去看大夫。
医馆的人很多,张节柏进去叫大夫,张节松在大堂里找了个位子让温庭芳坐下,正等着的时候,门外传来喧哗声,回头一看,大吃一惊。
门外,杨宇一脸恨意地走进来,站到二人面前,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张节松将温庭芳护在身后,道:“杨宇,你又想做什么!”
杨宇道:“做什么?昨天我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下这个女人,却被你拐走了,现在还问我来做什么?”
张节松怒道:“你放屁!你什么时候买下的温姑娘,你分明是想强占民女!”
杨宇冷笑道:“你张节松平日里衣冠楚楚,却没想到竟是一个强盗!”
张节松道:“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你杨宇是什么人这台州城的百姓全都知道。”
此时里外都站满了人,听到张节松的话,纷纷点头,胆子大的还低声附和。
张节柏知道杨宇来堵人,连忙从后门跑出医馆,一口气跑到望海楼。
枝寒正在窗前眺望远处那一层层的白色浪花,一次又一次击拍着岸边岩石,即使无数次粉身碎骨也义无反顾。
张节柏跑来,上气不接下气,艰难说道:“玉……玉姐姐……快……”
枝寒给他倒了一杯水,道:“怎么了?”
张节柏接过水,没有喝,道:“杨宇……医馆……”
枝寒没有等他说完,她已经知道是什么情况了,直接从窗口跳出,直奔医馆而去。
张节柏吓得目瞪口呆,站了许久才醒过来,连忙赶回医馆。
张节松被杨宇踩在脚下,温庭芳被人拦住,过不去,只能干着急。
杨宇用力碾着张节松的胸口,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我祖父是宁远侯,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以后我也是宁远侯!你凭什么跟我作对?就凭你爹是台州司马?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他赶出台州!”
张节松想要挣扎,但他的双手双脚都被人拽住,动弹不得。
杨宇继续道:“昨天那个背着剑的女人呢?叫她来救你啊!”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飞进医馆,杨宇眼前一黑,飞出丈外,撞到医馆柜台,将柜台装碎,一时间草药乱飞。
拽住张节松手脚的几个人连忙松开手,跑过去扶杨宇。
枝寒冷着脸,向躺在地上呻吟的杨宇走去,背后长剑咔嗒一声。
张节松突然叫道:“不可!”
枝寒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张节松。
温庭芳也摆脱拦住她的人,过来扶起张节松。
张节松艰难爬起,道:“让他们走吧,他们以后会有报应的。”
枝寒走过一旁,道:“滚!”
那几个下人抬着杨宇走了。
等拿药出了医馆,张节松道:“不如二位到舍下暂住几日,如何?”
温庭芳道:“去你家住?”
张节松道:“我怕那杨宇后面会疯狂报复,到我家可以暂时躲避,他还不敢上门找麻烦。”
张节柏也道:“对啊,温姐姐,你过来住也好有个照应。”
温庭芳看向枝寒,道:“这……”
枝寒本就是要接近张自则,现在机会来了,怎能放过,便点头道:“那就打扰了。”
温庭芳一愣,没想到枝寒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于是四人回望海楼拿行李,一起到了张府。
拿着行李进了张府,张节松叫人打扫出两个房间,给一人安排了一间房,待她们住进后又叫人安排午饭。
吃完午饭,又带着熟悉府里环境。
四人在府里逛了一圈,逛累了,来到小山上的凉亭里休息。
碧空万里,微风扑面,清凉透体,吹走些许疲惫。
从这里不仅能将全府的景色都收在眼底,府外的一些事物也都能看到,若是中秋,这里定是一处赏月的绝妙之处。
待到傍晚时,张自则从府衙回来,兄弟二人详细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张节松道:“父亲,那个杨宇实在可恶,就没有办法治他的罪吗?”
张节柏道:“就是,您看看大哥被打成这样。”
张自则道:“你们以为我不想么?可是他是宁远侯的后人,他家有丹书铁券在,除非陛下将丹书铁券收回去,否则没人能动他。”
张节松道:“他从十二岁开始就没做过一件好事,□□妇女、纵奴杀人,致人伤残更是不可计数,其之所为,天理不容!”
张自则叹道:“我都知道,可是现在武后临朝,我呈上去的奏折都到不了陛下面前,而武后是断不会下罪于宁远侯的。”
张节松没有再说话,只是狠狠地咬着牙。
张自则看向温庭芳道:“这位应该就是温姑娘,你的遭遇我都听说了,我十分痛心,在我治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的失职。”
温庭芳闻言,红着眼睛道:“大人不必如此,如今那恶人已经得到报应,我父亲也能瞑目了。”
张自则叹道:“还请节哀,保重身体,且安心住下,无需多虑。”
温庭芳道:“多谢大人。”
张自则又对枝寒道:“这位应该是玉女侠了,两次救下我儿,感激不尽。”
枝寒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张自则笑道:“玉女侠不愧是江湖儿女,若是住得不顺心或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只管说来。”
枝寒道:“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