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交车上捡男友》苏舟尘

9、歪脖子树

　　郁欢是第二天早上起床以后才看到南追发来的消息的。
　　看到消息时他有些哭笑不得，觉得南追可能是高估了他的精神力。但这也不能怪南追，毕竟直到睡着之前，他也跟南追一样觉得自己可能会兴奋到睡不着觉。

　　就是吧，如果他直接回复南追说自己是因为睡着了所以才没有回复消息的话，对南追来说可能不大友好，会让人有种在自作多情的尴尬感。

　　要不怎么说语言是一门艺术呢？郁欢绞尽脑汁，最后在对话框中输入道：
　　-不好意思啊，我昨晚以为自己回复了的，现在才发现并没有，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意识先于身体吧。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JPG

　　一直以为自己自作多情了的南追在看到这两条消息时长舒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昨晚就因为自己发的那两条自以为是的消息失了眠，他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思考起连夜去郁欢公寓撬锁偷手机删消息的可行性。
　　但很可惜他并没有问过郁欢具体住在三江小区的几单元几零几，所以这个念头没多久就被他抛弃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后悔。

　　别问，问就是后悔当初没有学过玄学，不然他就可以当场作法，以达到远程隔空清除郁欢微信消息记录的目的。

　　还好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南追打车到了三江小区外，他到的时候郁欢已经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着早餐店老板送的牛肉包子站在路旁了。

　　郁欢上车后，司机驱车往车站行去。南追问郁欢昨晚睡得怎么样，郁欢当时整个人正沉浸在对牛肉包的不舍之中，没考虑太多，顺口答说：“睡得挺好，十点不到就不省人事了。”

　　南追沉默着看了眼自己昨晚发送消息的时间。

　　22:06

　　南追：“……”

　　反应过来的郁欢：“……不，你听我解释！”

　　南追不想听什么解释，他只想安静的离开这个世界，“不，什么也别说，让我静静。”

　　“……”郁欢咽了口唾沫，看了眼塑料袋里还剩的那一个牛肉包，肉痛的往南追面前一递，“要不你吃个包子回点血？”

　　南追今天是吃了早饭才出门的，不饿，况且他也知道这牛肉包对郁欢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很干脆的拒绝了郁欢，捂着心口说：“我没关系，缓缓就能好。”

　　郁欢看他不像是没有关系的样子，索性把这事儿摊开来讲：“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睡得那么快，我以为我最早都得十一二点才能睡着的。”

　　南追感受了一下，说：“好像是有好受了一点点。”

　　郁欢更加卖力，“所以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们共同的问题，我们都错误预估了我的精神力。你也知道的，低血糖会让人缺乏活力。”

　　“你不说我都忘记你有低血糖了。”南追突然又不好了，“是我太大意了。”

　　郁欢：“……不，其实我也不太能记得我有低血糖。”

　　司机：“……”

　　眼看着南追的情绪越来越down，郁欢索性往椅背上一靠，放弃挣扎了，说：“我不行了，可能我俩在一起就只配得上尴尬的氛围吧。”

　　南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里还有个既尴尬又懵逼的？”司机大哥突然开口道。

　　郁欢：“……”
　　南追：“嘶——”

　　“行啦，年轻人哪有那么多好尴尬的，造就完事儿了。”司机大哥很是看得开，“那网上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嘛，都看开一点啦。”

　　郁欢点头如捣蒜：“你说得对。”
　　南追：“你说的没错。”

　　司机：“……”

　　好不容易把这两位尴尬的King给送到了高铁站，司机一轰油门迅速逃离现场。

　　郁欢和南追一人拉着一个行李箱在高铁站前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乐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有人比我更尴尬，我就不尴尬了。”南追笑道。

　　郁欢点头，“俺也一样。”

　　小城市的高铁站候车大厅里没什么人，两人通过安检进入后很容易的就找到了座位坐下。

　　“其实火车站这种地方也很适合进行观察。”南追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有时候你会看到各种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比如情侣间的，有些情侣在什么地方都能卿卿我我，有些情侣在人多的公共场合会显得关系很淡漠，还有些情侣从肢体动作来看很亲密，但是却各自低头刷着手机。”

　　“那是不是还有些情侣你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们是情侣？”郁欢问。

　　南追点头，“肯定是有的，不过这种比较少，我总觉得能沦落到这种地步的男女双方之间，大概是没多少感情在了。”

　　“也有可能是刚谈上，彼此间还有些放不开吧。”郁欢猜测。

　　南追却摇头，“不一样的，哪怕是还没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双向暗恋，他们看彼此的眼神和不经意间的小动作都是不一样的，我们身为局外人很容易就能看出其中端倪。”

　　郁欢觉得南追说的有点道理，遂现学现卖观察起候车大厅内为数不多的旅人。

　　“我都说多少次了要你把袋子装上、装上！你为什么还能忘啊？！你猪脑子吗？！”距郁欢两排远的一个女生突然压不住怒意，冲身旁的男生低吼起来。

　　“我那会儿不正收拾着你买的那些零食吗？谁知道我收拾完就忘了啊……”男生越说越没有底气。

　　“这么说还怪我啊？”女生手往胸前一插，翻了个白眼，“那我要是把身份证一块儿扔袋子里了，我今天是不是还得在车站外头目送你一个人走啊？”

　　“你要是真放了，咱早半个小时就知道没带袋子了，现在说不定已经回去拿了过来了。”男生小声嘀咕。

　　“你再说一遍？！”

　　“我错了！”男生干脆利落道，声音大的周围好几排的旅人都能听见。

　　“错了错了错了，你错了有什么用啊，我袋子又不能飞过来。”女生撇了撇嘴，但从眉宇间的笑意来看，她已经是不生气了。

　　郁欢只觉得自己吃了一海碗的狗粮，啧啧两声，跟南追说：“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是不是算打是亲骂是爱啊？”

　　“是啊。”南追笑笑，“不过我不太提倡这样的相处模式。斗嘴吵架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确实有助于双方感情的增进，但次数多了就会让他们怀疑他俩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合适了。”
　　“我以前就见过一对大学情侣，那两人是同班同学，刚谈上那会儿被班里戏称为一段佳话，但两人都是受不得气的性子，一有什么事就得吵，起初他们都还能因为爱而让步，后来就谁都不让谁了。”

　　“那他们分了吗？”郁欢问着，但心里已经有了个答案。

　　“当然是分了。”南追说：“他们都还年轻，以后还有大把大把的时光可以去找更适合自己的伴侣，没道理就这么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郁欢一听“歪脖子树”，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两只长颈鹿打架的画面，没憋住，笑出了声。

　　南追：“？”
　　南追：“我刚才有说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郁欢轻咳了一声，解释说：“听你说歪脖子树，我就想到了他俩性格那么相似，应该是两棵歪脖子树，他们吵起架来大概很类似于长颈鹿打架吧。”

　　南追不怎么上网刷视频，自己也很少去动物园，因此不明白长颈鹿打架是个什么模样，只能一脸懵的看着郁欢。

　　郁欢：“……”
　　郁欢都快习惯尴尬了，他掏出手机给南追搜了个长颈鹿打架的视频让他看，南追看见后先是震惊，随后就是不可抑制的耸肩闷笑起来。

　　“我天，我头一次知道原来长颈鹿的脖子这么灵活。”南追笑完以后颇为感慨，感慨完又很担心，“它们这样真的不会把脖子给甩断吗？”

　　“我也挺怕的。”郁欢说：“所以我上次看到个标题叫‘是真的，长颈鹿打架会把脖子打断’的文章时都没敢点进去，怕受到视觉暴击。”

　　南追听着只觉得脖子疼，忙左三圈右三圈的转了转脖颈。

　　咔！

　　郁欢一脸惊悚的扭头看着南追，生怕这人下一秒就会当场死亡软倒在地。

　　南追忙伸手按住刚才咔咔响过的地方，哭笑不得道：“老毛病了，干我们这行的一天到晚都保持着一个差不多的姿势，颈椎很容易出问题，我每次活动脖子的时候它都得响一下。”

　　郁欢长长舒出一口气，“吓得我以为你要当场头掉了。”

　　南追摆手，“倒也没有那么血腥，顶多成为一棵歪脖子树。”

　　郁欢：“……”
　　那也很吓人了好吧！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广播里传来检票通知，二人便起身去检票口排队等待检票。

　　之前那对吵架的小情侣就排在二人前边，嘴里还嘀嘀咕咕不停说着些甜言蜜语，郁欢听着觉得牙疼，捂住心口朝南追投去了一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目光。

　　南追也学他捂住心口，眼神中明明白白透露着一句话：同是天涯单身狗，谁又能比谁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