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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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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微小的一声,他应当没听见,正这样想着,悄悄压抑着身子一耸一耸地冲动,手也不由得缓缓地停在了琴键上,微微抬头望了眼他。
先看到的是他因屈肘而裸/露出一截的手腕,因衣服颜色的缘故衬得更加的白皙。
他的手握成拳轻轻地放在唇上,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直到看见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言一方觉得脑中“轰”地一声,刚刚的想法瞬间化为乌有,在心里正四平八稳地念叨着“别看了,他怎样都不会有反应”的小人也顿时失声。
战战兢兢地僵着脖颈把头往上抬,看见了双如弯月的眼。
他眼里有着似流光幻彩的东西,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她飞快地别过眼,低着头,只觉得连呼吸都骤停住,面孔羞赧地想扭曲成一团。
这也太尴尬了,尴尬到她感觉头皮发麻全身起了层层的鸡皮疙瘩。
“嗝!……嗝”一时没注意,此起彼伏的嗝声又接二连三地响起,却很快地淹没在了一阵低沉的笑声之中。
言一方现在很想化身为一只鸵鸟,将面红耳赤的脑袋埋在地下,最好是深不见底的,难堪的感觉也涌上心头,让她想要抱头鼠窜地离去。
“嗯……嗝……今天就教到这吧,我不耽误……”她竭力忍住胀气,慢吞吞地话还未说完就被他安抚小动物似的动作给愣住了。
他的手又暖又宽大,轻拍在她隔着衣服的背上,像是抚慰一般。
“刚刚是我让你去喝水的吧?”他笑意盎然地问。
“对……怎……怎么了?”她不安地答,头还是垂着。
“所以你该怪我才是,是我让你喝水你才这样的。”他停顿了下,好像欲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却又吞了下去。
言一方抬头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被这句话的内容溺得仿佛要窒息,也因为他手上的动作也有些透不过气。
“……别介意,我只是觉得这样你会舒服点。”他轻柔地说,洁净的眼里是一片的认真。
好像真的令她打嗝的人是他一样,将所有过错揽在他自己身上,给她悉心地铺好一层层的台阶,让她不紧不慢地下去。
她哑然了会儿,一种油然而生的冲动直窜脑门,虽然感觉身体里的气还在上蹿下跳,但仍然屏息着说,
“你真的是温柔得没边。”
而她,就是甘之如饴沉溺于其中的人。
张欲惝听见这句话愣住了,过了会儿反而笑得更加开怀,眼睛笑得成了条缝,嘴也咧开,露出了上排洁白的牙齿。
他半开玩笑半严肃地说:“很多人都评价过我很温柔——”又歪歪头,故意地拖长音好一会,“但你是第一个亲口跟我说的,而且这种说法你也是第一个。”
言一方听完后,热得全身感觉烧起来了,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同的是,她在锅上热昏了头,倒地不起。
心也一直在强有力地跳动,小人正在放声尖叫,可她只能听见耳边专属于他的声音。
抬头,看见的是他灿烂的笑容,像是照在他身上六月的光般炙热而又耀眼,让人深陷到无法移开眼。
这份笑,比之前她见过的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也弯着眼,咧开嘴笑了。
言一方先结束了这场令人留恋的笑容,稍稍地敛了敛笑。
原来笑容也是会感染的。
“再弹一遍吧,完整的。”张欲惝的语气轻轻上扬,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手已经收了回去,稳稳地放在大腿上。
她无声地点点头,心里因犯蠢的动作而带来的懊悔与忐忑也被这份笑照耀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悄悄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嘴却不自觉地抿了起来,将左手搭在琴键上缓缓地开始弹奏,悠扬婉转的琴声流畅地走到了最后。
言一方忍不住弯了眼,心中的惊喜像是烟花一样蓦然在黑漆漆的空中炸开,绚丽多彩,而小人正抬头仰望,脸晕染上了层朦朦胧胧,五颜六色的边。
她看见了他脸上的笑,又带着欣慰。
小人好似被这份欣慰耀眼得迷迷糊糊的,喃喃自语了句“他真的好适合做老师啊。”
他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我叫张欲惝。”
这句话没头没脑地蹦了出来,让她愣住了,小人也愕然地望着被接二连三的烟花遮掩住的,五彩缤纷的天空,眼里宛如白昼,火光泯灭后,余留下的是始终温柔的月光。
“我叫言一方。”她听见她自己这样说。
“嗯,我先走了。”他温声地说完后眯了眯眼睛,眼睑下仍是青黑的一片,起身往后跨过琴凳细心地关上了窗户。
正准备迅速地将放在一旁的布重新盖在琴上时,却顿住了动作,转过头悉心地问言一方:“你还要练吗?”
余晖透过玻璃斜折射进来,暖暖的打在他的脸上,出奇地,显得他有些有气无力。
“不了,你先走吧,待会我来关门。”言一方踌躇了会儿,还是将那句“注意休息”吞回肚子里。
他们现在仅仅只是认识,她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逾规越矩。
他暗声答了句“好”,将琴布严实地盖上后就走出了琴房。
言一方抬头望去,张欲惝正低着头慢慢地走,零零星星的光照在他身上,影影绰绰,背影看上去好似踽踽独行。
她觉得他的背影中好像有着她也曾拥有过的东西,可转瞬即逝间就烟消云散。
她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发现。
那是落寞。
她踟躇了会儿,却仍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一声不吭地起身关门回家,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胸口也有些闷。
刚刚那只是错觉而已,她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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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仍然喜欢他的第五十二天
2014.7.25记
言一方无意识地用笔敲敲桌面,看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有些迷茫。
她今天因言清欢说是提前一个月回来而请假了,还特地柔声嘱咐她表现好一点,她应下,心中却不解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以至于提前给她请假。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吓得她手忙脚乱地将日记塞进在抽屉的角落,确保不易被发现后手迅速地划开按键的同时探着身又望了望窗外。
急促的刹车声传入她耳中,视线里是一辆亮眼的白车。
“妈。”和言清欢出发时的那辆车一模一样,答案好像已经显而易见了,她沉下心,边听言清欢催促她快点边匆匆地往楼下赶。
打开玻璃门时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位有着黑卷发的小朋友,他抬头用漆黑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言一方愣住了,与他大眼瞪小眼。
忐忑不安的感觉突然如海浪般汹涌而袭。
言清欢踩着高跟鞋走至小朋友的旁边,弯下腰熟稔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起身时瞥了言一方一眼,像是在暗示些什么。
小朋友在言清欢的怀里使劲挣扎,奶声奶气地板着脸对她说:“阿姨,我要自己走,不要抱我!”
言清欢被他这可爱举动逗乐了,眼睛抑制不住地弯了起来,牵着他的手语气温柔地轻哄着他。
言一方假装视而不见般地移开视线,心里肆虐蔓延的酸胀却让她情不自禁开始冷讽自己,她竟真的痴痴地期望言清欢的温柔,望眼欲穿地等待她施舍那带着怜悯的爱。
而他不需要等待,就可以获得言清欢的温柔以待。
她抿抿嘴,顺着刚刚言清欢的视线看着眼前的男人开口问好:“叔叔好。”
那位叔叔立马喜笑颜开:“好,好,都好。”
言一方看着那笑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小时候带着她玩风筝的爸爸,无边无际的苦涩缓缓地从心口溢出,似乎尝到了像是与那时吃的布朗般苦。
她又自顾自般地安抚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言一方一路无言地走进家门,看着一旁其乐融融,真正像是个家庭的三人,心中的情绪像是潮汐般微微起伏。
好像,最初她们原本的一家也这样和睦。
是什么时候演变成现在的支离破碎呢?是她,还是她的爸爸?或许,他们都是罪魁祸首。
言一方突然吃痛地倒吸口凉气,回神才发现言清欢用指甲掐着她的手臂,咬牙切齿地小声让她走快点,她默然,仍然按着自己的步伐走了下去。
言清欢怒火中烧,迫于现状只是狠狠发力又拧了几下,再瞪了她几眼就去前面与小朋友继续手牵手,没有再理会言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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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一方看着面前摆满一桌的菜又难以平静下来,自从言清欢与她爸爸分居后,她就再也没吃过言清欢亲手炒的菜。
真上心,她暗想。
开饭前,言一方去将家里的花花草草都前后浇灌了遍才洗手入座。
“一方,这是顾良平叔叔”言清欢说完顿了一下,将小朋友抱在自己身上接着说:“这是叔叔的儿子,顾睿聪。”
言一方礼貌又生疏地一一问好,顾睿聪眨巴着他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乖乖地说了句“姐姐好。”
一旁的两人都像是被这份可爱与乖巧懂事所软化,当事人却为所不动,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弟弟好。”
如果可以,她不想和他们有过多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