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年》Geese

6、第 6 章

　　还没到起床时间，一路上还是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往教学楼走。
　　连接教学楼和宿舍的是一条长长的景观大道，大道旁栽种着天竺桂，小叶女贞，铁树，以及一些叫不出名的花花草草。
　　陆离和余裴并排走着，余裴时不时仰起头灌两口水。
　　“哎哎哎，田叔叔为什么叫你余二五啊。”陆离这是明知故问。
　　余裴没想到陆离还记着这茬，愣了愣神，然而并不做声，只当没听到，把头偏向另一边。
　　哼，不说就不说，反正“二至五的开区间”哥可是熟谙于心。
　　程川偶尔也有点用。
　　“要不要去数学办公室，提前认识一下数学老师。”余裴想起第一节课是数学，他是科代表，按例每节课课前都会去询问任务。
　　反正闲着也是没事做，陆离索性应下了。
　　两人走到302办公室，余裴敲了敲门，喊了声“报告”。
　　数学老师老蒋不在，回复他的是老蒋的邻座。
　　“进来吧小伙子，又来找你们蒋老师。”
　　邻座此人，人送外号何大师，不单是因为此人业绩惊人，手下带出过诸如程川之类的优秀学生，还因为他平时行事很有大师风范。
　　上午跑操在学心广场集合时，各个班级规规矩矩排成方阵，班主任都站在队伍旁，他倒好，一个人坐在广场中心的花坛旁边，一边闭着眼，嘴里嘀嘀咕咕，一边手里比比划划，活像个算卦的。
　　校长在上边讲话，他倒满是不屑，“搞些形式主义，还是我们班主任遭罪，不当了，走了。”
　　何大师风趣幽默，深得学生喜爱，不过一遇上余裴，何大师那些浑话都没地方说去，因为余裴总是战术性耳聋。
　　不过鉴于何大师毕竟是个老师，余裴出于礼貌回复了他：“嗯，来拿卷子。”
　　何大师摸了摸两撇八字胡，悠悠说道：“你们蒋老师恐怕不会来了，多半上哪搞娱乐活动了。”
　　余裴看了看老蒋桌上的卷子，好几套，也不知道该拿哪一套。不过看他的意思，半点也没有想理何大师的样子。
　　场面一度有一些尴尬，陆离心说余裴这自动屏蔽的功能还不错。
　　“哈哈哈，应该不会吧。”为了缓解尴尬，陆离接下来何大师的话。
　　何大师估计也是头回见着陆离，顿时来了兴趣：“怎么从前没见着你，你们班的人我都快认熟了，。
　　陆离为自己的嘴欠感到后悔，在心里默默掌了嘴，道：“我新来的。”
　　“看你这个样子，你该不会是从大学退学回来那个？”何大师摸了摸胡子，另一只手掐掐算算，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陆离坦坦荡荡点了点头说：“是，才回来不久，来和数学老师打个照面。”
　　何大师摇摇手里的蒲扇，神秘兮兮地说：“你们数学老师……”
　　“陆离，走了。”还没等何大师说完，余裴便打断了他，实在不知道拿哪套卷子，余裴随便抽了套立体几何的练习题。
　　“怎么说？”陆离很明显对何大师的话很感兴趣，大有一副要坐下来嗑包瓜子的样子。
　　然而余裴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强硬地拉着陆离的小臂就要走，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
　　“哎哎哎，别走啊。”身后是何大师的呼声。
　　出了门，余裴才放开陆离，陆离皮肤白，被余裴这么一拽，手臂上现了几个红印子。
　　余裴的目光停在陆离的手臂上，有些不知所措。
　　陆离倒没觉得有什么，搓了搓手臂，凑头去看余裴手上的卷子。
　　“高二零一八级文科特高部补偿训练之立体几何……”
　　看到立体几何，陆离身形一僵，他自己可清楚，立体几何是他高中时代的痛苦源泉，约等于一点儿不会。
　　然而余裴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是这么想的，最近正好在复习立体几何专题，再加上立体几何没什么难度，大家适应一下就好。
　　陆离痛心疾首：“你说说你这手气，怎么抽了个这么难的。”
　　余裴挑了挑眉毛：“立体几何不是有手就行？”
　　陆离已经找不到语言来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了，如果非要有，那就是无言以对。
　　“你这手不要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陆离幽幽叹了口气。
　　在陆离看不到的地方，余裴眉眼不经意间弯了弯。
　　眼看着大家陆陆续续来得差不多了，余裴这才把试卷分发下去。
　　没过几分钟，数学老师端着他的小茶杯进来了。
　　老蒋是这学期开学刚接手的九班，所以和大家都还不太熟，可开学没几天，老蒋就在人群中准确无误地锁定了余裴，并任命他为自己的科代表。
　　陆离听说的时候，一度觉得老蒋也是个玄学家，“所以现在你们的数学老师都兼职算命吗，一手就抽中你这么个高手。”
　　余裴潇洒地在卷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答道：“不知道。”
　　前桌的江逾白幽幽回头：“别人早读都背政史地，他背数学公式，你说为什么。”
　　“噗哈哈……”陆离很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余裴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发红。
　　开学第一天，老蒋也是穿着一套普通的夏装，趿着凉拖鞋，在黑板上写下“蒋江”两个字，笑呵呵地对大家说：“本人大名蒋江。”
　　老蒋把茶杯放在讲桌上，背着手走到陆离旁边，说：“你去一下你们班主任办公室。”
　　旁边耳聪目明的江逾白瞬间凑了过来，“老蒋，飞哥怎么不自己来叫。”
　　老蒋一记爆栗赏给江逾白，依旧是打趣地说道：“他在办公室睡得流口水，你说他有没有空来。”
　　陆离走到教室外的一条长廊，看了看办公室的门牌号，确认了是刘飞在的办公室，他先敲了敲门，然后推门，喊了声“报告”。
　　刘飞大概是真的刚刚睡醒，还趴在桌上打着哈欠，看见陆离来了，才悠悠坐起身来。
　　“陆离是吧，我找你来很简单，就只有一个事。”
　　陆离很纳闷儿，什么事这么急，还要挑个上课时间。
　　“刘老师请讲。”
　　刘飞爽朗一笑：“也没什么，你还能习惯吧？”
　　陆离点点头，答道：“还好。”
　　“有什么生活上的学习上的问题，别客气，可以找同学帮忙，克服一下。”刘飞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厚厚镜片后的眼里透射出一道精光。
　　陆离心说，言外之意莫不是能找同学就找同学，反正别找我。
　　“多谢刘老师关心，有同学帮助我，我还是很能适应的。”
　　刘飞赞许地点点头，对陆离的回答很满意。
　　他像是又想到什么，接着说：“你给班长说一声，让她把座位调一下，两列合在一起，精简一下我们的队伍。”
　　两列合在一起，陆离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岂不是就要和余裴做零距离的同桌了？
　　那个冰山。
　　“哦，好。”
　　“班长叫沈情啊。”刘飞的呼喊也拉不住陆离想要离去的身影。
　　陆离这一去也没耽搁多长时间，回教室的时候看到老蒋正坐在教室外专门配给老师自习时坐的座位，陆离的心理包袱又轻了一些，他做作业最烦老师在跟前晃来晃去。
　　路过江逾白的时候，陆离大致看了看，江逾白在做第二个大题的第二问，坐下后，陆离又瞥了一眼余裴，据推测，余裴已经做到右上页了，比江逾白快了三个题的速度。
　　江逾白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偏过头来问陆离：“飞哥给你说什么了？”
　　陆离正准备做题，见江逾白转过来了，又把笔搁下了。
　　“哦，一些心灵鸡汤，还有，诶谁是沈情啊？”
　　听到“沈情”的名字，旁边的余裴笔尖一顿，抬头看着陆离，也不说话。
　　陆离以为余裴和沈情熟，便追问道：“是哪个啊？”
　　余裴的目光在教室的某一个方向停顿了几秒，答道：“问这个干什么？”
　　江逾白也有些感兴趣，兴致勃勃地說：“你问她干什么？”
　　陆离摇摇头，暂时懒得解释，只想快点写卷子，只说：“一点小事。”
　　江逾白撑起了身子，还要继续说：“我给你说，她可好看。”
　　陆离对沈情好不好看倒不感兴趣，他只是负责传达刘飞的指令。
　　余裴捏着笔杆的指尖紧了紧，没再说话，低着头打起了草稿。
　　江逾白趁着老蒋不在教室，拉着陆离讲起来悄悄话：“我给你说啊，就你右后后方那个，扎马尾那个，有点小刘海。”
　　陆离转头一看，沈情正认真做着题，丝毫没有察觉。
　　陆离办事绝不拖延，当即扯下一张纸，写道：班长，班主任让你调一下座位，把两列合在一起。
　　“递给沈情，谢谢。”陆离敲了敲右后方同学的桌子。
　　江逾白有些沸腾，新同学莫不是一来就触犯高压线，想搞早恋，不过大学生退学回来谈恋爱不知道算不算早恋。
　　江逾白的眼里闪烁着八卦之光，陆离倒是没想这么多，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卷子写多少了？”
　　江逾白眼里的光突然就暗下去了，满面愁容：“太难了，你不知道，老蒋的补偿训练有多让人绝望。”
　　陆离有些不解，不过当他看到第一题的时候，题干还没读完，他人已经晕了。
　　什么线啊面的，又垂直又异面，又斜三棱柱的，好吧，陆离缴械投降，不，缴笔投降。
　　江逾白心说题也啃不动，索性拉着陆离吐槽：“你是来得晚了些，没看到他发的第一张补偿训练，整张卷子我就会做三个题。从那以后我一看到补偿训练这四个字就发怵。这是人做的题吗。”
　　陆离很好奇，余裴做到什么程度了，一看，余裴已经翻页了。
　　“你别看他，他已经被排除在人的范围之外了，用我们历史老师的话来说，他顶多算有人的特征。”
　　有人的特征的余裴一记眼刀飞向江逾白，江逾白立马老老实实转过头去扣题了。
　　陆离可愁死了，这要是第一道题都做不出来，可得丢人丢到蓟州去了。
　　就在陆离和第一题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下课铃很合时宜地响了。
　　班长沈情的办事积极性也很高，才一下课就在教室里高声喊：“飞哥让换座位，大家听我说……”
　　座位合并在一起的陆离和余裴大眼瞪小眼，陆离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好，同桌弟弟。”
　　陆离拍拍余裴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余裴微微偏头：“手拿开。”
　　单出来的江逾白和曾奇野凑了一对，坐陆离和余裴前面。
　　曾奇野对沈情的安排很不满意：“这位置，绝了，粉笔灰能吃下不少，还得防老师抽问，尤其是遇上喜欢拿手边同学开刀的……”
　　对此，陆离表示了深切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