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年》Geese

4、第 4 章

　　课间只有短短几分钟，可陆离实在觉得太困，不过才一趴下，困意就袭上了心头，过往与现实不断交织，陆离觉得自己在记忆的漩涡里沉沉浮浮，迷失了自我，这还得归因于一夜的奔波以及打车来安中的心力交瘁。
　　睡意朦胧之间，陆离仿似听到一声摔门声，可能是谁下手太重，无暇多想，甚至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特困生陆某人酣然入睡。
　　陆离下一次睁眼，是他感觉到有人在敲他的桌子。
　　梦初醒间，陆离甚至觉得这是大学的教室里，他照例在数学分析课上打着瞌睡，程川替他打掩护，教授象征性地点点他的名，但陆离还是照睡不误。
　　不对，这桌子的宽度不对，长度也不对，触感也不对，陆离凭借着有限的感官试图感知周围的环境。
　　“同学，上课了。”中年人特有的嗓音在陆离耳边轻柔响起。
　　陆离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这才意识到，这不是数学分析课，他已经离开了大学，同桌也不再是程某，而是……
　　陆离浑身无力地坐了起来，瞥了一眼旁边的余裴，这人正襟危坐，面色淡然，周围的人一片哗笑，而他面无表情，大家倒不是笑陆离，只是语文老师本身就是大家的开心果。
　　语文老师，其名秦田，讲题时犟的不行，一股脑儿地强要你接受他的看法，不讲题时和蔼可亲，风趣幽默，被学生戏称为小甜甜。
　　小田老师见陆离坐了起来，赞许似的点点头：“上道，懂事，别睡过去了哈。”
　　小田老师走回讲台，伸了个懒腰，说道：“看来大家有点困，不如站起来，我带大家做套醒神操，愿意坐着的就坐着。”
　　哈？醒神操？陆离不太理解醒神操是什么意思，只好求助似的看着余裴，不出所料，余裴淡淡地和陆离对视，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陆离继而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江逾白，谁知这时余裴突然开头道：“没用的东西就对了，老人家开心。”
　　江逾白噗嗤一声：“对啊，图老人家一开心。”
　　此时，开心的老人家站在讲台上指挥，班里的人大都站起了身，也有几个懒得站的，索性坐着跟做。
　　余裴属于懒得站并且懒得做的，陆离倒是很配合，跟着小田老师做老年保健操。
　　“来，同学们，现在按揉晴明穴，接着按风池穴。”
　　陆离闭着眼睛，趁着这几分钟浅眠一番，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随小田老师的动作。
　　“现在用你的指腹梳一下头，促进头部血液循环，大脑更清醒，记住要用指腹哈，别用指甲，容易抠出头皮屑……”
　　“好，现在掀一下头盖骨，也就是你的天灵盖。”
　　“现在洗一下脸，干洗，然后洗一下鼻，鼻子没歪吧。”
　　不知道怎么的，陆离总觉得这场面有些许血腥暴力，错觉，错觉，都是错觉。
　　正做得入神，小田老师冷不防地来了一句：“余二五，你干嘛呢？好歹给点面子，跟着动一下，不动的话看看诗歌鉴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班一片哗笑，以曾奇野的笑声最为出众，陆离甘愿称其为野猪笑。
　　余裴手里的笔一抖，写字的动作停了，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卷子塞进桌盒。
　　旁人没看见，可陆离看得清清楚楚，这家伙压根儿就没做一点跟语文有关的事，大概是在算数学圆锥曲线的压轴题。
　　余裴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答道：“我在改诗歌鉴赏题。”
　　小田老师颇为赞许地点点头，啧啧两声。
　　“好吧，今天的醒神操就做到这里，大家把考试卷拿出来，那个，陆离同学没有的话就和余裴一起看，资源共享嘛。”
　　陆离倒是有自觉，把椅子移到余裴旁边，余裴规矩地把卷子摆在右上桌角。
　　联想到之前在外墙看到的成绩单，陆离就很好奇，余裴的语文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卷首一个大大的111格外醒目，旁边是“余裴”两个字，龙飞凤舞。
　　还不错嘛，111，吉利。
　　小田老师接着说：“这套题啊，我们平均分120，有部分同学离平均分还差了点。其中呢，又以我们的诗歌鉴赏得分最为低，一共九分，有同学只得四分的，还是在单项选择蒙对的情况下。你说对吧，余二五。”
　　“哈哈哈哈……”
　　“曾奇野，你笑什么笑，全班就你一个笑得最大声，128很骄傲吗。”
　　曾奇野骄傲地举起手：“老师，我诗歌鉴赏有八分。”
　　余裴的脸都快黑了，陆离总觉得，曾奇野会死的很惨。
　　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好习惯，陆离低声问道：“你为什么叫余二五，你难道不是叫余裴吗？”
　　余裴没打算回话，给了陆离一个眼神，留他自己去体会。
　　陆离从这个冷漠的眼神里读出了危险，假如他再问下去，他大概就会替曾奇野受死。
　　陆离觉得此事不宜再提。
　　余裴没打算深究这套题的内因外因，他把题摆在桌面，桌面之下摆着一套数学卷子和一本草稿本，他还有两个压轴题没算出来。
　　陆离也注意到了余裴的小动作，此刻的他对余裴来说就是一面绝佳的挡箭牌，便很配合地帮余裴分析起语文卷子来。
　　陆离把余裴的卷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不出是哪个板块的问题，反正前三个选择题全错，诗歌鉴赏主观题得了1分，其他的平平无奇，毫无特色。
　　陆离不禁回想起自己读高三那会儿，成天不听语文课，次次语文第一，也说不出理由，就是直觉。
　　曾奇野无声无息地凑近二人，低声说道：“还有两分钟就放学了，终于可以吃饭了，饿死我了。”
　　余裴没抬头，手里演算的动作更加快了一些，“你和江逾白先走。”
　　曾奇野显然有些纳闷，不解地问道：“你去哪儿？”
　　余裴摇摇头，说：“除了吃饭还能干嘛？”
　　陆离初来乍到，食堂在哪倒是知道，吃饭的制度倒还没了解，这小破学校规则忒多了。
　　“我和你俩一起走吧。”陆离见缝插针，正想乘曾奇野和江逾白这辆顺风车。
　　没等曾奇野回复，余裴率先开口道：“你跟着我走。”
　　陆离哑口无言，和这个冷场王待一节课都这么闷了，跟他一块儿吃饭，还不得闷一路？
　　曾奇野应了声好。
　　余裴让陆离等着他，陆离也只好等着，班里的人在最后几分钟都紧盯着挂钟，窸窸窣窣地开始收拾东西。
　　中午午休时间回寝室，有的同学会自带一些作业回去做，也有自带杂志打发时间的。
　　下课铃一响，小田老师蓦然停止讲课，抢在第一个出了教室，学生们也是不甘示弱，不到十秒钟，教室里只剩下余裴和陆离两个人。
　　余裴大概是解出了两道压轴题，心情不错，难得的可以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丝喜悦。
　　他从桌盒里摸出一张校园卡，递给陆离，说道：“穆主任让我给你的。”
　　陆离有些好奇地接过校园卡，淡橘色的卡面上印着连江安中的校园俯拍图，正上方写着大大的“连江安中一卡通”。
　　陆离不解地问余裴道：“这是食堂饭卡吗？”
　　余裴点点头，说：“教师食堂。”
　　陆离问：“没有学生食堂吗？”
　　余裴有些无奈地说：“你想去也可以。”
　　陆离倒是不知道去学生食堂还是教师食堂，便问余裴：“那你是去教师食堂还是学生食堂？”
　　余裴很有耐心地答道：“教师食堂。”
　　说完之后，余裴起身出了教室，陆离赶紧跟上，跟余裴并排走着。
　　放学几分钟，教学楼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或是打着太阳伞的女生，或是成群结队的男生。
　　余裴一言不发，陆离觉得有些尴尬，于是率先挑起话头：“余裴。”陆离朗声叫道。
　　余裴眼里闪过一丝惊疑，但随之很快恢复平常，低声“嗯”了一声。
　　陆离看着余裴的侧脸，心下一动，接着便说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余裴乜了陆离一眼，说：“无聊”，然后冷冷地大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