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人”》海里种玫瑰

3、审讯室

　　昏暗的灯光打在了周灵的脸上，映衬出她优雅的侧脸轮廓和闪着泪光的眼眸。暖色调的光线将她的瞳孔和睫毛都镀上一层柔和的暖棕色，使泪光也仿佛闪着金光。
　　“请问我能离开了吗？我现在头脑一片混乱，能说的都告诉你们了。能让我一个人静静吗？”
　　“当然可以，不过恐怕后续的工作还需要您全力配合。请先好好休息，感谢您今天的配合，麻烦了。小李，扶周女士出去，再把该死的祁秋和湛志宇给我叫进来！”
　　周灵被实习生李凯搀扶着走出了审讯室。她脸颊上的泪痕和那块可怜的乌青使人们为她感到怜悯。她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的优雅气质使人能一口咬定：像她那样高贵的小姐是绝对干不出杀人，这样肮脏的活的。刑警们本来对她的猜疑也在审讯后烟消云散…

　　在监控死角，当李凯消失在墙角后，周灵立马将弯曲的脊背挺直，快步走向女厕。她将水龙头打开，直径走向厕所隔间，锁上门。她重重地靠在了门板上，听着身后哗哗的流水声才最终得以喘息。

　　“湛志宇！你的问题最特么大！控制电闸的指纹锁只设了你和祁秋的。通过调监控发现祁秋事发前一直在领新住户参观社区。你呢？人间蒸发了？！”老刑警在看到湛志宇战战兢兢地走进审讯室后收起了脸上的和气，立刻站起来，毫无保留地吼起湛志宇来。
　　“作为政府机关核心人物，保护仓所有管理人员的老大，你要点脸行吗？不光没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成了嫌疑人！你是要哭了吗？大男人哭个屁%#*%……”唾沫星子飞到了李凯脸上，使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最不恰当的时刻，祁秋走了进来。他手插口袋，脸上一副无所谓中带有些困倦的样子。老刑警撇了一眼他那不伦不类的样子，差点气得抡起椅子直接动手。
　　“等等！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在场证明就摆在您眼前。湛志宇呢？他有物证吗？有人证吗？我来这是给您送法医和刑侦报告的。”祁秋嘿嘿一笑，随便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你小子…停电时监控系统也关闭了，创造了足足10分钟的自由时间，谁知道你是不是共犯？”
　　“那按照您这说法，是否要把社区所有人都审一边。顺便看看那些残废的拐杖里有没有藏刀，孕妇是不是装大肚子？这不瞎扯吗。”
　　“正有此意。”
　　祁秋：“……”
　　“那么，就从那位新住户开始吧。叫江澜，对吧？很少看你领着个新人热情地到处转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登门拜访是在故意创造人证。众所周知，你的性格根本就不是表面上所呈现出来的暖男样，少在我面前装人模狗样的！”老刑警往椅背上一靠，看戏般地准备听祁秋怎么狡辩。
　　“嘿！想不到那么快就被看出来了。我对江澜还挺感兴趣的。他长的挺清秀，符合我口味……至于黑暗中我对他干了什么…这场合…属实不太方便。要是您实在感兴趣，我到也能讲，只不过需要您腾出10分钟的空闲时间。毕竟…一时半会儿讲不完…”
　　“畜牲！你现在是嫌疑人，我在审问你，不是在听你讲故事！”
　　“我…我有人证。”这时，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的湛志宇突然微微颔首着开口发言。
　　“呦，这反射弧达到了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境界。可以跟政府说一声，给社区孩子们的奥数题加入一道：计算湛志宇的反射弧弧长。”祁秋的话莫名戳中了李凯的笑点，使他“噗”的一声当着所有即将发飙的老刑警的面，笑了出声。
　　“滚！等会儿再处理你的事，把你那小男朋友叫进来！”老刑警把手中的圆珠笔往祁秋身上一扔，呵斥到。
　　“害，别说那么直白…他还不是我男…”
　　“亏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不过未来会是。”
　　“滚！”
　　祁秋嗤笑一声，转身吊儿郎当地往门口走去。
　　“你说你有人证？是谁？”
　　老刑警用手帕沾了点矿泉水，擦了把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周灵。”
　　“警官好。”江澜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审讯室。
　　“哦…你…你好。”老刑警意外地发现江澜竟比祁秋有礼貌多了，心想祁秋终究还是配不上人家…
　　“是这样的，由于监控在停电后断了，祁秋又是嫌疑人之一…我们想确定一下，他是否一直跟你在一起？”
　　“祁秋说他和你在黑暗中干的事足足能说10分钟？”李凯憋不住心里八卦的欲望，下意识地插了嘴。
　　老刑警瞪了他一眼，却没想到江澜听后平静地说：“是吗？他讲到哪了，我接下去？”
　　这短短11个字，完全地颠覆了老刑警的三观，使他发自内心地佩服现在年轻人的厚脸皮。随后，他又不禁感叹祁秋一眼就能发觉身边跟他一样装人模狗样的人的超能力。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凯皱了皱眉，小声嘟囔一句。
　　此时，支队队长从案发现场来到审讯室外，戴着蓝牙耳机，监听着房间内的状况。在支队副队又询问了一些情况后，便准备打发江澜走。
　　“等等，问他家庭状况那么好，政府还主动邀请过他们进行基因编辑，为什么还坚持当个凡人？”支队队长低沉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让副队不禁一愣。
　　“但这跟案件没有…”
　　“问。”
　　江澜余光瞟到了窗外支队队长那张沧桑的脸，笑意逐渐消失。“跟案件无关的问题，我不回答。况且，这有关家庭内部隐私，我恐怕无法做主。”
　　随后，他便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与支队队长擦肩而过，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此案引起了政府及公安机关的高度重视，并共历时3月。最终，我代表各领导决定此案以□□未遂正式结案。”
　　“我的身上沾满了污点，可为什么洗也洗不掉？”
　　“江澜！”
　　“我想穿裙子！我想走在大街上！我不想在跟那堆该死的废物警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一样的话！”
　　“我的人生被他毁掉了，可为什么他还能回归正常生活，而我却被孤立、指责？！哥哥，你也嫌弃我脏吗…”
　　“哥哥…救救我……求你…”
　　……
　　江澜从睡梦中惊醒。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背后被汗打湿了一大片。他因为贫血感到晕乎乎的，隐约间看到床边有个黑影。
　　“江哥？你没…”
　　“我靠！周彤？你他妈有病啊，大半夜坐我床边…你不会是想对我做什么吧！”
　　“江哥，湛志宇怀疑我了，可能随时把我供出去…他今天来问我为什么违背计划。”
　　“没事，最多再过3天，湛志宇就会被逮捕。大不了让祁秋在监狱里把他给灭了。还有，你再怎么急也没必要像个女鬼一样大半夜守在我床边吧？我要睡觉了，你请自便。”
　　“我明天6点就要被抓过去审…听说是因为湛志宇说我是他的人证。”周灵（也就是江澜口中的周彤）卸掉了自己柔弱不能自理的伪装，用独家大嗓门成功把江澜吵得头疼。
　　“看来他也没有被你迷的神魂颠倒。水平有待提高啊，小姑娘。”江澜转了个身，背对周灵，将残留着余温的发热眼罩重新罩在了眼上。
　　“不用担心，你只是引导他杀人，创造了杀人动机。他就算说你是背后黑手，也不可能凭借自己一人的说辞说服警官。不过，大小姐，就这事劳驾您大半夜跑过来吓我？”
　　“我想知道江悦怎么样了，她估计已经完全忘掉我的存在了…她跟你联系了吗？”
　　“我去，就这事？！她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已经好多了，不过还在治疗中。爸妈一直在派人给她送防护面罩，让她可以时不时出去转转，缓口气。放心吧…”
　　“谢谢。”周灵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个的微笑。
　　“她…还是没提过我？”
　　“……大小姐，你要不回房自己哭会儿？你要是真感谢我，就放我睡觉！”江澜烦躁又无奈地睁开了无精打采的眼皮，重重地往门外推了一把周灵。
　　保护仓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江澜闭上眼，那个噩梦般的画面又席卷了他的脑海。他仿佛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洋，拼命地想往近在咫尺的海岸游。他隐约听见了沙滩上的嬉笑，望见了玩闹着的孩童幻影，他重新燃起了对生存的渴望。但是，却有股强大的力量牵扯着他，使他被困在原地。光线被黑暗腐蚀，希望破灭，他的身体仿佛化作一摊水，无力地越陷越深，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