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影》玉酒非酒

7、Chapter 7 补习

　　沈岚一直觉得，昨天林齐在走廊那会，一定是想开口说什么，才会停下脚步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是他还不够了解林齐，所以林齐也大概是因此，才不会轻易将自己内心的秘密说出来吧。
　　“小岚，我今天跟你妈可能要过两天才回啊，你带着你弟自己在家弄吃的，啊……弄吃的可能不行。哦对差点忘了，去明叔那哈，上次跟他们说过了。”
　　这是来自电话另一头的沈爸对自家俩儿子的叮嘱。
　　沈霖单手捏提着手机放在自家老哥的面前，一脸“我们的日子没法活”般的无奈。
　　而躺在床上的沈岚偏过头看向立在床边的弟弟，刚想说什么，就立马被打断了。
　　“不，你不想。早餐买好了，在外面。”
　　沈霖偏了偏头，收回手机扭头就出了沈岚的房门。
　　平常在家，一般都是沈爸沈妈分工合作负责家里一日三餐，只不过沈霖住宿一般周末才回家，而沈岚更是只有周日，所以也轮不上他们两个动手。
　　于是，这就成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每次两兄弟打赌，沈霖都是被迫进厨房的那个，带出来的，不是有焦味的鸡蛋，就是发黄的青菜，另外还顺带不小心烧废了一包放在灶台边的盐，打烂了一两个碟子，后来又因为太用力掰断了把手而报废了一个锅。
　　这事后来被传到了亲戚之间，每次来家里做客，沈爸沈妈总要说笑几句。沈霖觉得丢人，从此将厨房视为了禁地。
　　沈岚看了一眼墙上电子表，已经七点半了。
　　把手机摸过来，打开一家四口的微信聊天群，里面都是沈爸沈妈的消息，还有沈霖回复的一个冷漠的表情包。
　　简单回复了几句，沈岚便洗漱去了。等再出来，路过沈霖的房间，他才想起，今天九点会有个“补课老师”过来的。
　　沈岚敲了敲门，打开后看见自家老弟正带着耳机，一手拿笔戳着头，一副思考世纪难题的架势。
　　“阿霖。”
　　沈霖闻声扯下一只耳机，侧偏过头，表示自己在听。
　　“忘记告诉你，给你找了一个补习老师，一会九点过来，你准备一下，把东西拿书房去。”
　　沈岚指了指他桌上堆的那些练习题。
　　沈岚这个弟弟有两个极端，一个是理科特别好，一个是文科特别差。虽然也不算差到考零分个位数的地步，但就是神奇得每次都能卡在5字开头的两位数里。
　　家里两个都是理科出身，在这一方面着实有点爱莫能助。沈岚虽然也可以教，但是沈霖不乐意，更何况沈岚每周日上午还得去琴行。
　　“What？！”
　　沈霖一手扯下耳机挂在颈间，挤着眉头，一脸不悦地说：“哥，你一定要合着老妈来折磨我吗？”
　　沈岚撇撇嘴，“那看来，你新电脑的愿望是不成了……”
　　靠！又被这老姜给拿捏了。
　　“好，让他来。”
　　沈霖战败，一拍桌子二话不说，捧起一堆习题就出了房门，跟在后面的沈岚摇摇头，一脸“孺子可教也”满意地去吃早餐了。

　　“一会九点，他要是到了，记得给他开门，态度好一点。他叫林齐，是我同学，上次来过我们家楼下，应该知道我们家房门号。要是有什么问题，记得告诉我。”
　　沈霖坐在书房里，想着沈岚背着小提琴出门之前，给他最后吩咐的话。
　　可问题是，现在已经九点半了，那人该不会是忘了他家位置吧？
　　更搞笑的是，他这老哥竟然连人家联系方式都没有，就把别人叫到家里来。
　　就这么无聊地转着笔的时候，屋外铃声突然响起。
　　来到门口的沈霖看了下猫眼，外面站着一个跟他老哥差不多年级的男生，想来一定是老哥请来的那个补习的人了。
　　门一打开，只见门口那人身段看起来很高，手里提着书包，一身白色T恤深咖色七分裤帆布鞋，俊朗帅气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倒也不会让人觉得脾气不好，只是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生人勿近的冷漠感。
　　微长的头发被简单朝后梳理扎起一个小辫子，就连刘海都显得很随意，说不上娘气，反倒十分潇洒冷酷。这跟沈霖的风格，有些许相似。
　　于是乎，这十分印象分，倒是可以打上了五分。
　　“我哥同学？”
　　只是……这人脸上的红印还有衣服上的灰尘，怎么像是刚刚跟别人打过架一样？
　　沈霖打量了半晌，挑着眉又问：“林齐？”
　　“嗯。”
　　“哦，那进来吧。”
　　这是林齐第一次来沈岚家。
　　跟林齐家显然不同的是，沈岚家里的陈设，基本上都比较中式，书架上也全是各种书籍，一看就是书香世家。地板和四周也都是出奇地简洁干净，一切摆放井然有序，空气中还有微微的消毒水味道。
　　一时间让他，倒是有些不太习惯。
　　沈霖给他拿了一双拖鞋，等他换上便领他朝二楼书房去。
　　林齐无意间一瞥，看到一处墙角，还放着上次送过来苹果，于是便确定了自己并没有找错。
　　“我哥说你今天九点来。”
　　林齐把书包放下，想了想，回答道：“抱歉，路上有点事。”
　　难不成这哥们，来之前还真打架去了？这人靠谱吗？
　　虽然说挺酷的，但就这身段、这样貌，怎么看都让沈霖觉得有点干架专业户的味道。
　　当然，沈霖内心问题再多，也没有到对刚见面的陌生人问来问去的地步。
　　“补什么？”
　　“就桌上放着的那些，你自己看吧。”
　　沈霖坐在林齐对面，靠在椅子上，“能补就补，不能我就直接告诉我哥让他不用操心这个事了。”
　　林齐拿起试卷和习题册，瞟了一眼写得歪七八扭的名字，大红色的及格线以下分数，再快速翻看了题目和错的地方，大致了解了对面这小屁孩的情况。
　　“初一，还早，能救。”
　　林齐头也没抬，直接抛出了审阅后的结论。
　　“怎么救？我爸妈都救不了我。就我哥出的馊主意，非要给我找什么补习老师。”
　　林齐倒是对这点不置可否，随后又继续翻阅了几页，他说：“你只是习惯了理科学习的思维方式，但却在文科上面懒得利用，造成这样的结果，也是可以理解。”
　　“什么意思？”
　　“我猜你们班上应该也差不多是这样两类的学生，一种是平时非常努力，上课认真笔记，按时作业，文科优秀却理科一般。”
　　“另一种，是平时不努力，上课扰秩序，作业靠抄，文科差却理科不错。剩下还有一部分可能介于这之间或者之上，只不过是少数。”
　　“嗯……差不多。”
　　沈霖难得对这种说法有些兴趣，对此不可置否，“我大概属于后者。”
　　“你认为，太阳从东边升起，是属于知识，还是信息？”
　　沈霖看着他一副安定镇静的样子，比起刚见面的“打架专业户”可能性，现在的“神秘学霸”可能性的比例倒更多些。
　　不过，这个例子根本就没有什么考究性，既然对方问了，肯定也没有那么简单。
　　沈霖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一声，故作思考地说：“我觉得是后者。”
　　沈霖留意到对方人不经意的挑眉，不知道是答对了还是答错。
　　他继续解释道：“表面看虽然只是一个常理知识，但其实包含了方位信息。”
　　“不错，”林齐意外地对对方有些欣赏，没想到不过初中生，就能这样分析知识和信息。
　　“不过你没说完整，实际还省略了‘每天’，这个日期信息。虽然分析的是信息，但实际这个例子，不过是个常规性知识而已。”
　　沈霖有些诧然，“可……可这个例子跟学不学得好文科有啥关系？”
　　“没关系。”
　　沈霖一头省略号。
　　只听对面人又说：“但是却可以让你明白为什么学不好文科。”
　　“在我看来，知识是已知已存在的东西，而信息是知识的深度挖掘和延伸。”
　　林齐见沈霖一脸搞不明白的样子，继续说道：“比如说，你做数学题，会带着好奇或者不服输的心理驱使你花时间做公式推断，解未知，这时你懂得利用知识去获得信息，但到了需要记忆大量知识内容的句子、篇章、语法、单词的时候，却放弃了那种学习心理和学习方式。”
　　林齐说到这，一边翻着试卷和习题，稍有停顿。
　　“所以，你只需要把平常学习理科时候的心理和方式，尝试用在文科上面，就会慢慢提升了。”
　　“怎么说？”
　　“文科好的一些学生，可能是因为曾经尝到过通过记忆获得成就的甜头，所以习惯于记忆。若是学习理科时能把自己时常暴露在各式各样的问题和例子中，并多作总结，学习文科时能让自己在不同的场地或书本反复看同一个知识，让大脑认为接收到的，都是像‘太阳从东边升起’这么常见的普遍规律，那么就能降低遗忘速度。”
　　“总而言之，靠记忆型学习，不是看过之后记得多少，而是看过之后遗忘的速度。”
　　林齐顿了顿，“有笔吗？”
　　沈霖听得一愣一愣的，却也没忘一边伸手把眼前的笔扔过去。
　　“短期提升学习的前提是，一定要会挑重点，做有效的笔记。”
　　只见那个人在各科试卷上圈圈画画，没过一会就把习题试卷都递给了他。
　　“你把我圈的那些反复琢磨弄清楚，等到再遇上别的题目上把解题关键套用进去，加上另外课本重点知识反复看，遇到问题多问求解，下次考试提前十没问题。”
　　沈霖仔细翻看了几张试卷被圈的错题，加上上面写的注解，原本不太理解的题目和长难句子，好像清楚了许多。
　　当然，像死记硬背的词语、诗文等东西肯定不可能立马就能全部想起，但林齐圈出来的，的确都是非常常见的，只有部分存在着印象，或许就需要他说的，反复记忆以降低遗忘速度。
　　沈霖看过错题后又去做了林齐在习题册中标出的题目，原本不愿意动脑想的大部分习题，居然也能做出来了。
　　书房里安静得出奇，只有沈霖书写和翻页的声音，两个人似乎非常默契地，从讨论转换到深思，也没有互相打扰。
　　期间沈霖偶尔把不明白的题目递过来，林齐也只是简明地讲解了几句，他就立刻又开始做题了。
　　过了许久，林齐掏出手机，发了几条信息，坐在位置上看了看四周。
　　如果他没有看错，对面房间里的，应该是一台立式钢琴。
　　“那是我哥的，想弹可以用。”
　　沈岚见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跑到练琴房去了，还盯着那台老钢琴看了许久，像是特别想弹的样子，便忍不住提示了句。
　　毕竟这会，他觉得老哥带过来的这个老师，还是挺合他意的。
　　林齐看着眼前被贴了不少卡通贴纸的钢琴琴壳，手抚过黑白琴键时，从书房传来沈霖的声音。
　　“别人送给他的，不过他更喜欢小提琴。”
　　林齐按下几个高音键，钢琴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又试了一下中音低音。
　　中低音色清晰而各有特色，是一台非常不错的钢琴。琴身虽然有些老旧，琴键也有了些微泛黄的痕迹，但是却毫无影响。
　　林齐不由自主地坐下了，手抬上琴键的那一刻，几声琴音便填满了整个房间。
　　沈霖看着对面房间的人，感觉头上的毛有点炸起。
　　“学习成绩好、会弹钢琴，还很有可能会打架……”
　　沈霖左手的笔戳着头，自言自语地说着。
　　和老哥平日玩得最好的陆秦亮都没来几次，这又是他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
　　就这么想着的时候，沈霖突然听到从楼下传来了小提琴的声音。小提琴的声音悠扬婉转，将钢琴的忧郁清冷，默契地融合在了一起。
　　很显然，这是一场没有排练的即兴演出。
　　当然，作为唯一听众的沈霖并没有听出这曲子里有什么瑕疵的地方，毕竟他只是个电音爱好者，跟这块的风格完全不同。
　　“不错不错……”
　　大概是因为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沈霖，林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看见氛围有些许尴尬，沈霖配合地拍了两下手，然后看着站在门口的，跟坐在房间里的两个人，一脸茫然。
　　“干嘛？这已经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夸赞了，别为难我。你们不饿吗？”
　　说完，沈霖便抱着一沓书下了楼，顺带瞅了一眼手表。
　　“我靠！快十二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