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影》玉酒非酒

5、Chapter 5 称呼

　　周六下午数学课之后，剩下的两节课是自习课，也是社团活动时间。
　　下课铃声刚结束没多久，教室里有三分之一的人已经出了教室，而剩下的，多半是一些没有参加社团或者认为学业至上的拼命三郎们。
　　“沈岚，走，去弄两瓶肥宅水？”
　　陆秦亮走过来拍了拍沈岚，露出虎牙，笑的像只狐狸。
　　“英雄所见略同。”
　　沈岚笑应着，把书本和笔整好，放进桌肚就起身跟着陆秦亮走了。
　　快出教室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朝靠走廊窗户的一排座位看过去，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林齐的身影。
　　“齐哥铃声一响就走了。”
　　路上，陆秦亮想起刚刚沈岚的动作，说道。
　　沈岚看着他，“哟，这么快就叫哥了。”
　　“嘿，只要是我老秦崇拜的，就是哥。”
　　陆秦亮嘿嘿一笑。
　　他虽然在班上成绩也不差，但是好歹跟沈岚林齐他们这样的学霸差了很大一截的，唯一的长处就是运动神经发达，爱好打篮球。
　　所以对于陆秦亮来说，能够攀上一两个学霸大腿，稍稍帮助一下自己的学习这件事情上，降低一下面子认个“哥”，还是很划算的。
　　他继续说道：“你也是我哥啊，还不是你，既不让我叫你‘岚哥’，也不让叫‘老岚’。都好歹是你一手提拔到01班的人了，真无情。”
　　“岚哥不好听，‘老岚’听起来像在叫‘老狼’。”
　　沈岚摇头，直叫不好不好。
　　陆秦亮古怪地看着他，突然噗嗤一声，“老兄，我还当是什么原因呢，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啊哈哈哈……”

　　两个人谈笑间，来到了学校小卖部。
　　冰箱门被拉开，里面的冷气带着白雾随着气流飞舞，随后又被格挡在门内。
　　放在玻璃收银台上的两瓶蓝色灌装可乐因为接触了室内的热空气，迅速在瓶身四周泛起了水珠。小水珠越积越多，最终汇成一滴又一滴大水珠，顺着瓶身滑落下来。
　　两瓶可乐被拿走之后，玻璃上留下了两圈水印，然后便只听见“啪嗤——”、“啪嗤——”可乐开罐的两声，还有人大叫直叹“真爽”。

　　林齐拿着先头在小卖部买的冰冻矿泉水，咕嘟咕嘟地也猛喝了几口。盖上瓶盖，随后又拿纸巾擦了擦手上摸到水瓶身上因为热气冒出的水，放到一边便继续整理工具。
　　“呀！小齐齐！你终于回来啦！我可真是想死你了！”
　　美术社团画室里，门刚一被打开，侧对着门站在画具置物架前的林齐就看着一女生张开双手就要朝他抱过来。
　　林齐手里拿着画笔和纸板，默默退了两步，女孩双手落了空。
　　女生嘟了嘟嘴，有些不满地说：“小齐齐，这么久不见，怎么还是这么冷漠……好无情，不过……”
　　她顿了顿，眼里尽是笑意：“我喜欢。”
　　“沫沫姐，能不那么叫吗？”林齐看着她，挤着眉头有些嫌弃地说。
　　“那就……小齐弟弟？哈哈，好啦，不逗你了。”
　　何沫看着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也就不继续逗他了，将自己手里提着的一大袋颜料，塞到了他手中，然后又一边穿梭在置物架间，准备着一会上课要用的东西，一边说道：“特地给你带的啊，这些可都是我找我家里人从国外带回来的。”
　　林齐掂了掂手上的东西，脸上有了笑容，“谢了。”
　　“嘿哟！原来林小帅哥也是会笑的嘛！”
　　站在另一头的何沫看见这个孤僻少年终于有了点人味儿，不禁直直咂嘴，“真是难得。”
　　林齐瞥了她一眼，并不打算回应她这个调侃，便扯到了别的话题。
　　“沫沫姐，这个学期完了，你还来美术社吗？”
　　“不好说。以我们目前大二的进程来看，只要没什么意外突击，问题不大。不过……”
　　何沫看着林齐，脑子里的作恶细胞又活跃个不停。
　　自从她在高三上学期认识这个小学弟之后，就特别喜欢他，也很喜欢捉弄他。要不是家里老母亲不想多生个弟弟，估计有的话，也应该是他这么大了。
　　“欸……别走啊小齐，你要是想我的话我天天来都可以的呀！”
　　林齐没想听她后半截话，直接抱着工具就扭头走了。
　　原本想选个靠窗位置，打算从后排置物架绕过去，却看见两个女生上下翻动着置物架上的东西。
　　她们找到一本画纸之后，在几页纸上胡乱写了些什么，又放了回去，还特意整理了一番被动乱的地方，之后便掩着嘴偷笑着，互相推耸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大概又是小女生之间的恶作剧吧。
　　林齐只是远远地站着，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却并没有作其他反应，直径走到尽头又绕过置物架，便找了个靠窗采光位置好的地方，放置好画具等东西，便开始构思草稿图。
　　如果说世界上能有什么方法，能够让语言不同，宗教不同，国籍不同的人知道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又能够将时刻定格保存的，那就只有绘画这件事了。
　　至少，那个傍晚时分夕阳下的银杏街道，正是林齐想表达和留下的一刻。
　　铃声一响，画室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何沫安置了几个新报到的社员，便穿梭在画架间，偶尔左左右右地看看这个画的怎样，偶尔戳戳小学弟学妹们画板上哪里的不足，然后又借机荡到了林齐身后瞄了一眼。
　　“咦？这是哪？”
　　何沫绕过林齐，站在画架后头，低着头好奇地看着。
　　“南校门老街。”
　　“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呢。”
　　何沫站直了身又回到林齐身后，托着下巴观摩着他的画，继续说道：“小齐你的场景构图和光影表现的确进步了不少。不过……按照你这个草图的构图视线重心来看，那个地方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哪里？”
　　林齐停笔，认真地听取意见。
　　何沫把手从后面戳过来，“这里。”
　　林齐看着何沫指着的地方，阳光穿过绿色林杏，投影到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两旁的房屋景色似乎被埋在了这些绿杏后面，虽然看不真切却又十分称宜。
　　夏季杏树的绿，应该是生动的绿，和着斑驳光影，会有股青春与未知的味道。而右侧的视线重点，确实本应该有什么的，比如代表着青春的人，又或者一个美好的人。
　　“没想好。”
　　林齐垂眸，语气淡淡的。
　　“唔……”
　　何沫以为林齐真的只是缺一点头绪，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草图，认真地思考着。
　　“我觉得，这里应该可以加点人物，以前我们也是常去那边玩，来来往往的学生可不少。欸！学生可以有。青春呐，少年呐，夏日景色的标配嘛。”
　　何沫拍了拍林齐的肩膀，肯定地朝他点点头。
　　林齐想了想，刚要提笔看怎么落，却从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笔杆掉落地上，和画纸散落的声音。
　　安静的画室里，原本只有风扇呼呼转动的声音，却刹那间神奇地将这些突然的声音变得额外清晰。所有人，都好奇地朝后看了过去。
　　“闯祸”的女生站在置物架旁，有些惊恐地看着整个画室的人，愣了一两秒然后便扑似地蹲下将四处散落地上的画纸和画笔，胡乱捡起抱在自己的胸前，随后又逃似地出了画室门。
　　“刚刚那不是小苒吗？”
　　何沫看清女生的脸，想起原来是好几天没来找她的孙苒小学妹。
　　只是发现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便想着跟过去看看。刚要踏出一步，却被林齐给拉住。
　　“你看着画室，我去看看。”
　　“哦……好。”
　　这次轮到惊讶的，是何沫。
　　由于事情突然，而林齐的反应也是出乎她的意料了，竟然不知这小子什么时候勾搭了这么一个小学妹，肯定有故事。
　　“啊……好啦好啦，没什么事，大家继续。”
　　何沫挥了挥手，看着画室门外的身影，飞奔离去，很快消失在某个教室的转角。

　　孙苒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只觉得视线模糊得很，便慢慢地停了下来，攥着手里被红色颜料胡乱画得乱七八糟的画，靠在墙边蹲了下来。
　　她一边哭着，一边将自己好不容易画好的一张张图，放在地上，想要重新将它们铺平，可图纸上却早已尽是用红色颜料写的一些不堪入目的讽刺话语，即便弄平整了纸，画却再也留不得了。
　　林齐记得，在他转头看向这个女生捡东西之前，他看到的，是坐在画室角落的两个眼熟的女生，掩嘴偷笑的样子。
　　此时再看地上那些画上面写的东西，便很容易就能联想到，之前偷偷摸摸在置物架翻弄东西的人和眼前这个女生的关系了。
　　“你不想报警吗？”
　　孙苒的抽泣还没停，却听见有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惊得她猛地抬起头，差点吓到软坐在地上。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对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
　　这是孙苒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这个少年，因为真正的第一次，是在食堂，但她却只是匆忙地看了一眼就跑走了。
　　高挑俊朗的少年站在树荫下，阳光从树的缝隙透过，有光斑落在他的肩膀上、发间里。从她蹲着的这个角度看去，明亮得就像神的使者。
　　不过，她可能并没有勇气去相信，这到底是来帮助她的神的使者，又或者会不会是另一个拉她进入深渊的——
　　地狱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