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霁[穿书]》林夜

5、出城

　　离上京城三四十里外的许家村住有百来户人，村子四面环山，外人需过一条陡峭的山道才能入村，官差不愿来此偏僻地，便因此幸免了许多苛捐杂税。村子里男耕女织，民风淳朴，原是其乐融融的隐世小村，近来却人心惶惶。

　　许村原有八口井眼，是全村人平日的饮水来源。上月初有一寡妇打水时不慎坠井而亡，尸体隔了一夜打捞上来已经泡得不成样子。虽然之后井水依然清澈，但村民还是纷纷选择了去其他井眼打水。

　　这之后不断有人在这口井坠亡，有目击的村民称那些坠亡者有些分明只是从井边路过，不知为何突然转变方向走到井口跳了下去。村长为了安抚人心，便下令封了这口井，然而其他几口井眼却也开始出现村民坠溺，一连封了三口，终于迫于压力将这事报往了官府。

　　京兆府派人去看了几天，没发现什么端倪。耐不住村民苦苦哀求，毕竟是天子脚下，京兆尹也怕他们会进京闹事，索性直接求助大理寺，最后将这案扔给了诡案司。

　　案卷兜转到齐绫手上已是申时，里面有一份最初的诉词和几张许村地图，剩下的便是办事官差长达几十页的报告，去除辞藻，得出一个结论——无事发生！齐绫对此大为不满，奈何天色已晚再出城赶赴许村也查探不出什么，只能搁置明日。

　　“我以为这些官话里至少有一些可用信息，结果仔细看完了二十多页，全是再吹太平盛世，这文采留在京兆府还真是委屈‘人才’了！”

　　一沓宣纸被狠狠拍在案桌上，林霁想了想，选择先端茶安抚怒气冲冲的齐绫。至于那些卷宗，她并没有想去翻阅的意思，许村的事她是知道的，在这桩案子里正是顾无言误打误撞爆发妖力在危急关头救下齐绫。

　　嘛，英雄救美的必然结果是美人芳心暗许。文里写到这一段时也说一向性子豪爽的齐绫被男主抱在怀里红着脸，作小女儿态似的说了声谢谢，男主说什么？没听清。然后被羞恼的齐绫用小拳拳锤了一下，当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家伙，够刚直。不过文里顾无言确实没听见齐绫说什么，而且这家伙终其全文只对女主动心，比起见一个睡一个的种马男主，真是好很多了。

　　顾无言翌日来诡案司报到时瞳色又变回了黑色，林霁打量一眼他身上陈旧但整洁的麻布衣，猜出昨日给这家伙的银两又被用去黑市换了稍厉害的灵障。她没说什么，从齐绫那要来鱼符和今月的俸禄给他，然后让他去城南洛湖边随便找个酒楼坐着。

　　顾无言不解其意，林霁只道是好事，天机不可泄露。她昨日一通手段，顾无言对她颇为信服，没再问什么。齐绫那里就没法糊弄了，林霁坦言她算出今日洛湖有人落水，其中一个会是顾无言的有缘人。

　　这段剧情是在很后面某个暗恋女主的男配回忆的，神龙十七年三月初八，洛湖一众王公贵族例行举办春雅诗会，其中也包括九公主赵溪瑶，后来诗会现场出了刺客，女主落水，恰被身为贴身侍卫的他所救，惊鸿一面，至此难忘。

　　那场诗会伤亡惨重，女皇震怒，京兆尹丢官去职，一干人等皆重罚。之后由齐绫与顾无言牵头重组京兆府，在选拔能士中女主与男主初见。现在，林霁决定把这段相遇提早，为男配好，为男主好，为她的富婆好，天下大好，嗯，她真是个大善人。

　　齐绫听完似笑非笑道：“阿霁真是热心肠，不若帮我也算算我的有缘人什么时候出现？”

　　林霁一摊手：“算过了，你没有。”她说的是真的。

　　齐绫：？

　　“阿霁！”齐绫眉梢高挑，怒声道：“你晚饭没了！”

　　“哎哎？为什么啊！”

　　“你竟然说我嫁不出去！”

　　啊这，啊这啊这，她什么时候说她嫁不出去了？林霁傻眼，再说原文除了顾无言，齐绫确实没有对其他人动过心，到哪去寻有缘人喔——

　　虽是这么个理，林霁还是满脸堆笑道：“阿绫阿绫，你别生气，我算卦就是个半吊子。你看你这么美丽动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爱大方，怎么会没有有缘人呢——你就别跟我一般见识啦。”

　　她说得违心，好在齐绫也只是哼了一声，转而将心思放在了别的上面：“阿霁既然说今日洛湖会有人落水，这事我会派人去提醒一声京兆府，让他们注意一点，别有百姓受伤。”

　　林霁默然，京兆府多半不会放在心上，她没有阻拦齐绫，却也不想多说什么。让男主过去，能救则救，别的听天由命吧。至于齐绫，林霁微微叹息，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这辈子不再一心爱慕男主的齐绫可以找到良人度过一生。

　　也不枉她费力费神这一遭了。

　　许村路远，官厩有马匹供差，奈何林霁不会。马匹是个稀罕物，她穿来统共就在宗门待的几天骑过两次，之后再没碰过。依她的马术，溜圈可以，驰骋就算了。

　　齐绫感慨道：“阿霁这一路走来上京，真是太不容易了。听闻阿霁之前和师父云游四方，一定很辛苦！”

　　呃，其实，她师父会腾云术来着，书里把张道一吹得跟仙人一样不是没有原因的，那白胡子老道厉害死了，她还是头一回体验踏云而行的感觉。除了腾云术外，还有缩地符，日行八百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想着，林霁微笑地附和道：“是啊，是啊可累了。所以今晚的晚饭——”

　　“我开玩笑的，阿霁还当真了。”

　　齐绫的坐骑是一匹西域特供的黑色大宛马，高大威猛，皮毛顺滑。她骑在马上，晨风高高扬起她的发尾，掀动衣袍猎猎，她笑得坦荡，眉眼间是书不尽的温柔，一如早春暖阳，恣意而温暖。

　　漂亮小姐姐就是赏心悦目。林霁喟叹一声，扶住齐绫伸过来的手，一踩马镫，借力上马。

　　骏马驰过清晨空旷的街道，林霁张手环住齐绫的腰，侧脸轻轻贴在她的背上，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逐渐捂暖她冻僵的脸颊，林霁有些困倦地闭上眼。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如果这一次男女主没出什么事好好在一起了，她又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齐绫日后遇见了良人成家立业，她也不太好整日跟着混饭——唉，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吧，得过且过，大不了熬到她师兄继任掌教，她就回天师道宗门混日子去。

　　“阿霁？阿霁！”

　　隐约听见有人呼唤她的名字，林霁撑开眼，周围景象已变成一片白雾茫茫的山林。她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还好没有掉落马下，林霁揉了揉睡眼，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臂一直被齐绫紧紧抓住，一手控制马缰一手还要扶着她，也是不容易。

　　齐绫知她醒来，一边谨慎地盯着周围，一边解释道：“阿霁，这片林子不对，我已经路过这里三次了！”

　　林霁瞥见离她们不远的一棵树上有两道刻痕，她从随身布囊里取出一个铜质罗盘，天池内指针发疯一样打转，猛烈的震度几乎要使它脱手而出。这地方阴气竟然这么重！林霁屈指定盘，开天眼望前后左右，重新校准天心十道。

　　坐下的马匹不安地原地踏动，嘴里喷吐着白汽，头顶张牙舞爪的树杈微微摇晃，白雾里隐约传来落叶被风掀起时的哗啦声，齐绫调转马头死死盯着声源方向。

　　“阿绫，莫慌。”林霁轻轻抚了抚齐绫紧绷的背脊。

　　从白雾里慢慢走出一个樵夫，那人背着一大捆木柴，见到她们先是一愣，自然而然地上前笑道：“这山中雾大，两位姑娘可是迷了方向？正好我也要去许村，不如我来给两位领个路吧。”

　　齐绫拱手微笑：“不劳您如此麻烦，我记得许村离这儿不远，烦请您给我们指个路，我们有急事，需得快马赶去。”

　　那樵夫沉吟片刻，道：“即是如此，那好吧。你们再往这走几里就是了。”他抬起右手指了一个方向，齐绫道了声谢，催马沿着樵夫所指跑了一段，直至樵夫的身影再度被白雾所淹没，四周万籁俱寂，她勒住马首，侧身询问：“阿霁，我们该往哪走？”

　　林霁诧异：“阿绫不是已经有了主意吗？”

　　齐绫摇头：“我看过京畿地区分布图，这条山道下去除了许村外还有其余几个小村，他怎知我们就要去许村？而且他背着那么重一捆柴，走路的步子却很轻盈，不似一般樵夫。”

　　“他确实不是一般樵夫，嗯——他就不是人。”林霁笑道，“阿绫知道伥鬼吗？为虎所食，其鬼为伥。男伥鬼无左手小指，女伥鬼无右手小指，他给我们指路时用的是右手，左手一直攒着捆绳，这是因为他手指不全生怕我们看见。”

　　“伥鬼？！”齐绫吓了一跳，旋即蹙眉道:“这还未到许村就路遇鬼怪，奇也，京城最近为何如此怪事多发？”

　　因为男女主感情要剧情推动呀，林霁在心里默念。

　　“阿霁，我听说为虎作伥，伥鬼出没的山林必有食人虎妖。此山下还有数十个村落在，我们不能放任它危害百姓！”

　　“所以……？”林霁察觉到她话里有话，心里咯噔一下。

　　“阿绫，这可是妖怪噢，你不怕吗？”

　　“朝廷设诡案司本就是来处理这些怪奇鬼事，我若害怕便不会加入！”齐绫目光炯炯，脸上流露一抹狡黠。

　　“何况有阿霁在，更不用怕了。”

　　“打虎很麻烦的……”一会许村还有个大麻烦，她的符纸可所剩不多了。林霁郁闷的声音戛然而止——齐绫两指间多出一张闪亮亮的银票，朝她晃了晃。

　　“一百两银子，解决伥鬼？”

　　林霁肃容:“维护百姓安宁，我辈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