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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富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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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绫踹开了门,扑面而来的是包间里混杂的浓烈酒气和一群人醉酒后呼出的臭气。桌上酒杯东倒西歪,三五个醉醺醺的官差被响动所惊酒杯还悬在半空中,眼睛发直地瞪着她们。
一个离门近的猴脸官差放下酒杯,摇摇晃晃地起身淫.笑道:“哟,这是哪来的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来,让本大爷摸摸,伺候爽了,大爷赏你银子。”
齐绫神色冷凝,不消她动手,那官差猛地跪倒在地,他一脸茫然,左右手不受控制地开始轮扇自己巴掌,力气之大不过一会面颊肿胀如彘,嘴里冒着血沫,口齿不清地急呼“救命”。
“哪来的妖人!”这下子酒桌一圈的大汉坐不住了,纷纷怒目起身,踉跄几步竟也跪倒在地学着那人的样子猛扇自己,临窗的一人瞧见不对,径直翻窗而逃。
一众醉鬼起先不依不饶还在口吐芬芳,很快一个个鼻涕眼泪齐下,哭嚷地求饶。齐绫偏头去看身后的林霁,见她双手自然垂立两侧未动,面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心中对她本事的认知又上了几个层次。
林霁耸耸肩,过了一会儿,走廊上传来金甲摩擦的沉顿声,先前她有意放跑一人,算算那人也该是时候搬来救兵了,这个点在城中披甲列队的只有徼巡上京的金吾卫。和官家打交道就不是她的事了,齐绫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不用担心,而后板着怒容走了出去。
你留在这我才担心呀,林霁默叹。她身形一动,飘飘然从跪着的人堆中穿过,在这房间的角落还蜷着一人,他衣衫破旧,衣物上还挂着不少菜叶酒渍,头发银丝与青丝交错,没有发簪,只长长地披散在两侧。
听见脚步声,那人缓缓抬起了头。平心而论,小说男主都有一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顾无言也不例外。那张脸仿佛是由一块完美无瑕的汉白玉精雕细琢而成,天工勾勒出他挺拔坚毅的五官,缀入墨玉般深邃的瞳眸,脸上的青紫淤伤掩不了他通身气度,只会给人一股子怀才不遇我见犹怜的感觉,这也难怪齐绫初见他就迫不及待地招致麾下。
林霁盯着他看,伸指点了一下顾无言的眉心。随之传来如同玻璃碎裂的细微声响,从他左眼流泻出一汪幽幽萤光,露出了宛若玉石般纯澈冷然的碧青色瞳仁。
这才是妖狐原本的瞳色,摄人心魄,冷情至极。
前期顾无言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十分抗拒自己身上妖的特质,努力想作为一个人存在。他不会控制体内日趋强大的妖力,厌恶于己身的变化,只能从黑市买些法器灵符尽可能遮掩。
可惜黑市流通的法器质量有参差,价格却一致贵得惊人。这时候的顾无言跟她一样穷得叮当响,买的这点子廉价货自然好不到哪去,这伪装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灵障破碎,顾无言身体明显缩紧,想起适才发生的事,从喉间沉闷地吐出两个字:“多谢。”
林霁收回了手:“起来,跟我走。”
顾无言眼神微凝:“我不做道士。”
林霁一怔,旋即笑道:“想得挺好,我还不收你呢。”她指了指门外:“出去那位是大理寺少卿齐绫,大理寺新设了诡案司,正好缺人,日后你便跟着她办差。”
顾无言还在犹豫,林霁俯身与他对视,循循善诱道:“在哪办差不是办差?莫说大理寺俸禄丰厚,那位自己就是大金主,养个你我绰绰有余。”末了,林霁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仿佛小兽护食似的低声警告:“不过你记着啊,这可是我先找到的富婆,先来后到,不准抢懂吗?”
眼前的女子笑容如稚子般腼腆,顾无言却从她微紧的眉宇间看出了浓浓的威胁意味,他不明所以,只愣愣地点了点头。
早期的男主还是挺乖的嘛,不过文里齐绫应该就是喜欢他这种平时实诚,办案果决的性子吧。目的达成,林霁悠悠起身,回头正瞧见抱胸倚在门边的红衣少女,唔,好像是被抓包了。
齐绫走路无声,林霁一心专注在男主身上,也没注意她何时回来的,又是否听到了她二人的对话。敌不动我不动,林霁索性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看齐绫有何反应。
好在齐绫审视的目光从顾无言身上一扫而过,转而笑吟吟地看向林霁道:“阿霁倒是帮我招了个好苗子。”
估摸着听得差不多了,这也省得她解释。林霁坦然上前一伸手,唤了声“阿绫”随即视线瞄向齐绫別在腰间的钱囊。
齐绫不假思索地就解下来递给了她。林霁没想过齐绫会把整袋都递过来,接着鼓鼓的钱袋时还有些发愣,然后默默从里面挑出几个分量重的银元宝给了一旁的顾无言,让他换身衣服明天去大理寺报道。
顾无言攥过银两,目光在两人间兜转,最后躬身向她们行了一个大礼。
打发走男主,一干犯事的官差被金吾卫押走,那人抱着搬救兵回来报复的心态,结果没想到遇着的是大理寺少卿,齐绫腰牌一亮那人脸都绿了。林霁听完她绘声绘色的描述,笑着捧了几句,继续吃饭的兴致是没了,索性出了酒楼乘着夜色踱步回府。夜市初张,街道两边逐次点起明灯,来往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很是热闹,两人挨得近,林霁将钱袋递还给齐绫,齐绫没收。
“当是提前给阿霁的报酬了,明日阿霁得陪我出一趟城。”
常言道无功不受禄,林霁倒是想学着推辞几句,但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林霁默默将沉甸甸的钱袋揣进怀里,笑眯眯地凑上前回道:“阿绫说去哪就去哪!”
齐绫瞧着她这狗腿的样子,扑哧一笑:“都说修道之人视金钱如粪土,阿霁却对这阿堵物喜欢得紧。”
“那是他们觉悟高,我只想做个凡夫俗子过舒坦日子。”林霁满不在乎道:“再者,那些皇观里的道士领着朝廷百姓的供奉,吃着精细米粮,哪里知道穷饿的滋味。”
“嗯,阿霁言之有理。”齐绫点头称善,旋即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林霁:“方才我还听见,阿霁与那人说什么先来后到,不准抢之类的?”
啊这,林霁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她灵光一现,斜侧过去张手环住了齐绫的腰,摆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声音也带上讨好:“啊,这不是难得抱着个大腿,怕阿绫被抢走嘛——那我可就没饭吃了。”
阿霁的本事这样大,假以时日必然会被上京的王公贵族们待以上宾,怎么会没饭吃?齐绫忍俊不禁。
她拍了拍埋在胸前的脑袋,抚过少女发顶时手指间柔软的触感让齐绫不禁想起自己幼时在齐府院子里揉过的一只大白猫,雪白的皮毛摸上去也是这般柔软顺滑。仆人说那只猫最是懒惰,不逮耗子,成日只知趴在屋檐上睡觉,饿了就寻着个人开始打滚撒娇,只要几条小鱼干就能敞开肚子。
阿霁啊阿霁,感觉自己是又养了一只猫呢。齐绫想着,那双灵动的眸子里骤然点起了光亮,她压抑住眉宇间的笑意,故作正经道:“嗯——阿霁不必如此多虑,你也说了我是个大金主嘛……”
“我自然是养得起你的,但是阿霁不可以再找其他人了哦。”
齐绫说这话时过于认真,林霁不免与她对视。天际盈月星疏,街巷人声鼎沸,独属于人世的暖光跃下阁楼跳进她的眼里,那双晶莹的瞳仁倒映着人间烟火,以及烟火里的那个身影——是林霁。
月是故乡明。这个世间是否存在?她又是否存在于这个世间?林霁一直持否定态度。师父说她离人世太远,要她入京来体验一遭,可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入世出世又有何意义?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这世间人也好,物也好,她都只是过客。但在那坦荡的目光里,她切实感受到了温暖,她是被感知的存在。
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旅游一趟需要什么意义。林霁对于齐绫的话感慨之余也是哭笑不得,她又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大腿抱一个就够了嘛。
她站直了身,一本正经道:“只有阿绫,只找阿绫一个。”
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