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把君之手》白水真人

7、第七章

　　一年不见，本应该是怀揣激动，只是这时候景雅高兴不起来。
　　侍女奉了茶，便退到室外等候。
　　景雅端坐在席上，请庄辛就坐。“一年不见，庄君可好？”
　　“辛自然安好，只是景君似乎心有戚戚，面无笑意。”庄辛双手接过茶盏，顺势碰了碰他的双手，摸到了冰凉骨感的手腕，不由皱眉关切问道，“手也泛凉，可是受寒了？”
　　“不是。”景雅收回手，摇摇头。
　　“是因为三闾大夫之事？”庄辛立马想到了关键，听闻景雅与三闾大夫师徒一场，景雅很是敬重他。如今三闾大夫遭逢不幸，景雅暗自伤心亦是常理之事。
　　景雅点头不语，只是沉闷的喝着茶。
　　庄辛走到他身旁坐下，沉声追忆，“昔日辛辞行之时，景君神色焕然，丰神俊秀，如今辛归来，却见景君衣带渐宽，憔悴心伤…”
　　“多事之秋，若是雅还一如往常，岂不成了不思进取毫无胸怀之辈？”景雅无奈一笑。
　　“多些笑容精神些。”庄辛见他有了笑容，也不由眉头舒展。“夜色将临，能否叨扰景君一晚，与你秉烛长谈，如何？”
　　景雅手指一动，反问一句，“庄君不急着回去复命？”
　　“不着急。”
　　“那便多住几日吧。”景雅笑道，只是想起老师一事，忍不住出声问道：“景还想与庄君细论，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招可还好用？”虽然他心知此事与庄辛并无干系，只是，老师绝望投水，此事让他难以接受，自己袖手旁观，无所作为，可是，庄辛却是有能力之人，却偏偏也用这一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害得老师…思绪沉沦之际，景雅连忙回过神来，暗自唾弃自己，自己便是无能，才将这样的罪名推到他人头上。
　　“三闾大夫之事，细究起来，辛亦有责任，辛深感愧疚。”虽是早有预料，必定会有这么一场惨重的战事，只是庄辛也不曾想到会让这么多人无辜受害。“只是，若是辛不这般，如何能令王痛定思痛，愿意听辛一言？届时，辛一介大夫，人微言轻，如何能够说得上话，如何能够拥兵抗秦？若是这般，莫说是郢鄢二城，怕是整个楚国亦将覆灭。”
　　“是雅无能狂怒，将这些事情归罪到庄君头上，还望庄君莫要与雅计较。”景雅稍稍冷静，亦知晓自己是迁怒他人，心有歉意。
　　“辛理解景君的心情，莫要伤怀。”庄辛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一声。
　　景雅不语，只是低下了头，靠在庄辛肩头，接受了他的抚慰。庄辛亦紧紧搂着他的肩，无声安抚。
　　许久，庄辛方才缓声分析，“如今局势长远来看，楚并非秦的首要目标，只要拖住秦军，将其围困在楚国境内，届时，将成秦之祸患。虽说赔了郢鄢二城，但保全了我楚大部分实力。”
　　“既然庄君将局势看的这般透彻，为何不寻机会反击，反而是疲敌之策呢？”楚国境内多为水泽之地，地广人稀，无人之处则为苍木森林，除了冬季，其余时刻多雨水，行军条件很是恶劣，庄辛所言确实不错，拖字诀便能拖死秦军，前提是守住郢鄢以东之地。只是景雅故意为难反问。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不打无把握的仗。白起并非常人，楚军中还未有将领可以与之一决高下。况且卿贵之族各执己见，军队难以整合。贸然出兵，只会劳民伤财，给秦军可趁之机。”
　　“分土封王，让渡了的权利，便如泼出去的水，届时再想收回，自然是难了。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可你看当真如此？”景雅推开庄辛，整衣坐直身躯，冷笑问道。
　　“子颂，慎言！”庄辛眼皮一跳，连忙掩住他的嘴，这人当真什么也敢说。虽说如今不讲究名正言顺，可若是有心人听去，难免惹来麻烦之事。
　　“又不曾言说不实，庄君觉得雅之言无理？”景雅拉下他的手，心有不悦，却默许了他对自己的亲昵称呼。
　　“子颂…”庄辛既欢喜又无奈，欢喜，是因为心上人默许了自己的亲昵，无奈，则是因为心上人直言不讳，容易引火上身。
　　“倒是赵国令人羡慕。举国慕武，全民皆兵。”若是此后秦继续东征，说不定，赵国便是最硬的骨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庄辛在赵地待了一段时日，当然知晓赵国的厉害。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来，赵国异军突起，兵强马壮，今赵王礼贤下士，爱惜人才，赵国强盛指日可待。说来，若是他愿留在赵，亦能有一番作为，只是他终究想回到故土，更何况此地还有心上人在等候。
　　“都说赵地人才辈出，庄君此行，可有何见闻？”
　　“别的不谈，单是廉颇将军负荆请罪便能令辛大为感慨。”庄辛感慨一笑，似是追忆，“本是蔺相如因绳池之会有功，擢为上卿，老将廉颇不服，颇有与之较量之意。可是蔺上卿深明大义，避而不谈，乃至半路让道。他言，唯有臣子和睦，赵国方能抵御外敌，不给秦国可趁之机。廉将军听闻此言颇有感触，便负荆请罪，求得蔺上卿原谅，此事一时成为邯郸美谈。”
　　“倒是美事一桩。”
　　“赵国臣子和睦，方能齐头并进，希望日后我楚亦是如此…”
　　景雅闻言，只是笑笑，权当是美好理想吧，能否实现还看诸位如何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