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把君之手》白水真人

6、第六章

　　似是幡然醒悟的楚王，庄辛一回到城阳，便受到重用。
　　“寡人未能听信庄君之言，今事至于此，该如何是好啊？”楚王礼贤下士，优待庄辛。
　　庄辛自然献计于上：“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
　　“寡人愿听庄君教诲。”
　　“臣闻昔日商汤、周武以百里之地，使天下昌盛。夏桀、殷纣虽拥普天之下，到头来终不免身死亡国。今楚国虽小，然绝长续短，犹有数千里，岂止百里哉？
　　王可见蜻蛉乎？六足四翼，飞翔于天地之间，低头啄蚊虻而食，仰头承甘露而饮，自以为无患，又与人无争也。殊不知五尺童子，方将调饴胶丝，置于四仞之上，其下场，终为蝼蚁之食。
　　蜻蛉其事虽小，然黄雀亦是如此。俯啄白粒，仰栖茂树，鼓翅奋翼，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殊不知夫公子王孙，左挟弹，右摄丸，直至十仞之上，以其颈为招。昼游于茂树，夕呈案上佳肴。
　　黄雀事小，黄鹄亦是如此。再比之蔡灵侯，南游于高陂，北临之巫山，饮茹溪流，食湘波之鱼，左抱幼妾，右拥嬖女，与之驰骋于高蔡之中，而不以国家为事。殊不知子发已然受命于宣王，其将成阶下之囚。蔡灵侯之事，其小，君王之事因是以。左州侯，右夏侯，辇从鄢陵君为寿陵君，饭封禄之粟，载方府之金，与之驰骋乎云梦之中，而不以天下国家为事。”
　　“如何？”楚王一听他的比喻，尤其是蔡灵侯之事，更是心头一紧，连忙追问其后。
　　庄辛顿了顿，见其慌张难耐，方才娓娓道来，意味深长道：“君王此般，殊不知穰候方受命于秦王，于黾塞之南整列军队，州侯之辈却将君王牵引至黾塞以北。”
　　楚王闻之色变，战栗不止。连忙敬庄辛为上卿，授其以执圭，赐予淮北之地，封为阳陵君。
　　二月，大夫昭奇趁机叛乱，庄辛与宋玉联手出军，不出半月便平定反乱，向众人展现了他的军事之能，宋玉也因此战官至议政大夫，时年二十一。
　　事后，便出兵郢都，以逸待劳。秦将白起发起攻势，攻夷陵、竟陵、安陆一带。
　　庄辛与宋玉分兵分两路，由庄辛带领小部分精锐部队，偷袭秦军在安陆的驻地，再由宋玉带兵从郢都方向来，两面夹击，夺回夷陵、竟陵。
　　局势稍缓，只是卿贵间各有龃龉，意见不一，庄辛与宋玉难以控制联军。
　　庄辛力保郢都，可不少卿贵畏惧白起，意图在唐城、随城、柏举，筑起防线，以抵御秦军。二者意见难以统一，周容君与随城君带领自有军队脱离联军队伍，驻军随城。庄辛无奈之下只能上报楚王，随后继续带兵抗击白起。
　　景雅听闻消息，便与舅舅屈周商议，让留驻西阳的一半军力调去支援郢都。
　　“我竟不知，子颂这般关心国事。你有此等想法甚好，只是，此战不定能赢。白起之名，你亦有所耳闻，庄蹻远在滇西，眼下联军军心不稳…”屈周叹了一口气。
　　“舅舅，唇亡齿寒，若是都城被破，那郢都以西的广袤之地便难以收复了。”景雅当然对此等局面能窥见一二。“即便是庄君不能抵御白起，至少能缓和秦军朝东的攻势。若是坐以待毙，齐便是前车之鉴，只是，楚可无田单。”
　　“子颂所言在理，那便派出士兵，援助庄君吧。”
　　“那雅便修书一封，一同带给庄君，陈明事由。”说服了屈周，景雅舒了一口气，即刻修书一封，交由将领带去。三日后，一万士兵整装出发。
　　四月，秦蜀郡守张若所率水陆之军赶到，与白起一同猛攻郢都。由于周容君与随城君带走了三万士兵，其中还有六千左右的精兵。庄辛甚是为难。原本白起便不好对付，如今援军一到，自然是如虎添翼。反观己方，自断股肱。
　　“大人，襄城君与西阳君的援军到了，这是襄城君的书信，请过目。”随从魏轲恭敬呈上锦帛。
　　“襄城君？”庄辛诧异，随即赶紧接过来细看。
　　‘庄君亲启：恭贺庄君得偿所愿，得知庄君竭力救国，雅无他能，唯调遣精兵四千，步兵六千，谨此助力，望君笑纳。景雅子颂呈上’
　　“子颂…”庄辛不由一笑，本以为景雅会将他忘记，不想他还记得。
　　虽说援兵人数只有一万，可士兵贵精不贵多，够了抵挡一阵了。庄辛其实也不曾想过要打败秦军，但是，若是不战而败，只会给其他六国留下可趁之机，届时楚便落了下风，腹背受敌。
　　一如所料，秦军在白起的带领下，势如破竹，庄辛守城半月，为郢都百姓争取到了撤出的时间，并灭了秦军三千精兵，四千步兵，但也不能守住郢都，于是庄辛下令退守汉水以北。
　　损失惨重的白起破城之后，直奔王陵，烧楚先王之墓夷陵，方才暂停进攻的势态。楚王肝胆俱裂，连忙迁都陈城。
　　五月五，屈原听闻都城被破，先王陵墓被烧，悲伤过度，在汨罗江边投水而死。汨罗江畔的百姓闻之，纷纷赶来打捞屈原躯体，为了使屈原身躯不受水中鱼儿啄食，众人将肉食粉糕投入水中，引开鱼儿。
　　等到消息传到西阳城，已经是一旬之后了。
　　“舅舅，老师投水自尽之事…”一向情绪甚少波动的景雅，此时悲伤之余更有不可置信。
　　“正则一生致力于美政，若非对国抱有深沉的爱，也不会到这般田地。”屈周叹息一声，屈原这一死，楚国又失去一位重臣。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景雅忽然能够体会，当年那位大夫路过周旧都时的悲伤之感。如今都城被占，老师投江，不由心生惶惶。“经历之后，方能理解这种伤痛。老师，是信念倒塌了，失去了活着的念头。”
　　“莫要伤心，他后半生郁郁不得志，此番也算是解脱了。”屈周拍拍外甥的肩膀，劝慰一句。
　　“雅明白。”
　　“禀大人，阳陵君易帅回陈城复命，途经西阳，整顿军队，特来拜见公子。”侍从进来禀告。
　　“阳陵君？”屈周疑惑，他怎不知外甥与这个阳陵君这般要好？难道是当时那授手之交？现在的年轻人呐，猜不透他们的心思。
　　“既是如此，雅先先告退了。”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