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阿飘的那些年》山梦金鱼

3、来客

　　顾屿面色平静扫过中年男人，倒是多看了眼男人身边的年轻男生，淡淡道：“不迟，遗体还在堂屋。”

　　男人面上有些尴尬，就把年轻男生往前推了推，介绍道：“这是犬子，谢池。”

　　谢家家主谢景之子，谢池，老头生前为他提前挑好的徒弟。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顾屿看着面前的黄毛。

　　从前，遗愿师一生只收一个徒弟，除非有什么意外，才会重新收徒。而且徒弟在师父在世时不能收徒，师父走后才能收自己的徒弟。
　　不过很久以前大家已经不再遵守。

　　除了老头。
　　老头一生只收了他一个徒弟。临走前，床前也只有他一个人。

　　想到这里，顾屿神情有些黯然。

　　那边，谢池在他爹眼神的催促下，不尴不尬地学着他爹也朝顾屿作了个揖：“师叔……祖。”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不情愿。

　　见状，顾屿挑了挑眉毛。

　　谢景怕他不高兴，连忙顺势在谢池头上忽了一巴掌，抹了抹额上的细汗陪笑道：“还请师叔见谅，来的时候教了他几遍的，没想还是这么不规不矩。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他。”

　　现代人谁见面还行这种老掉牙的礼节啊，谢池心里嘀咕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他从小到大都很少见他爹用这幅态度和人说话，而且对方看起来还是个和他差不多的毛头小子。

　　“不必。”顾屿挥手，解开小院的禁制。

　　谢景只感到眼前刺目金光一闪，眼睛有短暂的灼痛感，他下意识闭了下眼，再睁开就看到刚刚他触摸过铜墙铁壁一样的禁制上瞬间打开了一道“门”。谢景心中微震，回过神才想起顾屿的话，他两步上前，刚要再为蠢儿子求情。

　　却听顾屿又道：“留着我回头调/教吧。”说着，他率先进了大门。

　　这是，这是答应留下谢池了？！
　　“哦，好好！”谢景听懂顾屿话里的意思喜不自禁，小跑跟上顾屿进了门。

　　谢池呆滞在了原地。
　　调/教谁？
　　外人开口要调/教你儿子，他爹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进去吧。”师无道淡淡冲还在外面的两人道。

　　“嗯！”唐藻藻最先反应过来。作为一只全程被忽略的鬼，唐藻藻很有素质当了个透明鬼。到最后十分庆幸自己没和顾屿硬刚，她再后知后觉也看出来了，青年的来头不小。

　　反应慢半拍的谢池是最后进的门，他一进院门金光禁制就立刻闭合了。
　　唐藻藻惊奇地看着短暂闪了一下的巨大金色光罩。

　　“院墙拦普通人，禁制拦的是你我。”谢池终于注意到前面一惊一乍的女鬼，难得好心解释了一句。

　　唐藻藻若有所思：“禁制是不是就相当......结界！”
　　谢池挠了挠头上的黄毛：“也可以这么说吧。”

　　“普通人不受禁制影响？”
　　谢池嗯了声，又神秘道：“除非你能看见。”

　　“看见什么？”
　　谢池哼了声：“看见鬼。眼睛能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俗称阴阳眼，有天生的，也有后天的，有短暂的，也有一辈子受其所困的。”

　　唐藻藻打了个哆嗦：“好吓人啊，还真有人能看见鬼啊。”
　　谢池翻了个白眼，朝前面努努嘴，又指了指自己：“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们都能看见。不过我们可和那些单纯只有一双阴阳眼的普通人不同......”谢池洋洋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无语，“你一个鬼怕什么。”

　　唐藻藻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当几天鬼。”
　　“节哀......”谢池干巴巴道。

　　路过廊下时，门口的莲瓣魂铃叮叮当当响起来。

　　“这是魂铃，有亡灵靠近就会响。”这次不等对方问，谢池就在一旁解释。
　　唐藻藻凑过去看了看，莲瓣模样的铜铃晃晃悠悠，不紧不慢，似乎她不离开就不会停。

　　很快，所有人进了堂屋。
　　谢景谢池父子上前点了香，先在老头灵堂前拜了拜，然后才跟随顾屿到了偏厅。

　　小院是中式装修，房间里也是清一色的古色古香的家具，空气里有淡淡的沉香味，香柔悠长。

　　这装修得过了吧......跟穿越了似的。谢池内心腹诽，怪不自在地跟着他爹，屁股刚要挨到一把红色木头的古朴椅子。

　　“他会做饭吧？”
　　顾屿淡淡的声音传来，目光却是看向谢景。

　　谢景也不看蠢儿子，忙笑着回顾屿的话：“老爷子提前吩咐了，已经学了三年厨艺了，现在手艺不错，他妈都夸他呢......”

　　顾屿摆摆手，这才转头看向谢池，很自然地吩咐：“出门右拐是厨房，做两个菜，我饿了。”
　　“我......”日在卡在了喉咙，谢池在他爹威逼的眼神中最终闷闷嗯了声，“这就去。”三个字咬牙切齿，但顾屿好像没有听见。

　　谢池苦大仇深出去了。
　　唐藻藻也跟着了飘出去，偏厅那个气氛，一看就不太适合自己。

　　来到厨房，谢池撸起袖子骂骂咧咧洗了两个土豆。

　　“还真把老子当厨子了，草。”
　　不知道他爹妈是怎么想的，就因为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东西来讨好顾家师徒。万一是假的呢，这些年岂不是白费功夫。

　　“刀工不错啊。”唐藻藻飘进来就看到正在菜板上切土豆丝的谢池。
　　菜板边还放了一个盛满清水的不锈钢小盆，谢池切一点土豆丝就放到小盆里泡着。片刻功夫，小盆里就沉了不少细长均匀的土豆丝。土豆的淀粉从水里泡出来，清水很快变得浑浊，谢池拿到水池里冲了两遍，又重新换上清水。

　　“那是，没人不夸的。”谢池也不谦虚，又从冰箱拿出一份小排，开火焯水。

　　“红烧吗？我超爱吃红烧排骨。”唐藻藻凑到锅边掉哈喇子。

　　“那就红烧呗。”谢池做了个投篮的动作，隔空往锅里抛进去一块姜。

　　“好啊好啊，我好久没吃了。”唐藻藻跃跃欲试，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一脸丧气地从锅边飘开，“我死了。”

　　死人无法触碰现实的东西，唐藻藻一死就发现了。活人可以穿过她的身体，她的手会穿过一片树叶。
　　她已经不能再吃活人的食物。

　　“这有什么难的，让师叔祖给你施个术。”谢池不以为然。

　　唐藻藻一阵惊喜，倒也没急着去找顾屿，而是继续在厨房看谢池做饭。

　　“你和顾大师是什么关系啊？他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怎么辈分这么高？”唐藻藻飘到窗户上坐下，撑着下巴问颠锅颠得不亦乐乎的谢池。

　　谢池想了一下才意识到唐藻藻说得顾大师是顾屿，好吧，也可以叫顾大师。

　　“也就是那张脸骗人，听说一百多了。”谢池对此嗤之以鼻，都老黄瓜了还装什么小鲜肉。

　　“啊？一百多岁？真的假的？”唐藻藻吃了一惊。

　　“我骗你一个鬼干嘛。”谢池哼声，把炒好的土豆丝盛到蓝色花边的瓷盘子里，油油亮亮、黄澄澄的一大盘，腾腾热气。
　　他们对顾屿的称呼本来就只是个尊称，事实上，顾林尘师从何人没人知晓，顾家师徒的身份一直是个谜。随着老一辈陆续离世，剩下的人更对此讳莫如深。

　　“好厉害啊！看着这么年轻。”唐藻藻从窗子上跳下来，“你们遗愿师都这样吗？”
　　还以为夸他菜炒的好的谢池悻悻放下菜盘，张嘴忍不住黑了一把他爹：“我爸也是遗愿师。”啤酒肚都出来了。

　　唐藻藻：“......”
　　那边偏厅的谢景打了个喷嚏。

　　唐藻藻：“那个白衣服帅鬼呢？是什么来历？”
　　“你说师无道？”谢池皱眉，“别提他，不是你我惹得起的。”

　　“可是我看他......”
　　唐藻藻还想说，谢池不耐烦打断她：“他早就不该存在这个世上。”

　　沙沙。窗外吹过一阵夜风，庭院的大桃树魅影重重。
　　谢池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赶紧闭上嘴巴。

　　......

　　没多久，谢池的三菜一汤就端上了桌。唐藻藻如愿吃到了红烧排骨，不得不承认谢池手艺确实不错，顾屿也还算满意。

　　谢家父子默默松了口气。
　　两人便在顾家住了下来，谢池后面有段时间要留在顾家，而谢景要把老爷子送上山。

　　等到第二天。
　　前来吊唁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其中还有曹家人。
　　曹家，遗愿师四大家之首，派来的还是预定继承人，当下年轻一辈能力最强者，曹洋。
　　这个曹洋也是老头为顾屿挑的徒弟候选，不过他来迟一步......让谢家父子捷足先登。这其实也怪不了曹洋，曹家本家在京城，而谢家是花城土著，来得快是必然。

　　当然，顾屿收徒靠得是机缘。只能说明这个曹洋与他无缘。

　　话虽如此，曹洋和谢池相见，谁也没给对方好脸色。

　　顾屿懒得管这些闲事，接待宾客已经足够他忙的。

　　吵吵闹闹一整天，有些拜过老爷子跟着走了，也有留下来等下葬的。院子剩下的房间已经不够用，顾屿说了下葬时辰将人安排到了附近酒店。

　　等到傍晚的时候，谢池脸色古怪的让他出去一下。顾屿放下手里的事，出门就看到被人群半围着的一个穿着半旧竹绿盘扣外衫的瘦削青年。
　　青年看起来风尘仆仆，眉宇疲惫，模样倒是秀气端正，此时有些局促不安，两只手紧紧抓着一个老旧包袱。

　　“你是？”顾屿抿唇打量了青年几眼，一时没想起是哪家的后辈。

　　青年黑漆的眼瞳看向他，又低下头，嘴唇飞快动了动。
　　青年口音又软又重，顾屿一时竟没听懂，正要再问。

　　旁边有人帮忙说：“他是青山长生观的楚鱼观主。”

　　青山长生观？顾屿目光不经意扫过青年肩膀上的一缕黑气，侧身将人迎进院子。带青年祭拜过老头，顾屿又招呼了人帮忙领去休息。

　　等楚鱼一走，谢池就凑过来，神情复杂：“师叔祖不会不知道吧，长生观的人都要死绝了，邪门的很，您怎么还敢放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