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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下葬 ...

  •   不嫌晦气吗?这后半句被谢池咽到肚子里。

      顾屿瞥了谢池一眼,淡淡道:“为什么不敢,他又不是来掀棺材板的。”

      谢池:“......”可是我怕啊。晦气这种东西,他们这个行当是十分迷信的。不然也不会见到楚鱼,大家都是一副见了屎的反应。

      半夜,外面开始传来沥沥雨声。不时,又有门开门关,徐徐急急的脚步声,忽近忽远的说话声。这一夜,谢池都睡得迷迷糊糊,天刚蒙蒙亮,谢池被他爹推醒时只觉得头昏脑涨,浑身酸懒完全不想从被窝里爬出来。

      他爹毫不留情一把掀了他的小被子,又把厚实的灰色窗帘哗地拉开,打开老式的玻璃窗扇,一阵带着雨丝的微润凉风立刻吹进来。
      谢池迷糊糊睁开眼,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就听他爹皱着眉头开始说:“八时下葬,马上就要出发了,曹家张家几个住在外面的小辈都过来了,你怎么就知道睡!”
      “这不是起来了......”谢池小声咕哝,到卫生间胡乱洗漱了一遍,一出来就被他爹火急火燎地拖了出去。

      等出了门,看到冒雨挤了满庭院肃穆的人群,谢池赶紧端正了神色。
      “到前面去,找你师叔祖。”他爹低声提醒。

      既然顾屿默认了收他为徒,今日顾林尘下葬,他作为徒孙肯定得跟在顾屿身后。
      是以,谢池点了点头,挤到人群最前面。

      顾屿一身黑衣,正在和几个长者说话,师无道依旧白衣飘然跟在顾屿身后。谢池不敢打扰顾屿,赶紧跑过去乖乖站到师无道边上。

      却见顾屿像是后背长了眼睛,回过头和他道:“遗像抱好。”
      “是。”

      顾屿自己则抱起昨晚化好的骨灰盒,大步出了堂屋。

      冰冷的雨珠不断打在顾屿头顶的黑色雨伞上,又像晶莹的珠帘从四面垂到地上,砸出一地水洼。

      临出院门,顾屿回头最后帮老头看了一眼这个住了有几年的庭院。

      墙根下的大陶缸里,荷叶上水珠儿正在来回滚动,墨绿色的根茎搅起了一缸碧色涟漪。几步外的大桃树在雨里朦朦胧胧,风过时,震落一地雨水。

      走了,师父。

      一把把雨伞次序挪出庭院,又上了车,接连驶向郊外。

      花城东郊云雾山。

      到墓地时雨还在下,噼噼啪啪打在送葬人的雨伞上。
      顾屿也没有啰嗦,把骨灰盒放进棺木,又依老例放了些东西,就命人盖上了棺材板。所有人依次上前鞠了躬,送葬的流程也就走完了。

      有些人直接在墓地和顾屿告辞,撑着伞匆匆下山。来送葬的本来大部分就是行内人,老爷子的魂魄早就走了大家也都清楚,之所以来送一程都是情分。

      剩下的像殡仪馆老刘这种普通熟人来的不多,对此老刘还颇为惊奇,他本觉得顾家师徒平日门庭冷落,老爷子葬礼肯定也十分冷清,没想到却乌泱泱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体面极了。
      老刘他们顾屿专门安排了专车接送,几个老头老太太拉着顾屿说了些安慰话,也就随着司机回去了。

      这些人一走,最后只剩下几个家族的人。

      曹洋走过来,斜了谢池一眼,和顾屿道:“师叔祖要是换新徒,务必告知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池在旁边气得牙痒痒。

      等到人基本散去,顾屿才注意到站得远远的楚鱼,山里有些冷,楚鱼缩着头躲在一把印着金x鱼油的蓝布雨伞下。赠品雨伞的质量不大好,有一根伞骨已经变形,楚鱼就扶着那根变形的伞骨,抱着包袱尽量背对风的方向。
      而被风吹斜的雨水却打湿了他的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

      顾屿便走过去,拍拍楚鱼的肩膀:“怎么不先下山?”

      楚鱼连忙回过头,看到是顾屿脸色轻松了些,他先是摇摇头,又急急忙忙把手里的包袱递给顾屿,用一口乡音很重的普通话说到:“这是山里的笋干,很新鲜。”似乎怕顾屿不要,说完他的眼神怯怯。

      青山距离花城一千多公里,人家千里迢迢带来的礼物顾屿不会不收。毕竟又不是他做饭,回头让谢池烧点笋干肉片。

      “谢了。”顾屿把包袱里的笋干拿出来转手给谢池,把包袱还回去。
      见他收了东西,楚鱼高兴拿回包袱。

      “一起回去吃个饭吧。”

      楚鱼摇摇头,把包袱整理好,应该是发现顾屿听他说话吃力,所以刻意慢慢说道:“我已经买了火车票了,要去赶火车。”

      说完,楚鱼朝顾林尘的墓碑方向鞠了个躬,有些别扭地安慰顾屿:“不要伤心,和我的师叔师父们一样,他们都是去轮回了。”说到这里楚鱼眼眶微微泛红,又冲顾屿鞠了个躬,就撑着那把破伞摇摇晃晃往山下走去。

      顾屿一时失神。

      谢池抱着一包笋干在一旁感叹:“这小子不会坐绿皮车来的吧?这一来一去真够呛的,听说长生观还在深山里,到现在都没通车......”

      “那你把他叫回来。”

      “师叔祖要给他买机票吗?”谢池疑惑,还是冲楚鱼走的方向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又小跑几步把人拉了回来。

      楚鱼被叫回来有些迷茫。

      只见顾屿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叠成三角形的符纸递过去。
      但在半路却被一个白色身影拦住。

      全程没出声的师无道沉眸看着顾屿:“不能给。”

      楚鱼伸出去接东西的手缩了回去,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情绪。

      “没事。”顾屿越过师无道直接把符塞给楚鱼。

      楚鱼不敢接,他看看顾屿,又去看师无道,却只看到对方一个清清冷冷的背影。

      “给他订张机票。”顾屿对跟在屁股后面云里雾里的谢池吩咐。

      “......”谢池。傻孩子看看他爹,他爹还真走了过来。

      “那我们先下山了。”谢景极有眼色地道。
      “嗯。”

      这时山上的人已经走光了,除了顾屿,就剩师无道唐藻藻两个鬼。
      唐藻藻识趣飘得远远的。

      “你不该管的。”师无道站在雨里,细密的雨水穿过他的身体,白色的衣服半融在水雾之中。

      “我知道,他身上的因果很重。”顾屿低头捻了捻刚刚从楚鱼肩上拂下来的一缕黑气,黑气缠绕在他指尖,衬得他的手指愈发苍白。当他手指微微用力的时候,黑气像是被他捻碎,很快消失在了空气里。

      “遗愿师,最忌惹上因果。”师无道淡淡道。

      一旦惹上因果,因果循环,有些东西会作用到他们身上。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知道长生观的处境,但没人愿意过去掺一脚。

      “老爷子今天下葬,就当是我做的一件善事吧。”顾屿看着山下渐行渐远的几把雨伞,轻轻说道。

      师无道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他的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忧伤。

      回到家已经是晌午后。
      推开院门菜香扑鼻,谢家父子正在厨房忙碌,看到顾屿回来,谢池被他爹推出来去偏厅收拾餐桌。

      整个院子空荡荡的,唐藻藻经过廊下莲瓣魂铃叮叮当当,顾屿听得愣神。
      这两日满庭的喧哗好像是他的错觉。

      “楚鱼呢?”顾屿随口问。

      谢池擦桌子的手一顿,才挠着头说:“他执意要坐火车走,机票也没让我买。”
      “还挺要强。”顾屿按按太阳穴,到饮水机边上接了一杯水。
      谢池不以为然嘀咕道:“死要面子吧。”

      吃过饭,谢景也要走了。
      谢景看看师无道,师无道垂眸飘到一边。

      “师叔还要养着他吗?”

      ???

      顾屿懵了一下,好家伙,难怪暗示人家避嫌。他清了清嗓子,含糊道:“这也是师父的意思。”

      谢景张张嘴,似乎不好再说什么。沉默片刻,他勉强一笑,才说:“我们这些老家伙早就流进了世俗,老祖宗的规矩丢的丢,忘的忘......现在也就是靠了一点皮毛杂学糊弄大众,他们啊,心里门清。如今老爷子离世,有些人心思不免活络起来,师叔既然做了决定,以后还请谨防小人。”

      顾屿有些搞不懂谢池他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毕竟这些人上赶着来当他徒弟都是为的一个目的。这个目的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为此顾林尘也遭了不少算计陷阱。

      可惜的是,这群人不知道他根本对此一无所知。

      长寿,不老。以及身边那个无法度化的白衣游魂。
      这些都是顾屿近些年想要解开的秘密。

      “以后我儿谢池就依仗师叔照顾了,他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谢景说罢,深深朝他作了个揖。
      “爸......”谢池在一边有些眼热。

      送走谢景,谢池整个人无精打采。
      院子里静悄悄,只听得到沥沥雨声。

      老刘推开半掩的院门就撞到这幅场景。
      “人都走了啊。”老刘到廊下收了雨伞,诧异看着满院子的寂静。

      “师......叔祖,他......”谢池本来正在发呆,看到人立刻站起来。
      顾屿也是一愣。

      老刘的脸上有死相。

      “还有一个没走啊......怎么了?”老刘看到谢池的反应一头雾水,转过身还以为身后有什么东西。

      顾屿赶紧给谢池使了个眼色,和老刘道:“我这表弟和您闹着玩呢。”

      “哦哦,哈哈,没事没事,这是你表弟啊,一表人才,在这陪你的吗?”
      “嗯,陪我住几天。”
      “那太好了。”

      早上送葬他见过老刘,怎么短短时间内老刘脸上就出现了死相。

      顾屿不动声色把人迎进偏厅,看了茶,随口和老刘搭话:“刘叔从家里过来?”

      老刘喝了口茶,咂咂嘴才说:“是啊,今个儿也没事了,来看你这要不要帮忙,那些家伙什不要了我一块儿收拾走,你好好洒扫一下院子。”

      顾屿点头:“那麻烦刘叔了。”办葬礼确实往家里搬了不少东西,有些不能乱丢,老刘一直在殡仪馆做事,讲究都懂,让他处理最好。

      “不麻烦,老爷子生前......嗨,不说了,活人只用过好活人的生活。”

      老刘喝完一杯茶,便起身开始帮他收拾葬礼用完的物品。

      “刘叔,您近几天没睡好?”顾屿一边忙活一边和老刘搭腔。

      “你怎么知道?”老刘惊讶地看向顾屿。
      顾屿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是不是长黑眼圈了?”老刘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摸了摸眼睛,摸到自己的大眼袋后,老刘唉叹了一声,“我近两天总是做同一个噩梦,梦里有个穿着铠甲的人跟我说想吃桃子,追着我要,一追就是一晚上,醒又醒不来。”

      “唉,要是老顾还在,我还想请他帮忙看看,是不是家里进了什么脏东西......”

      顾屿看了眼师无道,后者点点头,顾屿于是和老刘说:“刘叔,我师父的本事我也略懂一二,要不我帮您瞧瞧?”

      “这......”老刘有些犹豫,不过他本来就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神神鬼鬼的事情他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想了一想,便说,“那小顾你待会儿跟我去一趟吧,只不过你别让我那老伴知道了,她最怕那些东西......”

      “您放心。”顾屿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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