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记》洛出

4、手机真好玩

　　“那你怎么称呼呢？”季建国打定了注意，不张嘴叫这声叔公了。
　　季羲也没多在意，直说：“季羲，字临宗，叫我季羲即可！”
　　“哎！”季建国打蛇顺杆上：“那季羲你如今下了山，是打算住到这道观吗？”季建国可没有忘了道观归属权这回事。
　　他如今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名声和钱财也不缺，不打算贪了这个道观。
　　季羲点头道：“是有这个打算，既然已经下山，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承蒙你们这些年的照顾，这道观仍旧保存完好。如今我收回这道观，自是亏欠，如若之后有什么能帮到的，自然会尽全力。”
　　季建国也不指望这小年轻能做些什么，既然他要收回道馆，也算是顺理成章。几辈子的事情在他这代也算是有个了结。而且这年轻人说话和善，自己看了也觉得不错，之后能有什么提点的，自然也不会落了他。
　　“既然这样，那我就让这些人帮着打扫一下，这里长久不住人，估计得好好收拾一番。”季建国想事也算是周全。
　　季羲点点头，季家这后辈品行确实不错，家风没有堕。且看他面向，也是富贵平稳的样子，财运通顺，虽不能大富大贵，也算是代代无虞。季羲就着季建国的面向，掐了个七星决，为他算了算近期的运道，看没有什么大碍，也就放了心。既然是自家的后辈，他做长辈的肯定要多照顾。
　　道观里树荫遮蔽，在午后的烈日之下难得许多清凉，中殿前地砖古朴，砖缝间还有许多青绿，更显得年代久远。季羲坐在一旁的石桌旁，看着季建国安排着工人进进出出。道观百年未开，里面的陈设布置还都是曾经的样子。
　　季建国作为老板，也只见过济民观大殿前的样子。虽然也是古树参天，但比起来正殿和后殿，失了许多历史的尘封之感。
　　用季羲找到的钥匙将所有建筑的房门打开，让盛夏的阳光和空气撒进这座古朴的建筑中。
　　穿过大殿，就能看到正殿，正殿前有一片平坦的院落，里面苗圃中还栽种着许多名贵珍惜的花草树木。按理说百年无人管理，应该是杂乱不堪。但这些花草树木都是欣欣向荣的样子，许多还正开着花，娇艳欲滴之态宛若百年之前的样子。
　　大殿和正殿相连的是两边的偏殿，偏殿像是几间厢房样子，都摆着床榻桌椅，像是给人借宿的地方。正殿之中让人奇怪的是，空空如也的祭台。本来应该摆放神像的位置，什么都没有。青白厚重的石头基座上平台的如同一个小戏台。
　　穿过正殿，就到了后殿。如果说前面几座建筑都在预料之内，那后殿的就出乎人的意料了。楠木的桌椅柜床，古朴大方的杯碟茶盏，甚至还有绣工繁复的幔帐。每一件事物能彰显着精致与华贵。季建国甚至还在衣柜中，发现几个发冠，看样子都是金银打造，上面的宝石各个都晃得人眼晕。惊讶之余，季建国让人拍了许多照片留作纪念，又安排人将所有东西都搬到院子中晒晒去去霉气。
　　虽然是座道观，但也要顺应时代发展。季建国想着季羲从来没下过山，就自己做主了。给后殿的住所配了整套的家电，又把那些珍贵的家具摆了回去。
　　整整收拾了一下午，才算完工。
　　季建国去找季羲的时候，看到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套茶具，已经泡上茶水小酌。手里面拿着黄毛跑腿买来的手机，看的专心致志。
　　季建国擦擦本来就没有的汗，坐到季羲面前：“大致收拾完了，你去看看怎么样。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提！”虽然差了几个辈分，季建国也没把季羲当外人，权当是忽然多出了一个子侄，也十分尽心照看。
　　季羲抬眼看了看季建国，给他倒了杯茶：“辛苦你了。这是我方才找到的茶饼，味道尚可，你且饮来解解乏。”
　　季建国也算是家学渊源的人，虽然名字起得土，但着实算的上个高雅的。在这座城里面，也是打小各种玩意见多识广的。他入眼一看，就知道是好茶。而且是上好的普洱，当初他花大价钱收过两饼茶叶。这茶叶如果保存得当，品质反而会随着年份的增加变得更加可口。
　　也不和季羲客气，季建国大落落的坐下，正好口渴的厉害，咕咚咕咚那就牛饮下去。这茶水就是与众不同，入口生津止渴，宛如一道熨帖的暖流冲进肺腑，茶香四溢遍布全身，整个人都顺畅了，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清明之感。人人都说茶可以清心，之前季建国也只不过是附庸风雅，品不出来个味道，如今喝了这杯茶，才知道古人之言果然不虚。
　　“这茶味道真好！”季建国品着嘴中的余香，上下打量手里的茶饼子。看上去和他收藏的那两饼普洱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颜色稍微深了一些，虽然颜色发深，但丝毫不显陈旧，反而有一种岁月沉淀的沧桑质感，带着细微的光泽。
　　季羲接过季建国手中的茶饼，细细看了一眼：“只是寻常的普洱茶，只不过存放的年份久了一些。茶叶看上去是采的百年古茶树嫩芽叶，一枪一旗的芽尖，炮制的手法看上去是老师傅的手艺，茶饼十分紧实，保存工艺也不错。”
　　听着季羲娓娓道来，季建国越发来了兴趣，百年古树的茶叶，又存放了上百年，怪不得这么好，刚才那一杯茶就像是灵丹妙药一样，把盛暑天气一扫而空，只剩下安静祥和的清明感觉，这样的神效，如果能一天来上一杯，他岂不是要多活好几年。
　　季羲看到季建国眼神中的喜欢，大方的把茶饼子递给季建国：“你若是喜欢，就留着喝，那里还有不少，我再给你拿上些许。”
　　季建国面上一喜，忙不迭的接过茶饼，听到季羲要再取一些，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心道这个小兄弟真是会办事，年纪轻轻的比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强多了。
　　季羲在橱柜的暗格里面又摸出两块茶饼，都还没有开封，季建国跟在后面打量着室内的装点，看着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让人继续添置。有了这几饼子茶叶，季建国看着季羲都觉得十分顺眼。
　　天色渐渐变得昏暗，树影绰绰之间五彩琉璃灯火映红天际。季羲站在济民观的门前，看着外面那些新鲜的物事。这些和记忆中的都不一样，江南水乡的灯火烛光，月色笼罩的城镇，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人们住着高大的房屋，家家户户都点亮通明的烛火。
　　宽阔的道路上铺就的不是石板，而是一整块的黑色砂石，十分坚固平整，上面时刻有方形的盒子一闪而过。季羲耳聪目明，看得到盒子里面有人。还有一种巨大的盒子，里面乌泱泱的挤满了人，看上去就像是以前的便车。小黄毛作为道观临时雇用的打工仔，被季建国好心的留给季羲使唤，毕竟季羲这个样子看上去，实在和现代的城市格格不入，刚才吃饭的时候，他甚至抱着电饭锅兴冲冲的看了半天，只为了搞清楚从哪里放进去柴火把饭做熟。
　　所以黄毛光荣的成为季羲的马仔，依旧作为道观雇用的临时工，住在道观的小厢房里面，负责照顾季羲的起居。季羲虽然看上去十分不靠谱，但是个人的起居还是能搞定的。只不过时常需要小黄毛帮他解释一下这些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按下这个，就能点燃烛火呢？”季羲看着开关问道。
　　小黄毛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打游戏，头也不抬的招呼：“应为开关可以通电。”
　　“电？就是你说的那个你们使用的能源吗，可以烧熟饭，可以点亮烛火，还可以让你手里面的小盒子发光。”季羲举一反三的思考到。
　　小黄毛点点头：“嗯嗯，羲哥说得对。”
　　季羲凑到小黄毛背后，看着他手中的小盒子上面许多小人在比武，十分好奇：“这盒子里的小人是吃什么的，好养吗？”
　　小黄毛一个激灵大招放偏，坑害了一众队友，耳机里骂声不绝。
　　“我的羲哥啊！你究竟是从那一片深山老林里面出来的，真是服了you了！”黄毛游戏也打不下去了，否则回去就是被队友鞭尸示众。放下手机，开始用他初中都还没有毕业的文化水平，给季羲解释现在的生活情况。
　　让一个初中辍学的该溜子，给季羲解释人类是怎么从蒸汽时代，走向电力时代，又跳跃进入信息化时代，实在有些为难，但小黄毛还是不辱使命，一晚上的时间，最起码让季羲大致明白了现在社会的运营模式。
　　即便季羲看到能够自动出水的水龙头，还是十分感兴趣。
　　虽然明白了这些东西的原理，还是觉得无比好奇。果然人间很有意思，非常、非常、非常有意思。
　　季羲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济民观后殿之后的小院子，正好有一间正房，那就是季羲的房间，会客厅，储藏室，茶室，一应俱全。就是厨房和卫生间是在外面，还保留着千年前的样子。季建国说了，明天安排人来给他修缮房屋。
　　时间似乎在这里被尘封，一切东西都没有老旧的痕迹，自从正殿的那扇门关上之日起，这里就像是被藏进了时间胶囊。现在，一双干净洁白的手，亲自打开了他。
　　尘封的时间开始流动，历史开始向前迈步。
　　而现在，这双拨动时间的手，正握着这个叫做手机的东西，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的动画片。
　　躲在被窝里面玩手机的季羲，不由得再次感慨，人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