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记》洛出

3、我是你太爷

　　那阵阴冷的风过后，率先反应过来的人不约而同的开始掏手机，争先恐后的往大殿里面挤。这个年头，手机可是看热闹必备。
　　这是济民观的前殿，整个大殿端正恢弘，极高的房顶营造出庞大的压迫感，更让人有压迫感的，是那尊被供奉在正位的神像，那是一尊造型奇特的神像，肌肉虬结面目可憎，谁也说不上来这是哪位仙官。
　　大殿左右也都摆放着供桌，沿墙而过，上面全都是空着的杯碟茶盏，里面似乎还有些残渣。左右倒是没有神像，是一些壁画，壁画的颜色经过那么长时间的尘封，居然还没有氧化。绕过正位神像，就能来到大殿的后面，正是通往正殿的大门，而在大殿后面，一尊神像背对正位神像摆放，面前也设置了供桌。
　　比起之前正位神像的骇人，这尊神像让人更加惊异。不是因为它丑陋，而是绝美。那种非男非女，跨越性别和年龄的美丽，不妖艳，不华贵，在任何角度看去都能让人产生心神激荡。石像细节之处栩栩如生，衣带飘动眉眼含笑，发丝根根可见。如果不是金色的光泽和三米多的高度，很有可能会让人以为这是个真人。
　　大中午的济民观香客不多，进来的人只有十一二个，黄毛，售票员，民警杜军也都在内。就在众人被这奇异景象吸引的时候。季羲已久站在门前，一脸的失落。
　　那股香味消失了，就在他打开门的瞬间，那种从心底翻涌出的欲望消失了。就像是饿了四五天没吃饭的人，面前一桌山珍海味，正准备动筷子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了。
　　济民观正殿大门大开的消息，迅速在网上流传开。最早收到消息的，就是济民观的当前法人。没错，作为一家道观，还是有法人的。这里属于宗教场所，按理说应该是政府管辖，但由于济民观千年前是个人出资修建的，所以属于私人领地。代代流传下来，算是个人资产，所以还是有法人的。像门口卖票的和黄毛都是老板雇来的。
　　黄毛也算是机灵，很快用手机报告了管事的。在济民观收门票两三年了，他也没见过老板，只有一个管事的隔段时间来看看。
　　季建国接到秘书的消息时，正在饭桌上和一群老板聊的不亦乐乎。作为房地产界的新秀，季建国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在市里面的圈子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了。今天这场饭局就是几个老板之间联络感情，他坐庄做的局子。
　　秘书这么一打岔，季建国先是愣了半天。济民观，在脑海里几番搜寻都没有想起来是个什么东西。后来秘书又解释道说是商业街上那座打不开门的道观，就是之前集团让包装说是能有房神的那座。
　　季建国之前为了新开发的楼盘，还特意用济民观做了些文章，散播说是济民观有房神，进而带动了楼盘的大卖。说来也怪，自从济民观香火旺了之后，季建国的生意也是越来越顺，弄的他自己心里都犯嘀咕，想着什么时间去道观上柱香。不过后来因为事情忙，渐渐的就抛掷脑后了。
　　现在秘书提起来，他才反应过来是那座祖上留下的道观。
　　“你是说有人打开了正殿大门？”季建国又惊又疑，这座道观是自己家祖上的祖产。据说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祖上也交代，这座道观是家里面代管，不能出售不能转手。否则当初家里面穷困的时候早就给它换成钱了。
　　道观是有些邪性的，所以家里人都不愿意多沾染，全当没有这个东西。传到季建国这里，老爷子临死前也提到过这座道观，说是好好打理着，不要多管也不能不管。终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可究竟还给谁，老爷子也没说，只是说祖辈上交待了，时候到了自然明白。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季建国只当是老爷子临终前神志不清楚，也没放在心上。否则他也不会拿济民观做文章去挣钱了。
　　家里面一直有规矩，这座道观不能开，更不能上香火。只需要每年清明中秋打开清扫一下修缮破损即可。
　　自从两年前季建国用它做文章大捞一笔之后，道观就开始营业，向来也是香火不断。说来也怪，自从济民观有了香火，季建国的生意也顺利了不少。只不过道观的大门一直打不开，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上来。
　　一听说济民观被打开了，季建国也顾不上饭局，向几位老板打了声招呼，带着秘书就直奔道观而去。
　　还没到商业街，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片人，都是听说了消息过来看热闹的人。门口几个民警也没能收队，暂时充当起了安保，护着道观门口不让人再进去。
　　季建国从人群中挤过去，啤酒肚都压扁了几分。见到民警袒露身份，顺利的进了道观。
　　里面的人已经被清了出去，只剩下卖票的黄毛几人。还有一个盘着头发，穿着袍服的年轻人。
　　黄毛看到进来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看就很富贵的样子。机灵的上去喊了声老板，季建国也应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毛本就挨了打正是委屈，听到老板问，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说是这个来历不明的疯子要闯进道观，他为了保护公司的财产，才被揍了一顿。
　　季建国抬头看了眼森严的大殿，只觉得背后发凉。暑热顿时退了干净，还有几分汗毛乍起的寒意。
　　“是你开了这大殿门吗？”季建国心里有些犯嘀咕，想起来老爷子临终的话，态度十分好，带着笑脸问季羲。
　　季羲听到有人问话，抬起失落的眉眼，看着眼前富态的胖中年人，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你，是承宗……的后人？”本来季羲是想问是不是季承宗，恍然想起如今已经是百年光景了，所以转了话头。
　　季承宗？季建国听得一愣，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想了半天，才一拍胖手，恍然想起来，这不是他族谱上排在最前面的名号吗！这小子看上去年岁不大，和他儿子差不多，怎么还知道他老祖的名号。不说别的，就算是自己亲生的那俩混账，也不知道这个名字。
　　“小伙子你是什么人呢？怎么知道我家先人的名？”季建国心里面更是疑惑，这件事哪哪都透露着不寻常。
　　季羲看季建国没有否认，也弄明白了现在的情况。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不过眼前还是把遇到的问题先解决了再说。
　　季羲没有直接回答季建国，而是轻轻一跃跳上了大殿的祭台，在一众人惊讶之际，从大殿塑像的底座取出了两把钥匙。
　　将钥匙递到季建国面前，平静说道：“既然你是季家的后人，我也不与你多说。这座道观曾经是我家先人的私产，因为当时有些变故，故而托付给亲兄弟代管，便是季承宗。如今我既然回来，便是要拿回来的。”
　　季羲看了眼季建国，知道他一时半会也没法相信。便说道：“如若不是道观的主人，又怎么会知道这钥匙的位置，罔说是你，哪怕是季承宗，也不知道这钥匙放在何处。”
　　季建国不是不信，只是一时半会有些理不清楚。他向来精明，片刻下来就想明白了。原来如此，怪不得祖上说不让动这道观，原来是为别人代管的产业。接受了这个说法，季建国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他手下各种产业也有不少，算的上个小老板，自然不会贪图一座小道观，即便这道观占据了有利位置，只可惜风水不好，带着周围半条街都热闹不起来。
　　季建国哈哈一笑，拍了拍季羲的肩膀：“原来都是一家人，你说的季承宗确实是我家先人，家里面族谱上记载是有个叔公，只不过年纪轻轻就没了踪迹。没想到你居然是叔公家的后人，算起来咱们也算是有亲戚了！”
　　季羲顺着话说道：“是了，当初先人一心求仙问道，在山中隐居。时隔多年不与家人联络，如今家中只剩我一人，便想着看看当下，故而下山来！”
　　季建国心中一跳，嚯！感情还真是修道的。这得在山上住上多少年啊！可怜这小伙子，没见过这繁华的城市，怪不得浑身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不知道你是哪一代的辈分？”季家本来就是大户，虽然已经到了当今社会，还是免不了族亲众多。按照惯例分了辈分，也好算个清楚。
　　季羲想了想，也没有说的太实在，按照年龄算了个合理的说法：“算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叔公。”
　　哦！季建国吧砸一下嘴，顿时想明白呛了一下。这小子居然是自己爷爷那辈的人！心中道了一声苦哎！
　　好在是十几辈子前的亲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现在是文明社会，哪怕直呼名讳也算不得什么。
　　“那你怎么称呼呢？”季建国打定了注意，不张嘴叫这声叔公了。
　　季羲也没多在意，直说：“季羲，字临宗，叫我季羲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