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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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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涵要做两场汇报,第一场是在闭门会议上向上级汇报,讨论后续事宜,包括张彦的处理、南港的安排、其他线索的整合等等,要求处级以上干部出席,龙相宜还不够级别。第二场才是大会汇报,定在十点召开,主要是向行动参与人员通报进展,表彰功劳,传达跟进方案。
龙相宜目送着爱人穿着黑色制服的身影走进了小会议室,大门在他身后合上,心里说不出的骄傲。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去找张小枚和张子谦,给他们送点儿南港的特产。这是贺涵的习惯,每次出外勤,都会给小组里的两位内勤带点儿小东西,和他们聊聊外面的奇形怪状。结婚以后,就轮到龙相宜了。
张小枚接过龙相宜递过来的精华液,亲了她一口道:“一看就是你挑的,送到我心坎里了。”她挽起相宜道,“走,去二楼新开的咖啡厅坐坐,请你吃冰激凌。”
二楼咖啡厅筹办了大半年,总算开张了。最初是周美美提出来的,希望有一个非正式的场合,方便外勤与后勤,以及不同小组之间经常交流。就在他们去南港的那段时间,咖啡厅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龙相宜对冰激凌又爱又恨,但能与闺蜜聊聊,一起分享一份冰激凌的机会太难得了,两个人偎在一起,一人一把精巧的小调匙,各从一个方向,慢慢地刮着一个香草冰激凌球。虽然是冬季,香甜的奶油依然令人陶醉,龙相宜吮吸着小勺,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张小枚推了推她的胳膊道:“最后那场狙击战,我一直盯着监视器,到处都没找到你,你藏哪儿了?”
龙相宜得意地笑道:“怎么可能让你发现?我们有时候能趴一整天,一动不动,像块石头——因为做好了防护,不太怕蚂蚁爬虫,就是怕蛇。有一次,一条蛇从我手臂上慢慢爬过去,袖子上一道黏糊糊的痕迹,太恶心了!”
“有多恶心?”张小枚故意问。
“就跟被不喜欢的人睡了一样恶心。”龙相宜笑嘻嘻地低声说。
张小枚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眉眼道:“看样子,你睡队长,睡得挺开心?”
“你说呢?”两个人顿时抱成了一团,嬉笑打闹。
张小枚又问:“狙击那会儿,有没有很紧张?”
龙相宜说:“当然紧张,老贺的身家性命都在我手里,何况枪声一响就是全面围剿的信号。那会儿,虽然我们都穿了防弹衣,但万一对方爆头怎么办?我瞄准了一个狙击手,可万一对方不止一个呢?世上并没有绝对安全的计划。贺涵一直说,情况可控时需谨慎;不可控时需勇敢。”她顿了顿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狙击的时候必须心无杂念,回来以后才发现,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说队长最危险,但你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他是近攻,你是远程,类似的配合以后少不了!”张小枚道。
“没关系,事后把队长揍一顿就解压了!”龙相宜小声说。
“真的假的?”
龙相宜感概道:“我算理解了,为什么贺涵不希望搭档之间有私情,当年他反对过你们俩,自己也不敢追求林一清,就是因为想得太清楚。这次给我下命令的时候,他心里很不好受,我感觉得到。”她叹了一口气,“不过,难过着难过着,就习惯了。生活不就是这样,从逆来顺受,到躺倒享受?”
张小枚点了点头道:“所以你已安然地躺倒享受了?”
“还能怎么样?我打不过他!”龙相宜嘟着嘴说。
张小枚道:“看到你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就放心了。子谦昨晚还说,要我开导开导你呢!”
龙相宜低着头承认道:“已经被开导过了。”
张小枚想象着那画面,忍不住笑了。
随后,两人便开始畅谈着这次行动结束后,要不要请个年假,去哪里旅个游。就在这时,龙相宜看到周美美进了咖啡厅,便向她挥了挥手道:“过来坐,也是等着开会的?”
周美美看到她俩,一脸惊喜,小步走过来,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道:“龙姐、张姐,你们都在?”
张小枚问道:“你和肖毅怎么样了?”
周美美点了一杯咖啡道:“你们觉得,搭档之间,一定要有点什么吗?”
龙相宜摇了摇头道:“最好是没有什么,否则很难公事公办。”
周美美眼睛一亮,望着龙相宜道:“我也这么觉得。”想了想,有些试探地问道,“可你们俩不都和搭档在一起了?”
龙相宜道:“后勤倒无所谓,但是外勤的话,真不太好。我与贺涵,纯粹是机缘巧合,缘起于故人一腔执念,若非如此……”她顿了顿道,“无论如何,是不是搭档都不重要,爱情是世间唯一的纯粹,何必为外物扰乱心神呢?”
周美美摸着咖啡杯,没有说话。
他们这一届夏令营女生很少。事实上,贺涵下面的七八个小组,只有三四个女生,据说是因为夏令营的选拔标准提高了体能要求。即使不考虑选拔,申请参加安全夏令营的女生也比男生少很多。作为硕果仅存的女性,周美美在她的小伙伴们中很受欢迎,而她的队长肖毅,却把他护得滴水不漏,绝不允许其他人染指。再加上她一直跟在贺涵身边当助理,其他男生就更没机会接近了。别人都觉得他们俩之间应该有点什么,可是看情形,只怕并不是大家想象的样子。
龙相宜猜测,这个小姑娘想通过她,借贺涵的手敲打敲打肖毅,不自觉地坐正了身子,问道:“你对他没兴趣?”
周美美想了想,坚定地“嗯”了一声。
龙相宜道:“如果你觉得有困扰,可以申请换组。”
周美美道:“肖毅很好,是一个值得信任的队长,我并不想换组,”她顿了顿道,“但我只喜欢女生,您可以理解吧。”
两人呆住了,张小枚问道:“他知道吗?”
周美美点了点头道:“我想知道怎样才可以改变我自己?看着他痛苦,我也很心疼。龙姐,我听说过您的事情,您可以教教我吗?”
龙相宜呆住了,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握着周美美的手说道:“我想一想,过几天再找你聊,好吗?”
周美美一席话,让她一整天神情恍惚。开大会的时候,只听到一阵又一阵掌声就结束了。晚上回到家,连吃饭的时候,脑子里还晕乎乎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往常,晚饭后,她会和贺涵一起散散步,然后回家看书,十点准时上床。可是,这天晚上,她拿着书,怎么也看不下去,干脆早早躺在床上神游。
她上床不久,感觉到身边的席梦思凹了下去,贺涵也上了床。
“怎么了?心情不好?”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龙相宜说:“今天碰到周美美,说起了她和肖毅的事情。”
贺涵道:“肖毅和我说过。我劝他,爱而不得没什么大不了,世间的人大多都需要经历这般锤炼,实在不行就拆组。”
龙相宜“哦”了一声,没有接话。
贺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轻把她搂到怀里问道:“你的心事,愿意和我说说吗?”
他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脱衣上床,龙相宜隔着他的衬衣感受着温热的心跳,觉得十分安心,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缓缓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贺涵轻声“嗯”了一声,鼓励她继续说。
龙相宜说:“我以前没有喜欢过男生,中学那帮小男孩太蠢了;上大学后,我和你讲过,都处成了哥们。有一回,男生踢足球被欺负了,还是我带着他们去找回的场子。我也不喜欢软绵绵的小女生,只喜欢吴笑笑那种强大、自信、美艳无双的女子,可惜刚则易折,后来我学会了撒娇,学会了曲意逢迎,学会了与人调笑,这些并不难学,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只要一个契机,就会勃发出来。”
贺涵亲爱地碰了碰她的鼻尖道:“你觉得舒服就好,人的一生有很多阶段,也许年轻的时候爱吃肉,年纪大了变得爱吃素了,有什么关系呢?”
龙相宜似乎被他安慰到了,环抱着他的腰身道:“当我发现无法喜欢身边的男生时,心里很害怕,也很自卑——我才不想孤老终生呢。‘人’字的结构就是相互支撑,我也曾幻想着有一个人能够风雨同舟,能够相互依靠——老公,谢谢你,满足了我对婚姻与家庭的一切幻想,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
贺涵轻拍着她的后背道:“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无论外面的世界多么危险,只要一想到你,我就有了力量,你为我所有的远行设置了一个永恒的终点,我就算爬也要爬到岸。世上纷纷扰扰的人事都变得不再重要,你就是一座遗世独立的花园,那里花草繁茂、果实累累,容纳着我想要采撷的一切美好。”
龙相宜抱得更紧了:“老公,我理解周美美的痛苦,可我没法告诉她,最初喜欢你的其实不是我。”
“你终于说出来了。”黑夜中是贺涵的声音。
“你一点儿都不惊讶?”
“当你说出来的时候,便已经解开了自己的枷锁。”他的声音里含着温柔的光。
“是吗?”龙相宜有些将信将疑。
贺涵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真正打算和她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第一次在他家吃饭时她拉起自己的手,装作看手相的片刻那电流般的战栗,只因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被生理反应左右;真正俘获他的,是签约酒会后的惊鸿一瞥,她在沙发上小憩,从迷糊到清醒的一刹那,看到眼前人是贺涵时,眼神中瞬间汇聚了无尽的星光,那深情,无论是谁都会沉沦。然而事后,贺涵复盘的时候意识到,他和龙相宜之间并没有那么深的交集——那个眼神,那份深情,都来自林一清。从夏令营算起,他认识龙相宜七年了,早年的相宜美则美矣,却无法吸引他的丝毫关注;他喜欢的是后来的龙相宜,不管是谁,那才是他心中可以共度一生、相濡以沫的人。他有点儿理解龙相宜选择身份之后,总是试图在他跟前表现得与林一清不一样,但这些细节值得在意吗?她那么可爱,这不就够了?他爱着她,至于爱她的哪个部分有什么可纠结的?然而,他知道女生的心思终归不同,这种事情一辈子都讨论不出结果,不如就随风去吧。
他岔开话题道:“你第一次拉我的手,其实并不是调戏,而是想确认什么,是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
“很难发现吗?你日常非常小心地避免与异性有肢体接触,却突然主动拉我的手,这并不是试探我,而是试探自己。你发现自己并不抵触我,才下定决心赖上我的,是不是,我的小机灵鬼?”贺涵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难怪签约酒会上那个老色鬼来的时候,你那么及时帮我解围。”龙相宜喃喃道。
“之前,老色鬼第一次来公司,只是和你握了个手,后来你出门悄悄地吐了。”贺涵说,“是小枚查了走廊的摄像头后,告诉我的。”
“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情报头子。”龙相宜叹了口气。
贺涵抱着她,伏身在她耳边幽幽地问道:“那——咱们深入交流的时候,有没有让你不舒服?”
他的气息吹得脖子痒痒的,龙相宜格格地笑起来:“原来书上说的是真的,男生都很在意自己在床上的表现?伟大的贺涵同志也会为此而不自信吗?”
她热乎乎地抱回去,与爱人耳鬓厮磨着说:“老公,你是最棒的!令我欲罢不能……”
贺涵听到她的声音里恢复了往日的活泼,终于放下心来道:“下次碰到周美美就告诉她。人这一生,口味也许不变,也许会变,谁知道呢?无论变与不变,我们都活在当下,这一刻的感受就是我们的决定,好不好?”
“好!”
“亲爱的,我安慰你善感的心灵这么久,你是不是也该安慰安慰我呢?”贺涵的声音里憋着点儿坏坏的味道,“难得今晚这么早上床,不要浪费了……”
……
事后,龙相宜不满地挠着他的胸口道:“我一直以为,你爱着我纯洁骄傲的灵魂。”
贺涵任她挠,任她咬,理直气壮地答道:“但我同样爱着你鲜嫩饱满的躯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