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的滋味》走路不看景

29、第 29 章

　　出差一周，开了一整天的车回到熟悉的家，没有什么比得上一荤一素，还有一锅热乎乎、奶白白的肉汤，让人如此眷念，如今放松，仿佛身心都浸泡在馨香之中。
　　贺涵最后喝了一口雀儿汤，放下了碗。他做得果然不比张彦差，汤味鲜香浓郁，带着南方的回甘，看到相宜喝完了一整碗还想盛，他心里美滋滋的，她唇上残留的一点汤汁仿佛充满了无尽的吸引力，令他有一种冲动，想舔舐干净，或是含在嘴里慢慢品尝。然而，他什么都没做，生生按捺住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对自己说：先把老婆喂饱，反正她也逃不掉。
　　龙相宜一抬头，正对上男人火辣辣的目光，那清俊的容颜，专注的眼神，还有眼底明明白白的侵略意味，都令她无端有些口渴——他的心思太好猜了。她一口喝完了多盛的汤，用特别不良家妇女的眼神望着贺涵，软软糯糯地说：“老公，汤很好喝——不过，我买的《袁殊传记》到了，讲的是一位有名的双面间谍，今晚好想看看书嘛……你不会打扰我学习吧？”果然，不作天不作地就不是龙相宜。
　　贺涵伸出手，轻轻地捻了捻她的下巴，别有深意地说：“没关系，你看你的，我干我的。”
　　相宜伸长了脖子，挑衅地望着男人道：“帅哥，我以为你是个好人。”
　　“还是做坏人比较轻松。”贺涵往椅背一靠，自言自语道：“不折腾你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做汇报，今晚有得忙。”他说着站起身，收好桌上的碗筷向厨房走去，心里默念着“一、二……”还没数到三，就被老婆从身后环住了腰，相宜的手在他胸前摸索，嘴里不停地抱怨道：“这就放弃了吗？都不多哄人家一句？讨厌死了！”
　　贺涵转过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道：“我把碗筷放洗碗机里就过来。快去刷牙、洗脸，在床上等我。”龙相宜乖乖地“嗯”了一声，往卫生间走去。
　　晚饭后，他俩躺在床上聊天，聊到了某次旅游一起走过的黄果树瀑布。他们的爱便如那瀑布，最初只是浅浅的泉眼，漫过苔藓，在岩缝间蜿蜿蜒蜒地流淌，润湿了低矮的草木。渐渐的，有了些许水声，恍若蛐蛐儿的叫唤，又像是情人的低语，若隐若现，在岩穴与缝隙间悠悠地回荡。水声越来越大，渐渐泛起了水花，打着旋儿，时而低吟，时而高唱，时而沉寂，时而徘徊。涟漪轻轻地颤动，山石坚韧的影子，在柔软的涟漪中破碎又完整，完整又破碎。翻转腾挪，终于激起了水声鼎沸，人类的叹息在水光水雾中扭曲变形，只剩下水的喷涌、冲刷，左突右撞，撞击、拍打、声声不断——起起落落，回环旋转。川上之水，永远俯冲，永不停息；水下之石，声与动姿，浩然回应。倏忽之间，半空之上，一声长啸，天上之水便落入了深潭。
　　酣畅淋漓之后，两人已大汗涔涔。贺涵把爱人拥在怀里，感受着她的体温，倾听着她的娇喘，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回家了，又一次活着回来了。他伏在相宜耳边，突兀地说：“对不起，这一次的狙击任务，你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龙相宜埋在他胸口，起先只是低低地啜泣，后来哭声越来越大，终于变成了嚎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把泪水往他胸前抹，贺涵也不躲开，就这样紧紧抱着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好久慢慢地缓过来，这才想起找卫生纸，到处乱擦。贺涵慢慢擦着胸口的水渍，含笑地望着她，仿佛在对她说：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都知道，就算重来一次，他依然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而她依然会忠实地执行队长的命令。话虽如此，可她依然会后怕，依然会伤心，依然会郁郁沉沉。然而她的队长，她的爱人，就这样直接地撕开了一道裂开，让她把所有的情绪宣泄出来。
　　龙相宜累了，软软地依在爱人身上，说不出话来。贺涵用手指理着她卷卷的短发，低声说：“谁能想到，这么能闹腾的龙相宜，居然是个狙击手。”相宜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赶紧辩解道：“动如脱兔、静如处子，亦动亦静、亦庄亦谐，才是我最最可爱的相宜。”
　　龙相宜轻轻一笑道：“贺小涵，还有空嘲笑我，你明天汇报的发言稿准备得怎么样了？”
　　贺涵身子一僵，披上衣服，翻身下床道：“你先睡，我去书房干活。”
　　龙相宜也披了件衣服道：“我看一会儿书，陪陪你。”
　　贺涵问：“《袁殊传记》？”
　　龙相宜“嗯”了一声。
　　贺涵道：“回头忙完了，我也想看看。袁殊一生郁郁寡欢，实在很可惜。”
　　龙相宜突然说道：“老公，我没事——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贺涵含笑地看着她，她认真地说：“你还记得《致橡树》那首诗的结尾吗？”
　　贺涵想了想道：“高中时背的，都忘光了。”
　　龙相宜背道：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就是我对于爱与忠诚的理解。”
　　贺涵牵起她的手，珍重地亲吻。

作者有话说

　　有人说我在写空间，其实我写的是时间，那么广袤无垠；有人说我在写时间，其实我写的是空间，从狭缝中挤出一条道，冲向悠远的未来。我就是写肉了，有本事举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