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的滋味》走路不看景

3、第 3 章

　　回到家，兄弟俩手忙脚乱地准备晚餐。
　　贺涵看着黄璃切菜的麻利劲，小声说道：“成了家的男人，果然不一样。”
　　黄璃说：“林奇也过来吃晚饭，我让他带了酒。”
　　贺涵问：“一定要喝吗？”
　　黄璃说：“他在增肌，不能喝酒。我陪你喝两杯，你可以睡得好一点。”
　　贺涵道：“你俩今晚睡这儿？他又要嫌床软了！”
　　黄璃道：“今天是林一清的忌日，我得看着你。”
　　贺涵笑道：“我哪有你说得那么脆弱？”
　　正说着，门铃声响了，林奇来了。
　　大高个一进门，放下酒，就进了厨房，一边掳袖子，一边问：“我干啥？”
　　黄璃说：“去，把小青菜择了。”
　　林奇找了个小凳，默默地择菜。
　　一旁剥蒜的贺涵问他道：“龙相宜，你有印象吗？也是夏令营里出来的。”
　　林奇回答：“我听说了，你的新搭档。印象不深，好像身材不错，和吴笑笑组过队，两个大美人，一道靓丽的风景。那时候大家都叫她草包美女，不过传闻不可信——七年了，能留下来的人，每一个都不简单。”
　　贺涵道：“她很厉害，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多厉害？”
　　“她一出院，我身边亲近的人，师长、同事、队友、兄弟，突然全站到她那一边，劝我接受她，不知道她下了什么蛊。”
　　“一清不也是这样的人？她主持审讯，从不依靠别人良心发现，而是借势蓄势，给人一个无法拒绝的选择，要说借势压人……”
　　“别说了，不能比。”贺涵手起刀落，拍扁了蒜头。
　　林奇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说道：“还记得刚进夏令营的时候吗？林一清似乎也是被你逼进了你们小组？你忘了？”
　　“所以你想说，风水轮流转，我咎由自取，是不是？”贺涵提着菜刀问。
　　林奇笑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龙相宜真有这么厉害？这些年她参与了不少大事，怎么名声不显？小璃，你说呢？”
　　安心切肉的黄璃嘟囔着说：“问我干啥？你们的老相识，我今天刚见到。”
　　林奇问：“第一印象如何？”
　　黄璃说：“很能掌控节奏，但本事再大，也没法按着头让人喜欢。贺涵，你今后失/身也罢，委/身也好，只要不是以前那副不值钱的样子，我就老怀甚慰了。”
　　“黄小璃！我是你亲弟弟，何必把我说得这么不堪？”贺涵挥着菜刀问。
　　林奇赶紧挡在他身前说：“老贺，小璃的直觉比谁都准。他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徒劳反抗了，躺倒享受不好吗？人家大美女，你又不吃亏。”
　　贺涵放下刀，叹了口气道：“又来一个劝我躺倒的！”
　　黄璃不怕死地拍了拍贺涵的肩道：“你呀，把自己关闭得太久，看什么都觉得没意思。就算林一清重生在眼前，你也认不出来。”

　　今晚下了一场大雨。贺涵早早上了床，睁着眼睛复盘当日的工作，这是当年林一清带给他的习惯。白天发生的一切，像放电影一样从脑海中飘过。某个上坟的画面中，龙相宜说：“你们不就缺一个我嘛！”他定住了，莫名熟悉，还有之后龙相宜迅速转移话题制造矛盾的做法，更让他觉得这句话不仅仅是指他们小队三缺一，似乎暗含着什么他没猜透的信息。最后道别的时候，龙相宜和黄璃单独说了些什么？他们第一次见面，有什么可聊的？他越想越不对，似乎所有人都知道点儿什么，唯独瞒着他一个人，很久没有这种万事不在掌握之中的感觉了。看来，他碰到了真正的对手，是谁？龙相宜吗？她到底什么来路？过几天一定要回局里仔细研究一下她的档案。还有，黄璃后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算林一清重生”？天方夜谭！他没有那么多奢望，只求在梦中能偶尔忆起她的片言只语，可她为什么从不入梦？难道对世间毫无眷念吗？
　　这一夜，他终于梦到了一清。那似乎是某个雨夜，他和一群小混混打了一架，把林一清带回自己家，要她暂且住下，不要贪房租便宜，继续住在城中村那边。林一清裹着大毛巾坐在客厅沙发上，打了好几个喷嚏，神情特别沮丧。她的高瞻远瞩、运筹帷幄，都敌不过窘迫的生活和市井的骚扰。自己当时是怎么安慰她的？好像是说：真正的知识分子，虽无缚鸡之力，却能借天下神通，你身边不就缺一个我吗？
　　你身边不就缺一个我吗？
　　你们不就缺一个我嘛！
　　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原来，这是自己对林一清讲过的话，龙相宜怎么知道？是巧合吗？
　　后来，出了黄璃的事情，一清权衡左右，终于搬入自己这个三室一厅中的一间，开始了和兄弟俩的合租生活。
　　贺涵摸黑爬起来，套了件衬衣，慢慢走出房门，打开了隔壁林一清的房间。房间里的一切，依然是她当年离开时的样子，满墙的书柜摆满了书和资料，资料上贴着五颜六色的标签。窗前的大书桌铺着蜡染的蓝色桌布，摆了电脑、笔记本、小植物和笔筒，笔筒里插满了各种颜色、奇形怪状的笔。床上的角落里依然蹲着那个丑娃娃，被捏得变了形，毛都磨平了。贺涵使劲捏着丑娃娃，幻想着一清抱着它睡的样子，心里一阵阵抽痛。窗外的雨声更大了。
　　他捏着丑娃娃，坐到书桌前，打开了桌上的mp3播放器。电是满的，他上午刚刚充过电，里面循环播放着她走前听的最后一首歌——林志炫的《烟花易冷》。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歌声仿佛一个预言，注定了他们的结局。
　　可是，如果能够等到，纠缠到天荒地老又何妨？
　　可惜，这里没有城门，也没有石板，只有雨水打在雨棚上的冰冷的声音。
　　突然，灯光大亮，贺涵晃了晃眼睛，看到了站在房门口的黄璃。
　　“你果然没睡，又在林一清房里鬼混！”黄璃道，“灯也不开！”
　　他走了进来，四处嗅了嗅道：“过两天放晴了，一定要开窗晾晾，一股霉味儿，她回来非气死不可！”
　　“回来？”贺涵呆呆地重复道，“回来？”
　　黄璃摇了摇头，对贺涵说：“她喜欢野兽派的樱花香氛，龚俊代言的那种。这么久了，不知道这个牌子还在不在，你有空买一点，薰薰屋子，去去味儿。夭寿哦，都快夏天了……”
　　贺涵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傻傻地望着黄璃道：“哥，龙相宜和林一清有什么——渊源吗？”
　　黄璃道：“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她啊！”
　　贺涵捏着丑娃娃，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