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的滋味》走路不看景

28、第 28 章

　　张彦走下车，看到大家闷饭的闷饭，分罐头的分罐头，还有人垒了个土灶准备炖汤。他们看到张彦，点了点头，神色毫不惊讶。
　　贺涵提着鱼和锅来到灶台边，对张彦说：“你来炖吧，我观摹观摹，以后炖给相宜尝尝。”
　　周围有人发出了嘘声，皮亚杰道：“老贺，不炫耀你有老婆会死吗？”
　　贺涵挑了挑眉，得意地望着他，懒得搭腔。
　　张彦和热市的人挺熟，他当队长时可不像周延言那般横冲直闯，人缘还不错。炖汤的时候，无事的人便慢慢聚过来，和他打招呼。
　　贺涵双臂交叉在胸口，看着他轻轻地搅拌，问道：“你大学时申请参加夏令营，就是为了学习怎么摆脱陈楚楚吧？”
　　张彦答道：“是啊！可是来到南港才发现，如果不利用鹞子的身份打探消息，想要保全大家几乎不可能。那时的力量悬殊太大了，他们有好几千特工，我们才十二个人……”
　　贺涵道：“做双面间谍，一定很不容易，为什么不告诉你的上级？你应该相信组织！”
　　张彦想了想，终于艰难地说：“为了获得信任，我的确向敌人提供了很多情报，主要是沿海设施的照片，有一些做了手脚，但没什么用，他们本来就是依靠整合多来源图片来做拼图。我提供的情报价值一般，但比较稳定，虽然没有进入他们的核心，但人头和规则慢慢熟了，很多事情也就好办多了。直到南港大捷后，陈楚楚逃走，境内间谍数量大减，她才渐渐开始倚重我，估计她在南港的人手不多。这一场大败，也让她在月亮国失了势。”
　　“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你是南港地区的负责人！”贺涵笑道。
　　张彦承认道，“我一毕业就进入系统，伪造了另一个张彦的全部资料，专门用于和她打交道。你知道的，我们都有对外身份。张彦这种名字，重名的人很多，他们一直以为，张彦只是某个公司的小白领，没有太大的能量，胜在为人勤恳而已。”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南港大战中，他们策划狙击指挥部，而我级别不高，知道得很晚，通知沈丹萍晃镜子本是为了示警，没想到……”
　　贺涵道：“我懂！”
　　两个人一时沉默。
　　贺涵说：“你向陈楚楚提供的情报，需要整理出来交给我审核。之前你是南港的负责人，属于你权限范围之内的材料没问题，但超限的部分需要写说明，我将提交党政联席会议讨论。至于你退役后的材料，则需要同时提交周延言和我。”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是非功过，自在人心，当年的艰难，我们都理解！你要对组织有信心！”
　　张彦突然抬起头道：“当时，我的上级是江钢，他知道我的事，可惜在南港大战中牺牲了……”
　　贺涵点了点头道：“我去查档案，如果是江老师，一定有记录，只是双面间谍的工作记录，会自动提高密级，也许需要多花点时间。”他望着张彦道，“我下面的计划，也许会让鹞子的身份曝光，有问题吗？”
　　张彦笑道：“求之不得！”

　　晚餐很简陋，每人一个饭盒，自己打饭，自己开罐头，张彦炖的汤遭遇哄抢。
　　张彦捧着饭，吃得分外香。
　　大家围坐在贺涵身边，那种既亲密又敬畏的气氛令张彦有些晃神。

　　“张彦，你给沈丹萍寄死鸟，不怕她吓到？人家怀孕了！”有人说。
　　张彦答道：“她身边围着那么多人，死鸟肯定到不了她手里。”
　　又有人说：“鹞子居然是自己人，龙姐可以撤回来了吧？我还没见过龙姐呢！”
　　贺涵道：“该见的时候，自然就见到了。”
　　他望了望身边的张彦问：“所以雀儿汤只放葱和姜，用小火炖15分钟就行了？”
　　张彦点了点头：“嗯，只要不粘锅、用料新鲜就能出白汤。不过——其他地方买不到这种雀儿。”
　　贺涵认真地说：“我打算在菜市场买一笼活的，带回北城去炖，她一定喜欢。”
　　张彦笑着说：“我也觉得，给家人做菜，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嘘声。
　　徐阳特别不高兴：“我做得一手好菜，可那有什么卵用？你首先得有个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贺涵道：“别问我，我可没资源。我的上一个搭档是夏令营里勾搭的，现在这个是组织分配的！”
　　“切——”有人酸溜溜地说，“不知民间疾苦！”
　　贺涵道：“皮球，你就不能组织个单位联谊？你们隔壁，我记得是旅游局？”
　　皮亚杰道：“那些人阴阳怪气的！有个大妈，老远对着我和小谭指指点点。我们在自己大院里光着膀子训练碍着谁了？反正院子里都是爷们！”
　　贺涵叹了口气道：“大妈才是真神！她们手里大把资源，你只需拿出干革命的半分热情，主动和她打好关系，保证帮兄弟们脱单。”
　　“真的？”皮亚杰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试试又没损失！”贺涵道。
　　张彦迟疑了片刻，小声问道：“林一清和龙相宜……”
　　贺涵打断了他的话道：“她们都信任你！我也是！”
　　张彦的眼角红了。

　　吃完饭，收拾了残局，开始谈正事。
　　“……陈楚楚知道我来了南港，必定想弄死我！于公于私，我都是她最恨的人。”贺涵望着张彦道，“你只需要按照我们的节奏，把我的行踪透露给她就行了。”
　　“你要以身为饵？”张彦问道，“值得吗？她在南港的钉子，也许只是一个狙击手，也许还有其他的布置？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
　　贺涵平静地说：“正因为如此，她权衡利弊，一定会出手！于公于私，我必须冒这个险！”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他们都知道，贺涵做出了这个计划，等同于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了他们手里——这是一场你生我死的赌注，他全心信任着这群伙伴，同时对肃清南港志在必得。

　　晚上，小谭送走了张彦。
　　贺涵躺在床上和相宜通话。
　　“队长，这个任务，我做不到！”龙相宜很少这么激动。
　　贺涵放低了声音，温柔地说：“难道我把这个任务交给别人，你更加放心？”
　　“老公——”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虽然明知他们的通话受到监听，贺涵并没有打断她，他坚定地说：“我在，我会一直在！相信我的安排！”他顿了顿，轻声安慰道，“等任务结束，回到北城，我给你炖雀儿汤，好吗？”
　　龙相宜带着鼻音的声音终于在耳机中响起：“队长，保证完成任务！”

　　贺涵带着张彦和周延言再次来到了周家别院——林一清牺牲的地方。
　　三个人坐在宽敞的客厅沙发上，张彦屏息静气，周延言戴着耳机，静静地听着。
　　贺涵也挂着耳机，仿佛在享受音乐。
　　“一定会来吗？”张彦轻声问。
　　“已经来了，”贺涵答道，“三个，不，可能是四个，真下了血本！”他对耳机说道，“爆破组做好准备。其他人再等等，信息组查一查有没有远程控制波……无人机追踪，好的，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行动开始！”
　　就在他说完的一瞬间，“砰——”一声闷响，门外喧闹起来……
　　三个人走出大门，战斗已经结束了！
　　最先被绑着推出来的是一个狙击手，枪在地上，他的右肩胛被打穿了，就是刚刚那一声枪响，紧接着落网的两个爆破手。
　　“无人机锁定的那个，已经擒获，就地等待指令！”耳机里传来汇报声。
　　贺涵对耳机说道：“四人全部押至别墅，就地审理。龙相宜、肖毅、彭平、皮亚杰小组出列，其他人保持警戒！周延言通知当地警方，准备接收人犯。”
　　点到名字的小组聚集在客厅里分配审问任务，龙相宜拿着一杆半人高的狙击木仓站在贺涵身边，没有声息，没有丝毫存在感。
　　周延言震惊地望着她道：“你居然是狙击手？”
　　贺涵缓缓说道：“要不你以为，她为什么比林一清更早发现袭击？为什么能迅速判断狙击方向去挡抢？可惜天意弄人……她是江老师的学生，局里最好的狙击手。你知道，能发现狙击手的，只有更好的狙击手！”他顿了顿，望着龙相宜道，“这就是何处坚持把你安排在我身边的真正原因吧？”龙相宜顾左右而不答。
　　贺涵笑了笑，望着张彦说：“希望今晚的一切能够洗净你的遗憾。和当年不一样了，如今依然实力悬殊，不过换成了我们具有碾压性优势，南港终于是我们自己的地方了！”
　　回程的路途益发谨慎，贺涵和带来南港的六个小组合成一只车队，不再落单，浩浩荡荡地向北城驶去。

　　回到家是下午三点，冬天的暖阳轻柔地铺满大床。两个人洗得清清爽爽，趴在床上小憩。
　　龙相宜在他耳边嗅了嗅到：“总算洗干净，野地里住一周，都臭了！”说着轻轻地咬了咬他的耳垂，示意他通过了卫生检查。
　　贺涵舒展地躺在大床上，晒着融融地阳光，脑子晕乎乎地想：“真痒啊~”
　　相宜靠在他肩窝上，小声问：“值得吗？抓四条虫，花了一周，投入二十多个小队？”
　　“不止四条虫，还挖到了两条线，发现了十七八条，暂时没有抓捕，看看怎么废物利用。”贺涵笑着说，“这是后勤的成果，明天我去局里做汇报，你就知道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挽救了张彦，挽救了南港的队伍。”
　　“所以，你并不信任张彦？”
　　“他游走于黑白之间，手段已经越界，失足是迟早的事情。给他一个机会，就是我们的机会。”他不愿意多谈，转了个话题道，“这样不好吗？他洗白了，沈丹萍的案子性质也变了，不需要坐牢了。”
　　“南港不再追究？”龙相宜追问道。
　　“队伍可能会拆散，去其他地区轮岗，未必是坏事”贺涵半眯着眼睛道，“我得好好想想，需要解决的是系统性问题……”
　　龙相宜望着爱人，他已经能够从更加宏观的角度来思考工作策略和队伍建设。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远远超过了林一清——三年的历练、培养新人的经历、更高职位的视野，他已从当年那个聪明灵秀的少年，逐渐成长为风华内敛的美玉。
　　“相宜，谢谢你推荐《天堂鸟之歌》，可把张彦吓坏了，他一开始越心虚，后面我放他一马，他就越感激，越配合，越相信我信任他……相宜，你看，我也学坏了……”他闭着眼睛，喃喃地说。
　　原来他也会自我怀疑，会不敢确定吗？龙相宜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他闭上的眼睛说道：“雷锋叔叔教导我们，对待朋友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想秋风扫落叶般无情。所谓忠诚，就是始终从祖国和人民的利益出发，来划分朋友与敌人。毛爷爷也教导我们，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相信我，你只是争取了一个朋友，消灭了一个敌人罢了！”
　　贺涵的嘴角浮上了笑意，他睁开眼睛，深深地望着相宜说：“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相宜回望着他，认真地说：“一清姐和我，都为你感到骄傲！”
　　想到林一清，贺涵轻叹道：“当年的南港大捷，我们虽然以少胜多获得了巨大胜利，但是牺牲也很大。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们的祖国强大起来了，我们终于挺起了腰杆，能够用更高的投入、更先进的系统碾压对手，这才是大国竞争的姿态，一清如果能看到这一切，该有多高兴啊！”
　　正感慨间，冷不防龙相宜一巴掌拍到他屁股上道：“少抒情了，做饭去，厨房里的一窝鸟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