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公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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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刚刚在伊莱面前都说了什么！”奥厄斯丁拉住贝里的领子，一下把他推进墙脚。
维尔莉特无意插手他们的对话，早就走远了，贝里心里还在想她刚刚嘱咐的话，呆呆地顺势靠在墙上。
“你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吗？”贝里回过神，小心翼翼试探地问。
“你觉得我知道的话，还会问你吗？”奥厄斯丁冷下脸。
奥厄斯丁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说了不好的话，但到底说了什么也并不确定。
他的脑子在那一瞬昏昏沉沉，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还有身份的最大秘密，一旦暴露，伊莱和他背后的神殿，一定会杀了他。
他还要一统大陆，完成伟大的魔王事业，可不能死在现在。
贝里松了口气，复述当时的画面，“巴洛问你昨晚不回宿舍做什么去了，你说你去报复哈迪他们。不得不说报复得好，不愧是你，手段就是歹毒。”
“这件事巴洛也不准备追究，你放心，哈迪不知道是你干的。”
“你还说了小时候的糗事……对了，我是真没想到你以前竟然拿红点骗我，你完了！我一定会报复回去的，我要把你的糗事在全大陆传播！”贝里指着奥厄斯丁发誓。
“伊莱问了我什么，我是怎么回答的？”奥厄斯丁问。
这些都不是他想知道的事，至于糗事，那些都是西泽做的，和他魔王奥厄斯丁有什么关系？
贝里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你说你不喜欢他，对他的那些好都是装的，你想让他爱上你。”
“西泽，我不明白。”
“明明在你入学时，看到伊莱的第一眼就说喜欢他，为什么现在又说都是假的呢？”贝里盯住奥厄斯丁的眼睛，“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其实是喜欢伊莱的，但你自己不知道。”
最后一抹晚霞在奥厄斯丁背后沉入地平线，天空在一瞬被墨冲过，迎来漆黑的夜，只有如水的月光流淌过他们的脚边。
贝里抿住唇，他不敢再说什么了。
这夜来得太巧，他怕是神的警示。
“怎么可能？”奥厄斯丁轻哼一声，没有片刻的犹豫，“我确实不喜欢他，我有我的目的，你敢多说半个字，我就烧了你。”
幽蓝色的火焰突然在贝里眼前亮起，几乎贴紧他的睫毛，贝里吓得挥舞双手，连忙远离奥厄斯丁，“我不问，不问不就是了！你对好友都这么歹毒，真是没有良心。”
奥厄斯丁可不承认贝里这货是他朋友，追上一步把他重新困回墙脚，“除了这些，我有没有说其他的事，比如我叫什么，我是谁？”
“你叫什么？你叫西泽啊，难不成是叫‘贝里’吗？”贝里瑟缩地回答，生怕火焰再次亮起。
“我才不要叫这么难听的名字。”奥厄斯丁终于放下心，“介于你这么怕我，我怀疑你是心虚，我决定今晚住在你房间，避免你晚上偷偷溜出去散播我的谣言。”
贝里恍然：“你是不是不敢见伊莱？”
“他是什么很可怕的人吗？我凭什么不敢见他？”奥厄斯丁冷笑一声。
……
事实上，奥厄斯丁确实不敢见伊莱。
奥厄斯丁在宿舍走廊外来回盘旋了四圈，耳朵贴近门框偷听了三次，还是没推开那扇门。
他刚从贝里的宿舍回来。
在看到那宿舍的第一眼，奥厄斯丁果断转身走，完全无视身后贝里虚假的挽留。
一年级的宿舍比二年级的小了一圈，两张木床之间仅供两个人并排走，他若在那留宿，必然是要和贝里背靠背挤一张床的。
那他宁愿回自己的宿舍躺地板。
奥厄斯丁又一次把耳朵贴在门上，这次房内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奥厄斯丁犹豫了下，慢慢推开门，探了个脑袋进去。
屋内的陈列一如往常，只有一扇小小的台灯亮起，照亮昏暗的床头。奥厄斯丁的床正好好地放在那儿，还是他早上走的那样，一半毛毯拖在地上。
他偷听到的声音显然不是伊莱砸床，不由得放下心，闪身进屋。
昏暗的房间内站着一个漆黑的影子，两双明亮的眼神闪着冰冷的光，看向门外。
奥厄斯丁的心脏咚咚撞了两下，他后退一步靠在门板，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还醒着啊？”
房间内十分安静，又是这个时间点了，奥厄斯丁想着伊莱早该睡了。
伊莱没有回应，收回视线，拿起一旁的书，整齐地码进箱子里。
奥厄斯丁这才注意到，房间内属于伊莱的空间此刻显得空荡荡的，他熟悉的书本和衣物都好像消失了一样，找不到一点痕迹。
奥厄斯丁低头，看见伊莱脚边的提箱，才恍然。
那些东西也不能说是消失，它们只是被收纳进了箱子，只要轻轻一拎，所有的东西连同它们的主人，就会彻底离开这间宿舍。
“你是在打扫房间？”奥厄斯丁慢慢挪过去，停在伊莱两步远。
伊莱没有回答。
奥厄斯丁又走近两步，凑到伊莱身边，偷偷用脚尖把提箱挪远点了，才开口：“我今天都在好好上课，下午还回答了老师的一个问题，老师夸我有进步，我说都是因为你在帮我补课。”
才怪，他下午快把老师气死了。奥厄斯丁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伊莱依然没有回答。
“你在生气吗？因为我上午说的那些话？”奥厄斯丁微微偏头，去看伊莱的脸色。
奥厄斯丁抽过箱子的书，翻开递到伊莱面前，那页写着一个高阶的火焰咒语，“你如果真的很生气，就把我的床烧了吧，我允许你烧。”
魔王陛下从来没有这样的大度好吗！
所以……不该生气了。
伊莱直起身，转头看向奥厄斯丁，面无表情。奥厄斯丁眨眨眼睛，合上书本，乖乖递到伊莱面前。
“其实，我上午说的都是假话，我根本没中什么真言咒，都是我骗院长的。”奥厄斯丁轻声说，“那些话……你都不要相信。”
“为什么要骗院长？”伊莱问。
奥厄斯丁愣住了，终于等到伊莱说话，却没想到说的是这个，他还没编好，支支吾吾说：“我怕他扣我分，你知道的，我已经欠了很多学分了。”
“西泽，你说过太多话了，我都不知道你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伊莱重新放好书，低头看进箱子里，视线却没有落点。
“或者，都是假话。”伊莱扣上了提箱。
两个提箱被端正地放在一边，奥厄斯丁盯着箱子思索，如果他把箱子烧了，伊莱是会更生气，还是会放弃离开。
伊莱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本黑色的册子，递给奥厄斯丁，“这是你被冻结学分后所有的扣分明细，缺失的几条我已经补上了，你自己交给克农老师。”
“哦。”奥厄斯丁接过册子，没有任何翻看的欲望，“你为什么不自己给？”
伊莱：“我会离开。”
“其实，我也可以搬出去的。”奥厄斯丁没想到伊莱会这么生气，他盯着伊莱的脸，反正他搬出去再搬回来不就行了？
奥厄斯丁没等到伊莱的回答，见他转身要走，连忙问：“你要去哪？”
“帝国蔷薇军将在两天后开设预备营，我的申请已经通过了，接下来三个月我会在蔷薇军营训练。”伊莱声音平淡，只是在告知同屋的另一个室友。
蔷薇军？伊莱真的加入蔷薇军，未来的一切不全都改变了？
奥厄斯丁站到门口，堵住伊莱的去路：“不要去。”
他不想伊莱去。
他们此刻隔着一张地毯对视，伊莱站在地毯的另一端，静静地回看奥厄斯丁，明明他们之间无任何遮挡，奥厄斯丁却感觉有一道无形的墙卡在中间，他分不清伊莱的表情。
伊莱不再看他的脸，视线落在奥厄斯丁手中的册子上，那本册子被他卷成筒随意抓在手里，“你不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我相信你，你可是公正无私的伊莱学长，肯定不会故意多扣我分。”奥厄斯丁适时加入赞美，一脸诚恳。
说的也是实话。
如果不是他从绮娜那里听到伊莱的过去，他根本不相信这样一个冰冷、为公义执剑，宛若神明再世的伊莱曾经也会爱上什么人。
但就算是伊莱曾经和西泽在一起，奥厄斯丁也相信伊莱不会偏心或包庇西泽，更别说现在伊莱都还没喜欢他，肯定是完全遵从规定，有一分违规，就扣一分的学分。
奥厄斯丁不会担心伊莱会为了报复他，多扣他的分。再说，这些学分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伊莱垂下眼睛，轻轻摩挲指间，仿佛还能闻到淡淡的松墨香气，在他的袖口内侧，有一滴墨水悄然晕开。
他真的很公正吗？
在克农副院长冻结西泽的学分后，为了防止西泽在这期间为所欲为，肆意违规，交给他一本册子，让他记录西泽的所有违规行为，以便日后解决完学分结算机制，能够无误地计算出西泽该有的分数。
今天下午，伊莱就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摊开那本黑色的册子，一点点核对扣分明细。
从迟到到逃课，从顶撞老师到不交作业，考试作弊、欺负同学等等每一个被扣除的分数，都对应一件违反校规的行为。
他一页页翻过，竟然发现西泽说的谎话，在这些条目的对比下，都不算什么了。
伊莱停在空白的一页上，上面没记录任何一个扣分行为，只是空白。
也不是完全的空白，在微黄的纸张上，有一个浅淡的黑点。
伊莱的记忆能力向来很好，仅是片刻的停顿，他就想起黑点的由来。
那天轮到他值班，午后的阳光正好，他从一年级的教室门外路过，只是随便一瞥，他就看到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西泽。
这是一堂魔咒课。
西泽所在的位置显然是精挑细选的，他正趴在教室的后方，明灿的阳光穿过水晶窗晒在他的肩背，向来凌厉桀骜的人，整个人裹着一层温暖的光，显得异常柔顺和乖巧。
但他在课上睡觉。
伊莱默默拿出小册子，还没等他翻开，睡梦中的人突然惊醒，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像是初生的兽，茫茫然地左右看了看，最后叹了口气，撑着下巴，听台上的老师讲课。
伊莱的笔尖已经落下了，他想了想，还是合上册子。
既然已经醒了，那这次就放过他吧。
下一页的空行，是在桑德拉生日会的第二天。
前一晚，回宿舍的路上，伊莱把基础魔药学的知识从第一页问到了最后一页。但跟在背后的人，显然是个资深学渣，所有的回答都是杜撰的。
等他们回到宿舍，西泽刚躺在床上，就被伊莱叫起，只能抱着书本一页一页翻看答案，直到后半夜彻底磕倒在书桌前。
第二天，早早站在教学楼外的伊莱，等到了迟到的西泽。
“你都不睡觉的吗？！这么早就守在这里了？”奥厄斯丁表示震惊，他甚至没在伊莱脸上看到一丝倦意，而他站在这里都快睡过去了。
“我怎么算是违规呢？前一晚我都在好好学习，迟到合理合规。”奥厄斯丁伸出手，“而且，我至多晚到五秒！”
伊莱想了想，合上册子。
难得西泽愿意看书，不好打击积极性。
这一页的空白，是西泽说要帮他抓逃课的西莱尔，只是后来这两个人都没再出现。
西泽对此义正言辞：“是因为西莱尔我才没上成课，我是在帮学委会制止逃课行为，你该给我加分才对。”
西莱尔默默低下头，不敢看伊莱：“扣……扣我的吧。”
这一次的册子，再一次被合上。
……
从阳光正烈到暮色低垂，伊莱补上了所有他没有记录的扣分项。
此刻他才意识到，不是西泽在求他不要扣分，而是他自己一次次以单薄的借口合上册子。
那不是巴洛所说他忽视的部分，是他慢慢退步，放任自己失控，清醒沉沦的许多瞬间。
伊莱感觉自己滑落在一个幽深的黑洞，每一行写下的字，都代表他向下坠了一分。这个黑洞中没有任何色彩，没有时间的概念，等他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坠入更深的底端。
而现在，他从黑洞的深处向上看，极为遥远的天空外，垂落下一根绳子。
他握住绳子，止住自己的下坠。
伊莱抬起头，看向奥厄斯丁，轻声说：“我答应过你一件事，但你好像忘记了。”
他绕过奥厄斯丁，向外走去。
等门在奥厄斯丁背后合上，奥厄斯丁还没想到伊莱答应过自己什么事，他犹豫了一下，准备跟上伊莱，他至少得拦住伊莱参加蔷薇军。
但奥厄斯丁却怎么也打不开这扇门，伊莱在上面下了禁制。
奥厄斯丁把手按在橡木门上，感受到禁制在逐渐减弱，他的力量正慢慢回来，奥厄斯丁垂下眼睛，眼中的神色被遮掩在阴影下。
他重新拿回了魔王的力量，而这代表着伊莱已经离开。
奥厄斯丁终于打开了门，隔着走廊昏暗的壁灯，他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但事实上，他其实知道，那里也不该会有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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