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巫师 ...
-
伊莱面前是蒸腾的黑雾。
他和巴洛跟随黑烟一路来到东边的一处森林，在踏入森林的一瞬，整个森林蒸腾起浓郁的黑色烟雾，海潮一般将他们淹没于黑暗。
等伊莱睁开眼，身边已没有巴洛的身影，只有浓稠不散的黑暗。
伊莱的剑光荡开黑雾，眼前朦胧得显出一条幽长的小路，下一秒黑雾再次聚拢，又只剩下无边黑暗。
这是一个空间领域，规则是黑暗。
小路似乎没有尽头，伊莱不断挥开黑雾，循着这条若隐若现的小路向前走。这个领域没有时间的流逝，伊莱只能数着自己的心跳，而现在他已经数到了一千。
第一千零一，伊莱停住脚步。
周围的黑雾随着最后一次挥舞凝成浓稠黑水，如瀑布从半空流泻渗入土地，隐在黑雾后的森林露出它阴冷晦暗的真实面貌。
伊莱手中的剑发出耀眼的白光，剑光在他周围缠绕出透明的屏障，光明从伊莱心口飘出，阳光一般漫散四周。
在黑暗的空间是没有光明的，但伊莱的力量就是光明本身。
光明在伊莱前方停住了，像是被罩在一个透明的水晶杯中，光明沿着那无形的结界旋转却找不到任何可以突破的缝隙，最后化为流光纷纷飞回光明剑身。
“又见面了。”伊莱望向远处的虚空，熟络的话语，语气却是冷淡。
黑雾从地下缓缓升起，凝成黑暗的实体，残破的斗篷下摆无风飘动，露出内里如血液流动的黑雾。
那人抬起头，似是凝视，而那双眼睛不过是两点幽幽的鬼火。
“新生测试后，我们一直在找您，但是阁下仿佛蒸发一样。”伊莱提着剑上前两步，“今夜是在跟踪什么人吗？”
黑影没有回答，月光下他的影子突然调转方向，朝向伊莱的位置不断拉长，影子里似有万千痛苦的哀嚎，混杂在骤然四起的风在耳边回响。
伊莱单膝跪地，腕间光明翻转，剑身插入地面。影子在他面前截断，无法再前进分毫。
伊莱念出光明咒语，那咒语如此古老，随着吟唱，它的声音加快加大，像是慢慢抖开蒙尘，昔日的神圣和强大终于得以显露。
耀眼的白光以伊莱为中心，发射出无数光明的飞刃，欲切开这片空间和黑暗的一切。
周围如镜子碎裂，黑影也被切开，诡异地拼凑在一起，冰冷的笑声像阴冷的蛇缓缓爬过后颈，碎裂的空间也随着笑声振动。
伊莱提剑反挡，黑色的箭矢停在他胸前，光明阻拦它无法前进。
而事实上，它们根本无需要前进，黑暗组成锈败的剑已然贴在伊莱颈边。
血珠在半空翻飞，炸开殷红的花，黑暗触及的一瞬，像是被溶解露出斑驳的空洞。
有的人生来便是光明力量的化身，这是光明神对祂信徒的恩赐。
伊莱退到远处，左手垂下，鲜血沿着指间滴落，一道贯穿手心的黑色伤痕在不断加深，又在伊莱体内光明力量的作用下在不断修复，两种力量持续抗衡，蒸腾起黑色的雾。
在被贴近的瞬间，伊莱及时握住剑刃，才阻止它砍断自己的脖子，又顺势借力远离。
“阁下不是那位亡灵法师。”
伊莱此时的力量已比新生测试时更加强劲。他体内本就有浓厚的光明力量，却无法很好地控制和运用，而最近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支撑，他已经可以自如使用光明。
却依然不敌面前的黑影。
无论是力量还是使用的黑魔法，黑影比亡灵法师更加强大，但他的外表分明和亡灵法师一模一样。
伊莱抬起头，想到个荒谬的可能：“我们是否认识？”
“不。”四面八方的声音汇成一个单词，仿佛破败的风箱翕动，发出撕裂、无法辨识的声音。
黑雾再次腾起，雾中亮起一个个暗紫色的法阵，在伊莱身上投出蒙蒙的紫色轻纱。
法阵上方黑暗涌现，盘旋为流动的漩涡，最终形成黑暗组成的荆棘，破开黑雾刺向伊莱。
四面八方都是法阵，黑暗荆棘封住伊莱所有的退路，满目黑雾中腾涌出红色的血雾。
……
黑雾在巴洛面前散开，森林中林叶翻涌，头顶是皎皎月光。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森林，夜晚有些浅浅的凉爽，不见黑烟的痕迹，连他的同伴也不见身影。
他与伊莱一时不慎踏入黑雾的领域，也被这片领域分开。
法术在这里无效，巴洛只能在黑雾中漫无方向地走，寻找伊莱的身影，却没想到就这么走了出来。
周围再无黑魔法的气息，巴洛收剑入鞘，一时有些茫然。
巴洛摊开手，胸口的校徽飞入掌心，悬浮在空中，作为学委会的主席，他有权定位所有学生的位置。
徽章黯淡无光，似有什么东西切断了他与伊莱的联系。
他们一路跟踪的线索断在此处，巴洛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与其说他们是在追踪，不如说黑烟在不断引诱他们接近，目标似乎是消失的伊莱。
他的判断失误，现在必须要求助克农副院长。
校徽突然发出明亮的金色荧光，代表学院的学生正在附近，巴洛心中一喜，握紧徽章。
巴洛跟着徽章的指引向森林的另一侧跃去，借助风系法术加持，很快穿过这片森林。
徽章从他手心飞出，落在一个黑色的身影前。
“一年级？快离开这里，这里有危险。”巴洛停在他身后，这人穿着学院的黑金校服，分明是个一年级的新生。
徽章的荧光照亮新生黑曜石般的眼，他伸手把徽章握在手中，随意地抛了两下，转身扔向巴洛，“我来找人。”
“西泽？”巴洛接住徽章，神色不定地看着他，“你不在学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突然想起伍尔夫当时指控西泽学习黑魔法，而巷子里遭遇袭击的是不久前和西泽产生冲突的三人，西泽又正好出现在这片黑烟指引的森林……
一切似乎被一根线串在了一起。
巴洛拔出剑退开两步，剑光交织成网袭向西泽，狂风与剑气扬起落叶与尘烟完全淹没黑色的身影。
灰烟渐渐散去，巴洛面无表情地收回剑。
奥厄斯丁挥开烟，顶着满身尘土瞪视巴洛：“晚归不是扣学分吗？你怎么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
“谁让你不遵守校规。”巴洛冷冷地说，越过他身后看向慢慢黯淡的法阵，那是用来检测黑魔法的法阵，而它毫无反应。
西泽身上没有黑魔法。
“我是来找伊莱的，他不在宿舍。”奥厄斯丁眯起眼睛看着巴洛，“巴洛学长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在学院，反而在这里……”
巴洛：“我和伊莱在追踪一个巫师，意外走散了，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因为我们心有灵犀。”奥厄斯丁摊手。
其实才怪！
想要找到伊莱对他太简单了，只要往他力量减弱的方向走，他的力量消失得越多，他离伊莱也就越近。
魔王陛下真是一边骂一边感受力量消失，有种越接近伊莱就越像个人类的错觉。
如果不是此刻时机不允许，巴洛很想翻个白眼再骂一句“卑鄙的小情侣”。
“那你说伊莱现在在哪里？”
奥厄斯丁指向左前方：“那里，五十步。”甚至精确到步数。
巴洛看了一眼，向前方走去，走了两步停下，转身面对西泽。
“怎么了？”奥厄斯丁也跟着停下脚步。
巴洛横过剑对着他，吟唱出咒语，奥厄斯丁脚下的土地随之振动，深绿的藤蔓钻出向夜空施展，在奥厄斯丁上方缠绕聚拢。
一个藤蔓组成的牢笼将奥厄斯丁关在原地。
“那边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行，我不去，你把这个藤蔓收回去。”奥厄斯丁点点头，乖巧地站在笼子里，想了想又补充，“我保证。”
“行。”巴洛点点头，还未等奥厄斯丁露出笑容，补充道，“我不信。”
奥厄斯丁：“……”
魔王陛下咬牙切齿，你完了巴洛·格罗特。
这时遥远的夜空飞来一道光的残影，擦过他们射向远处，巴洛回身，残光所至之地突然发出巨大的轰响。
……
“阁下为何几次都出现在学院，学院有什么您感兴趣的东西，”伊莱靠在树上，压抑住周身的疼痛，问远处的黑影，“或者……人吗？”
黑影沉沉地笑：“有人和我说，他因一个禁术从遥远的地方来，而这样的禁术，我不相信只会送来一个人。”
“我现在正在找他，也希望他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黑影眼中的鬼火幽幽飞出，幻化成蓝色的暗光从左右两侧缠上伊莱的双手，将他悬挂在半空。
鲜红的血缓缓滴落，如盛开的蔷薇花开满伊莱的脚下，黑暗荆棘已然擦过他的周身，留下道道狰狞的伤口，“嘶嘶”地漫出黑暗，残破的白金色校服被染成暗红。
伊莱垂下头，凌乱的金发盖住眼睛：“除了我，你还袭击过别的学生吗？”
“只你一个。”黑影抬起手，张开的袖口下是翻涌的黑雾，虬结的黑雾组成布满利刺的尖锥，射向伊莱。
缠住伊莱右手的蓝光突然从内部碎开，伊莱在半空一翻，旋身带起蒸腾的血雾，将周围所有的黑暗灼烧出空洞的斑点。
那是他体内仅剩的光明力量。
伊莱落地，撕开那片残破的黑暗，空间外的月光溅了进来。
在黑暗的空间，是永远无法打败黑暗的。
伊莱跌落进森林，黑暗的锥刺穿过空间而至，在刺入伊莱后背的一瞬截停，更为耀眼的光明如同神至，黑锥溶解般消散。
“找到了。”
黑影从空中裂开的黑暗里飘出，居高临下。
明亮的光从远处飞来，如夜空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光，刺透黑影的左肩。
黑影回头，他身后的巨树依次截断向后倒去，无数飞鸟惊起，乌云般散向远方，庞然繁重的树冠终于倒地，整个森林也随之颤动。
他终于看清那是一柄通体灰色的剑。
要不是他闪躲及时，被洞穿的就是他的心脏。
剑的主人降落在伊莱的身前，灰色的眼睛盯着黑影，像是荒原的狼锁定猎物，“任何伤害我学生的行为，我的回答都是，不允许。”
“克农院长。”伊莱缓缓站起身，松了口气。
森林深处，灰色的剑光再次亮起，卷起风的震荡朝黑影飞回，在穿透黑影的同时，黑影已消散成烟。
克农抬手接住剑，凌空一挥，半空中黑暗空间的裂痕随之碎裂消失。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克农问。
伊莱摇摇头：“没事。”
克农提着剑回头看了他一眼，灰色的眼睛好像能洞穿所有。
“真的没事。”伊莱再一次重复。
他们对峙时，伊莱已经捂住手臂用光明治愈伤口，在黑暗空间外，头顶明亮的月光也能补足他部分光明力量。
残留他体内的黑暗已经慢慢消失。
这次出现的黑巫师对黑暗规则的运用，明显比学院测试上的亡灵法师要更加熟稔，熟稔到就像他与生俱来，已融入血脉。
但伤口附带的黑暗力量却还不如那个亡灵法师。
黑影的攻击血腥又残忍，明明每一击都是致死的力量，却每一击都能被伊莱侥幸躲过，他的伤口虽多，没有哪一道伤触及性命根本。
伊莱真正受的伤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严重。
克农点点头：“你回学院，剩下的交给我。”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巫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