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的前男友竟是我自己》灼倦

61、悲伤

　　夏日的晚风吹动天空的云层，露出一线月光。西莱尔拉拉兜帽，抬头看向一片漆黑的宿舍楼，又重新蹲回草丛，按照计划，她在一个小时前就该进入这幢楼栋。

　　凡事都有意外，她很能理解，就像她藏了很久的能力却被一个陌生的西泽拆穿。

　　西莱尔摸摸藏在胸口的纸，那是她的遗书。她已经决定了，既然无法拒绝，那她就去看伊莱的未来，真有什么对西泽不利的画面，她就哄骗过去，反正也无法验证真实性。

　　而且，西莱尔抬头找到了那扇窗台外放着蔷薇花的窗户，哪怕她受了这么多的“威胁”，却没有真正受到伤害，她愿意为伊莱赌一把。

　　黑夜中窗户打开一线，随着风飘出薄纱窗帘的一角，西莱尔瞪大眼睛，看到个黑影从里面窜了出来。

　　黑影在半空像落叶一样飘扬而下，稳稳地落在西莱尔手心，它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西莱尔，炫耀地昂起头。

　　这是她的搭档，被唤做0.5，莫名其妙的名字。

　　“走吧。”西莱尔把0.5放在地上，0.5骄傲地甩了甩尾巴示意西莱尔跟上，她不熟悉路线，由0.5做引路人。

　　西莱尔停在一扇半掩着的橡木门前，小灵兽顶开缝隙轻巧地钻了进去，她按在门前有点害怕，深深呼吸缓解过快的心跳，仿佛做贼一样慢慢推开门。

　　屋内一片月光从窗外流淌，如一层白纱轻轻盖在桌前人的肩上，奥厄斯丁双手撑在身后靠在书桌。0.5一跃而上跳到桌面，伸出毛绒绒的爪子抱住主人的指尖，邀功一样轻轻蹭着，但却没有得到主人的赞赏。

　　朦胧的月光模糊奥厄斯丁冷淡的眉眼，沾染上月光浅淡的温暖，他正低头看着床上的人。伊莱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铺中，毫无防备，灿金色的头发埋在枕头里，是比月光更为耀眼的明亮。

　　“他还要睡很久，把你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我。”奥厄斯丁抬头看向西莱尔，西莱尔才发现那双黑瞳宛若深谭，温柔只是夜色的错觉。

　　西莱尔紧张地交握双手，踮着脚尖挪到伊莱的床边，缓缓跪坐在床前，等了许久，见伊莱没有任何动静才松了口气。

　　“怎么做贼一样？他睡得很死，你晃他都不一定醒。”奥厄斯丁想了想，补充道，“记得着重看秘术一类的内容。”

　　西莱尔小声说：“我看到的画面不是我能选择的。”她深吸口气，慢慢握住伊莱的手。

　　黑色的羊皮手套轻轻盖在伊莱象牙白的手上，奥厄斯丁从来没有见过伊莱身上有任何黑色的元素，骤然看见，就像黑暗在侵蚀这片白，异常碍眼。

　　奥厄斯丁想也没想直接拉开西莱尔的手：“你不是只要肢体接触就可以看到那人的未来么，换个地方。”

　　好在她还没直接接触正在心理建设，西莱尔脱去手套，直起身慢慢倾身，双手颤巍巍地贴近伊莱的脸，而伊莱正陷入沉沉的梦中，对此一无所觉。

　　“等下，”奥厄斯丁抓起她的手按在伊莱的手上，面无表情，“还是握手吧，手是人的第二张脸。”

　　西莱尔：“……”

　　两只手慢慢交握，无序的画面如裹挟雷电的风暴，肆虐地搅在西莱尔脑海，被迫承受另一个人的未来和命运是很痛苦的体验，西莱尔闭上眼睛，浓重的悲伤海潮般将她彻底淹没。

　　耳边是从密林深处吹来的阵风，带起林叶交错的沙沙声，西莱尔睁开眼，面前是一个浑身漆黑的背影。

　　残破的黑色斗篷盖在那人的身上，像层皮随风荡着露出里面单薄而颓废的身形，他浑身罩在一股浓郁的黑暗与血腥气中。

　　眼前的人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斗，斗篷的下摆满是刀的零落割痕，在割痕之上覆着斑斑点点的鲜红血迹，正慢慢转为深红，而在那深红之下，是一滩又一滩经年的漆黑。

　　或者并不能称作人，不过是个黑暗的行尸走肉，杀戮已融为他的一部分。

　　西莱尔害怕得想逃，这人和她在学院测试上见到的亡灵法师极为相像，都是黑魔法的仆从，眼里只有堕落的黑暗。但她不能，这不过是伊莱未来的片段，她在伊莱的身体里被困在原地，视线只能直直地落在眼前行销的身影。

　　身后推来密林中的风，带来深处森然的血气，也带起灿金色的发尾。她感觉到自己正抬手摘下帽子，更多灿金色的发丝随风飞扬，像是一抹阳光骤然照进这片灰沉的森林。

　　“你不回头看看我吗？我找了你很久。”

　　西莱尔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那声音之中是被克制的悲痛，它被包进温柔里，只有低哑的尾音。仿佛有刀刃在切割她的心脏，西莱尔想按住自己的心口，想握住那柄刀刃，好制止那不断蔓延的悲伤。

　　眼前的人就是那柄刀，西莱尔在心里喊：“快回头！他想让你看他一眼，快回头！”

　　黑影动了一下，西莱尔忍不出上前一步，却看到黑影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只在风中留一片消散的黑暗。

　　西莱尔再次睁开眼，卷曲层叠的乌云沉沉压下盖住这片山谷。她躺在满是碎石的地上，身体正在慢慢变冷，眼前是朦胧的血色，血色之中有个缓缓放大的身影。

　　她蹲在西莱尔身边，伸手将海藻般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一张昳丽的脸，轻声有如耳边叹息：“我亲爱的奥厄斯丁陛下，您会后悔的。”

　　西莱尔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内侧，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她正想仔细分辨，眼前一黑下一秒坐了下来。

　　她再睁开眼只看到一片白光，西莱尔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突然愣住了，意识到不对。她以往只能附身在所触碰的人身体中，去窥伺他的未来，这次却以另一个人的视角存在于未来的画面，甚至还能自行活动。

　　西莱尔的心砰砰跳着，穿过指缝，她看见一个浑身笼罩白光的的身影，仿佛就是光明本身照亮这片区域。

　　这是一间有些陈旧的小酒馆，阳光穿过窗的栅栏斜斜地照进屋内，却如臣服一般停在白光的脚边，与白光相比，连阳光都显得黯淡。

　　白光背对西莱尔，只有一个被勾勒的模糊背影，他正把一个黑色的卷轴递给面前的金发骑士：“这个咒术以生命为代价。”

　　那是成年以后的伊莱，已经褪去少年时的青涩，整个人如一柄反复淬炼的剑，经过战争与血的洗礼，凌然出鞘森然锐利，成为真正的圣骑士。

　　“除了生命我也没什么可以交换的了。”伊莱露出自嘲的笑，他低垂眼帘，澄蓝色的眼睛如宝石闪出冷然的光，在落到卷轴的一瞬才有些温度。

　　奥厄斯丁的话一闪而过，西莱尔站起身想凑得近些看清他们的交易，她才走两步就被锢在原地，灵魂被抽离一般无法掌控身体。她抬头竟看到白光的身影回头看她，西莱尔心跳一滞。

　　“这不是你该看到的画面。”白光突然炸开，光明如刃切割这片空间，光刃穿过西莱尔的身体，却没有她预想的疼痛，只有阳光般的温暖。

　　西莱尔睁开眼睛，她已从伊莱的未来中抽离。

　　“你看到了什么？”奥厄斯丁蹲在一边满脸好奇，“怎么就哭了？”

　　西莱尔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满脸的泪水。

　　“我……”西莱尔开口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感觉到伊莱学长的未来有好多好多的悲伤，像是被困在没有希望的牢笼里，被黑暗覆盖。”

　　奥厄斯丁默默点头，那确实，都被自己杀了，能不悲伤吗？

　　“具体说说，有没有看到秘术一类的东西？”奥厄斯丁催促。

　　西莱尔思考了一下，茫然摇摇头：“没有。他好像在找什么人。”

　　“作为我的下属，你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奥厄斯丁把手套递给西莱尔，抬手按在她的头上，“看在你现在还弱小的份上就放过你，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学院，奥厄斯丁早已混熟了路线，带着西莱尔绕过校委会经常检查的区域。西莱尔亦步亦趋地跟着奥厄斯丁的身后，还陷在伊莱的悲伤里，声音有些闷：“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你现在这么胆小，被发现肯定会把我供出来的。”奥厄斯丁叹了口气，“虽然我觉得你恨不得现在就去告发我，但作为你的主人，我有责任保护你。”

　　保护吗？西莱尔抬起手，轻轻拉起手套下端的一角，露出苍白的手腕，在手腕的内部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西莱尔重又抬起头，想问的事情突然变成空白，她怔在原地。

　　月光下面前少年的身影，和她在伊莱未来的画面里看到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