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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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隔着半个厅殿对视。
与平时不同，伊莱身穿繁复的祭袍，一米长的袍尾迤逦在地上，像骤然落下的积雪，是比大理石更为圣洁的白色。外袍粹了研磨的宝石粉，在天井的阳光下，闪烁各色光亮，宛若光明。
此刻的圣骑士，是祭坛上等着信徒献上虔诚的神明。
在看到奥厄斯丁出现时，那一瞬的惊讶很快消失，伊莱神色清冷，起身慢慢走向殿门，万千光明落在他肩上，让奥厄斯丁下意识避开。
“你怎么进来的？”
奥厄斯丁后退一步抵在门上，夸张地左右看了看，恍然大悟道：“我就说这里的建筑怎么这么奇怪，是我走错路了。”
看都没看伊莱脸色，奥厄斯丁直接转身离开宫殿。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钟声响起，回荡在这个宽阔的祭殿中，钟声空灵激昂，一刹清明落在所有人脑海。
奥厄斯丁用尽所有力气去拉那扇殿门，但直到钟声消散，也没能离开。
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无法离开。”
奥厄斯丁瞬间瞪大眼睛，什么意思，伊莱是要亲自算账，还是要把自己这个“黑名单”交给教皇？
他垂下眼，掩下所有涌上的阴鸷与黑暗，回身靠在门上，歪歪头一脸无辜地问：“伊莱学长是什么意思？”
听到“学长”的一瞬，伊莱眼神一跳，冷眼扫过奥厄斯丁状似无辜，实则满是坏水的脸，转身走回祭殿中间。
“这是神殿的祭殿，钟声代表祭告开始，在祭告结束前，这座宫殿任何人都无法进出。”
长长的袍尾海浪般扫过奥厄斯丁脚边，再慢慢远离移向远处，知道伊莱没准备教训他，奥厄斯丁放下心，两步跟上。
他盯着拖地袍尾，恶作剧地想踩上一脚，又觉得这身装扮的伊莱虽然讨厌，但比教皇那个贼眉鼠眼的老头子好看太多，不想破坏，神色十分纠结。
直到伊莱重新走回祭殿中央跪坐好，奥厄斯丁“罪恶”的脚也没踏上去。
袍尾柔顺地铺散开，高处的阳光似层帘幕将伊莱围在光明下，神圣不可侵犯。
伊莱闭上眼睛，悠远清吟的光明颂歌自他口中流出，明明是清冷的声线，却让人感到温暖。
奥厄斯丁围着伊莱走动，鞋跟踩过大理石面发出轻响，也没吸引到任何注意。伊莱周围像是自带结界，把任何捣乱的人都阻在之外，身心皆属光明。
“别念了，这里又没人。”奥厄斯丁蹲在伊莱身边，想戳戳他，却像碰到层无形的墙，指尖下绽开层层涟漪。
奥厄斯丁闹了会儿，见伊莱完全不想理他，轻哼一声站起身，围着整个祭殿重新绕了遍。
有伊莱在身边，他没有魔王的力量，无论窗还是门都像是被封死一样，推或砸都毫无用处。
他又气冲冲回到伊莱身边，那层无形的结界阻拦了外界触碰，奥厄斯丁站在袍尾边，试探地伸出邪恶的脚。
还未等他踩下，半空中落下个黑影，奥厄斯丁连忙收回，顺势后退一步。
一本厚厚的烫金封皮书从天而落，正巧砸在他脚边，离纯白的长袍仅一英寸的距离。
在看到书名的一瞬，奥厄斯丁脸都黑了，想也没想一脚踢过去——《基础魔法术·综合版》。
这种时候还不忘催促他学习，不愧是讨厌的伊莱！
奥厄斯丁完全不想和他待在一个空间，转身回到大门前，继续砸门。
那本《综合版》从远处消失，依然准确无误地掉落在奥厄斯丁面前。奥厄斯丁回头瞪了眼伊莱，看似专心无二的圣骑士根本就没有沉浸在祷告里，那些对他玩闹的无视，全都是装出来的！
魔王陛下：教皇！我要举报有人开小差！
奥厄斯丁刚想把书踢得再远些，脚下一顿，弯腰捡起厚如砖块的书。
他原本的力量因为伊莱的存在，全部消失，那普通的人类魔法会受到同样的限制吗？
踌躇许久，奥厄斯丁面带嫌弃打开书，入眼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头一晕，瞬间想起那些被魔族祭司逼着学习的日子。深吸两口气，奥厄斯丁耐下心翻过去，终于在书缝间找到个比较简单的爆破咒语。
在被课上老师疯狂点名，课后还要被同宿舍的可恶圣骑士时不时地以学长身份进行抽查，这些有苦说不出的“潜伏”日子里，魔王奥厄斯丁陛下总算能掌握一些小咒语的技巧。
但这些低级咒语打在祭殿的大门上，和微风吹过并没有其他差别，闪了两下火星就熄灭了。
奥厄斯丁膨胀地刷刷翻过书页，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稍微进阶一点的咒语，虽然看不明白，但他勇于尝试。
他按照书上的咒语，一字一顿念了几遍，无事发生。
事实证明，即使是基础的魔法书，第三页和第三千多页还是有些差别的。
奥厄斯丁合上书本，选择用这块砖一样厚的书狠狠地砸过去，白色殿门纹丝未动，书本“啪”地掉在地上，发出的响声在空旷的祭殿里飘荡。
魔王陛下放弃挣扎，突然想到了别的方法。
“有没有人啊！”奥厄斯丁深吸口气突然大喊，声音在祭殿回响，完全盖住伊莱的吟唱。
“天呐，这不是西泽·奥斯汀吗！快把他赶出神殿！”奥厄斯丁手拢在嘴边，动作浮夸。
在奥厄斯丁没注意到的地方，伊莱闭上的双眼眼睫一跳，指尖微亮，祭殿恢复安静，只剩古老的颂歌。
奥厄斯丁叫喊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他回头瞪着伊莱端正的背影，怒气冲冲。
这是魔王陛下第四次被禁言了！
他大步走到伊莱面前，“砰”一声盘腿坐下，双手抱胸，死死盯住可恶的圣骑士。
誓死捍卫发言权。
只是没盯多久，奥厄斯丁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是听不出伊莱吟唱的内容都是什么，无非就是一些赞美和感谢的话，让人听得困乏。
完全被忽视的魔王陛下，非常沮丧地倒在地上，四肢摊开。他的右手远远地甩到伊莱面前，天井下落的阳光正好洒在他半只手上。
手背是冰凉的大理石地，正面是略显温暖的阳光。他的手一半没于阴影处，一半穿过光幕的薄纱，落在属于伊莱的空间。
那点阳光的温暖，从指尖慢慢蔓延至全身，和光明颂歌一起，携他进入朦胧的梦境。
他抬眼，头上是耀眼的阳光，和逆着光看不清的脸。奥厄斯丁动动脑袋，他正枕在这人的腿上，身下是软柔的青草地。
“醒了？”
悠扬的歌声停下，那个身影向前一倾，彻底遮住阳光，奥厄斯丁眼前一晃，看清了那张脸，依然还是伊莱。
而他此刻正躺在伊莱腿上，脑后是不断传来，属于伊莱的温度。
头顶热烈的阳光让人晕眩恍惚，这过于亲密的距离超出界限，奥厄斯丁却没一点抗拒的感觉，反而有种诡异的熟悉。
他的意识仿佛超脱这具身体，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你唱的是什么？”
“光明祭歌。”
在此刻以前，身穿白色祭袍的伊莱，周身散发着的是神圣感，他是光明神钦赐的使者，传播光明到每一个角落。而奥厄斯丁更为熟悉的，是未来长发冷面的圣骑士，以无可撼动的力量，站在征戮的魔族对面，他属于国家和人民。
现在在他眼前的伊莱，穿着和他一样的学院制服，不再神圣，也不再隔着国家和种族的沟壑，他只是伊莱。他于光明中缓缓降落凡尘，是耀眼的阳光被他握在手心，是他隐秘的开心，是他私藏的星星。
这具身体又在说什么话，可是奥厄斯丁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能看到伊莱在听完这话后的轻笑。
伊莱的头微微垂下，眼神落在他身上，带着缱绻般的温柔，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在他和伊莱斗争的十年，他从未见过伊莱的笑脸，永远是一张冰冷的脸，还有苦大仇深恨不得杀掉他的眼神。
那时的眼神是看向敌人，此刻的眼神如看情人般温柔。
可那分明不是在看他，而是透过他的身体看向西泽·奥斯汀的灵魂，即使那灵魂已不在这里。
魔王陛下被禁锢在这具身体，无法怒而暴起给伊莱一拳，让他好好清醒清醒，看看此刻是他奥厄斯丁，还是那个始乱终弃他的渣男西泽。
伊莱拿起手里的书，反扣在他脸上，奥厄斯丁瞬间陷入朦胧的昏暗，鼻尖全是股清淡的松香。
奥厄斯丁非常欣慰，伊莱终于要弄死西泽了吗？
更大的阴影落下，奥厄斯丁感受到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脸上的书被微微压了一下，又很快弹起恢复原样。
“好了，小奥斯汀公爵这次考试能进步十名吗？”
奥厄斯丁睁大眼睛，伊莱这是亲他了？！
奥厄斯丁挣扎着夺回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反手打掉书本，闪电般弹起身。
他坐直身体，梦醒，再次回到祭殿中。
那光明颂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祭告并没有结束，伊莱双手交握在胸前闭上眼睛默念祭文。奥厄斯丁突然的动作惊扰到了他，伊莱睁开眼，澄蓝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面前慌乱的人。
奥厄斯丁被刚才的梦吓到，呼吸有些急促，缓了两下转过头正好对上伊莱的眼睛。
梦里温柔的伊莱和此刻冷淡的伊莱重叠在一起，奥厄斯丁眨眨眼睛，视线不自觉往下偏，等意识到自己看的是什么，奥厄斯丁的脸瞬间红了，转过身只留个背影对着伊莱。
他抿紧唇疯狂摇头，将那不存在的梦境甩出脑海，晃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什么，伸出左手狠狠拍自己的右肩，把那奇怪的触感从他身体拍开。
伊莱的默念停下，皱起眉困惑地看着奥厄斯丁一系列无法用言语解释的动作，他好像一只被惊了又惊的猫，浑身炸起毛，左闪右跳的。
空灵的钟声响了三声，涤荡在神圣的祭殿中，奥厄斯丁的动作一顿，那些奇怪的想法完全消散，心中的躁动被抚平，他站起身，向大门走去。
“你要做什么？”伊莱终于对他有了回应。
殿门的禁制在祭告结束后解除，奥厄斯丁轻而易举地拉开门，“当然是离开这里。”他没有等伊莱，也没敢回头，直冲冲地快步离开。
还没等伊莱反应，奥厄斯丁又闪身回来，顺道把门重新关上。
察觉到伊莱的疑问，奥厄斯丁背靠在门上，露出熟悉的、属于西泽乖巧的笑：“我觉得还是在这里更能感受光明。”
伊莱挑眉，一眼看出奥厄斯丁的坏心思，他站起身缓步走向奥厄斯丁。
眼见越来越靠近，奥厄斯丁不知道是该躲还是该正面迎上，躲不符合他魔王陛下的身份，但迎上去……又不自觉想起某些奇怪的画面，一时犹豫。
伊莱没有理会奥厄斯丁海浪磅礴的内心，侧身拉过另一扇门，走了出去，回头看向奥厄斯丁：“人走了，你不出来吗？”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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