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缄默之塔》挽景忆夕至

40、二

　　03
　　乔伍德区，莱斯警察分局。
　　审讯室内，以赛亚一直保持着沉默，不管负责的警官再怎么询问，他都不作任何回应。
　　直到黑夜教会的主教哈尔.诺曼前来，他才开口说了进入审讯室内的第一句话：“主教阁下。”
　　跟在主教身后的还有两位带着黑色手套，穿着黑色长风衣的人。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证件，对那位警官说道：“这件事将由‘特殊行动部’接手，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那位负责的警官看了以赛亚一眼，这才走出去。
　　哈尔.诺曼看上去四五十岁，有着一头淡黄色的短发，鹰钩鼻下的唇瓣已经显得有些干裂，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颇为老态。但是他的一双深绿色的眼眸却分外有神，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就能让人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惧意。
　　他坐到以赛亚的对面，说道：“这件事已经由‘值夜者’接手。”
　　在鲁恩王国，超凡事件的管辖权原则是，先按信仰划分，如果涉及多个教会多位神灵的信徒，则以管辖范围来定。
　　以赛亚是黑夜教会的神父，所以这件事由“值夜者”来接手实属正常。
　　听到哈尔.诺曼主教这么说，以赛亚的眉头微微蹙起：“也就是说，皮特先生的死亡存在着超凡因素的影响，这件事是由值夜者小队确定过的。而且……我的怀疑还没有洗清，现场的证据甚至指向我。”
　　他让警察去请自己哈尔.诺曼主教就是在怀疑这件事有非凡因素的影响，试图让哈尔主教去联络“值夜者”。不然，如果仅仅是普通的凶杀案他完全可以只把自己的律师叫来。
　　“不全是，”哈尔.诺曼非常镇定，“我们对现场进行了通灵，所幸克雷吉.皮特的灵尚未消散……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
　　他不到十二岁的时候就能跟着黑荆棘的队员们使用仪式魔法做辅助了，他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一般来说死者的灵能维持这么久那就说明……
　　以赛亚皱起眉：“有人用某种手段维持了现场的情况吗？”
　　克雷吉.皮特只是一个普通人。
　　谁会对一个四五十岁的普通工人用这种方式？
　　为什么要这么做？
　　哈尔.诺曼看向以赛亚，一双深绿色的眼眸极为深邃：“他残存的灵说了实话，他并不是死在你的手里，但是他觉得你可以救他，所以才用鲜血写下了你的住址。”
　　希望我救他……以赛亚呼出一口气，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努力平缓着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问道：
　　“我需要做什么？”
　　哈尔.诺曼点了点头，不带任何感情的评价道：“你很理智。”
　　“作为一名合格的‘值夜者’，我得保证我的情感不会干扰我的思维和行动，因为我得为我的行为负责。”
　　“那么看来我们可以跳过那些无意义的安慰直接进行下一阶段了，”哈尔说着站起了身子，嗓音沙哑道，“问询的事情会由他们来做，我得去和你的律师打交道，他可能要来了。”
　　04
　　路易.达尔西从未想过自己的委托人有一天会进局子，而且还是因为杀人案。
　　以赛亚.史密斯……黑夜教会的神父，贝克兰德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兼职隔壁神学院的助教。在入学前就凭借着自己发表的关于第四纪的文章成功吸引了大学教授比尔.亚尔维斯教授的注意，并成为了当年贝克兰德大学历史系的新生代表上台演讲。
　　关键是……他当年只有14岁。
　　在鲁恩王国，若要论及社会地位，最不容忽视的自然就是贵族以及教会。虽然以赛亚的家室并不显，甚至路易听说他甚至是最为上流社会排斥的贵族私生子。但是又不是所有的贵族子弟都那么看重出身，以赛亚.史密斯的人缘并不差。路易.达尔西愿意做他的律师甚至都是来自于自己某个朋友的弟弟的推荐——他和以赛亚同为贝克兰德大学的学生，并且都为某个社团的成员。
　　当前大学还很稀少，绝大多数学生都是贵族子弟和有钱人家的孩子。平民只要进入，哪怕因身份受到歧视，不被纳入别人的社交圈，但只要本身不极端，靠着分组讨论、集体活动等事情，还是能获得一定人脉资源的。
　　据路易.达尔西观察，以赛亚相当的博学，并且为人谦和有礼，样貌也不差，这样的人在大学内混的有多风生水起自然不必多说。
　　路易怎么都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人会和杀人案扯到一起。
　　马车停在警察局门口，路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这才和将他带来的警官一起从容走下马车。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和高级督察互怼一个小时以上的准备，但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黑夜教会的主教哈尔.诺曼已经在等他了。
　　“主教阁下。”路易在胸前画了个绯红之月，他本人也是黑夜女神的信徒。因为以赛亚的原因，他和这位委托人的临时监护人是见过几面的。毕竟作为黑夜教会的主教，哈尔.诺曼不可能像真正的监护人那样看好以赛亚，所以有很多事情都得交给作为以赛亚律师的路易来处理。
　　写作律师，读作保姆。
　　简单的寒暄几句后，哈尔说道：“已经证明了案件和以赛亚没有任何关系，不过他还需要录口供，走一些对应的程序。”
　　作为一名律师，路易.达尔西对于类似的事情并不陌生。
　　在鲁恩王国，除了很出名经常为警察部门提供咨询意见和相应帮助的大侦探，其他人都受着警察的歧视，被他们排斥，甚至敲诈勒索。因此绝大多数侦探都会找一名靠谱的律师作为自己的担保人，万一哪天一个不小心因为“非法持枪”或者“非法闯入居民住宅”之类的原因被抓进警察局的时候还能有人把自己捞出来。
　　因此，和一些侦探都签署着类似合同的路易.达尔西在保释他人的这种事情上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
　　“这是一件好事，”路易松了一口气，转而问道，“他现在的状态还好吗？”
　　“还好，那个孩子比我想的还要冷静，”哈尔说道，“而且他也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路易笑了笑，知道以赛亚不会扯上什么命案之后这位律师放松了不少。他握了握自己镶银的手杖，略带感慨的说道：“以赛亚一直都很懂事，他还只是一个孩子。真希望这件事情不会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他一定是将自己的难过压在了心底。”
　　说到这里，这位律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他看的相当开，毕竟从业这么久他见过的稀奇古怪的案件从来都不少。虽然他会对受害者抱有一定程度的怜悯，但也仅仅只是怜悯而已。
　　由于教会内部还有事物要处理，所以哈尔主教并未多留。路易等了一会儿便接走了录完口供的以赛亚。
　　车厢内，路易.达尔西松了松自己的领口，看着自己对面那个笑的温柔的少年，问道：
　　“为什么没有等我来了再说？”
　　虽然主教已经保证了以赛亚与杀人案无关，但是作为一名靠谱的律师，路易.达尔西必须得保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自己的委托人都得是清白的。他从来都不喜欢留下什么太大的隐患，而且以赛亚的身份……有那么一点特殊，他得确保这件事情不会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
　　“我能确保自己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被人当做凶手。”
　　路易的眼睛眯了起来：“克雷吉.皮特先生的逝世……”
　　“不要去调查这件事情，”以赛亚揉了揉额角，看起来略显疲惫，“如果有人因为这种事情找你的话随便应付过去就好。”
　　路易点了点头。
　　他不是傻子，自然听出来这件事情背后水很深，不是他可以插手的范围。不然按照以赛亚的性格，在自己过问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和自己商量，而不是含糊其词的表示不希望他接着追问。
　　“我明白了，”路易说道，“要做到哪种地步？”
　　以赛亚沉默了一下，随后道：“说真话，只说真话，说全部的真话。”
　　“我懂了。”路易笑了笑，移开了话题：“你对罗塞尔大帝的语录看起来已经完全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了。”
　　以赛亚眯起眼，看上去相当的和煦：“没办法，毕竟拿着稿费，总得多花点功夫……出版社那边最近怎么样？”
　　“又加印了，”路易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鲁恩有那么多的淑女都格外的喜欢看两个男人谈恋爱。连在我家打扫的女仆了解罗塞尔大帝的历史都是从你的小说里……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到写罗塞尔大帝和他那个副手的小说的？还把他们的关系写成了爱情！”
　　以赛亚勾勾唇，笑得灿烂无比：
　　“你猜。”
　　路易叹了一口气，决定放弃跟以赛亚继续聊这件事情。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带着几分劝慰道：“总之，因为你小说的火爆，有不少罗塞尔大帝的狂热崇拜者都寄了不少的信件来到出版社。言辞极为激烈，甚至有的还会寄来刀片。他们似乎都认为你的小说是对罗塞尔的侮辱。我已经跟你的编辑联系过了，他们会继续保持你身份的隐蔽性。不过你最近还是多加小心，别随便乱拆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
　　“放心，我会小心的，”以赛亚的眸光温柔了些许，“一直以来麻烦你了。”
　　他现在尚且未成年，所以小说出版和后续的事情都是由路易.达尔西负责。
　　路易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这件事而已。毕竟我只是一名律师，不择手段的保证委托人的利益才是我该做的事情。其他的并不是多么重要，对了……”
　　他从怀中掏出钢笔和一本书，义正言辞道：
　　“我的未婚妻很喜欢看你写的小说，她现在似乎坚定不移的认为罗塞尔大帝和安东尼.克利奥帕特拉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帮个忙？”
　　以赛亚从容的接过钢笔和书，翻开扉页用左手握笔很快签好了名。他把书本合上之后递给路易，半开玩笑的说道：
　　“我总感觉我迟早有一天会因为我这双手走上死路。”
　　“别那么说，”路易接过东西，挑了挑眉，看上去极为不正经，“鲁恩王国对于因蒂斯什么态度你应该清楚。别看现在王国排斥的是弗萨克国，但是在一百多年前，在罗塞尔大帝执政期间，担任那种角色的可一直都是因蒂斯。”
　　他扬了扬手中的书，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虽然我们都知道罗塞尔大帝有子女，但是万一他也喜欢男人呢？”
　　“‘世界上唯一不重要的就是真相本身’。”以赛亚从容的说道。
　　“对，”路易将书籍放好，这才说道，“鲁恩和因蒂斯在互相泼脏水这方面那可是从来都不遗余力。你写罗塞尔大帝和他副手的风流韵事，只怕鲁恩的贵族们高兴还来不及。哦，至于因蒂斯啊……”
　　“他们一直都很喜欢看笑话，”以赛亚勾起嘴角，“不管笑话的对象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