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缄默之塔》挽景忆夕至

24、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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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赛亚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锈住了，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黑……黑夜女神？！
　　woc！！！
　　为什么要叫我眷者？
　　如小夜曲般的声音慢悠悠的飘了过来：“看来还没到时候，你还能记得多少过去的事情？陆？”
　　什么过去？等等，陆？
　　以赛亚下意识的说：“我的过去明明……”明明是以赛亚！
　　不！我是陆临渊！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陆临渊，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我的朋友她……她……
　　“我有一个朋友……我那个朋友，她似乎……去世了？”以赛亚捂着脑袋，声音不自觉的染上了些许慌乱，“好像是割腕自杀……不！不是割腕！可是为什么我明明记得……她还给我发了……”
　　明明记得那天，她给我道歉，说对不起，我依然爱你。是邮件？不对，邮件是什么？应该是信件才对啊？可是我今年不是才七岁吗？
　　以赛亚惊慌的发现，很多记忆都在缓慢的消退。他拼命回想黑夜女神的那个“陆”字，想用惊慌让自己想起来那些过去。但是他发现，连那种情感都会逐渐消退，最后变成对神明的畏惧。他有一瞬甚至真的以为自己是以赛亚，一个七岁的孩子！
　　以赛亚拼命克制住内心的焦躁，深吸了几口气，看向对面的黑夜女神，问道：“谁篡改了我的记忆？”
　　黑夜女神的声音异常温柔：“我能察觉到那是你的朋友。”
　　朋友？朋友他二大爷！陆临渊只觉得一口气直接冲了上来堵在胸膛上不去也压不下来。但是黑夜女神的声音却像是微风轻抚，让他不自觉的缓和了下来：“在非凡世界，不是所有的记忆都值得保留。”
　　“可那不是非凡世界的记忆，”以赛亚声音干涩，“那是构建了现在的‘我’的记忆……”
　　黑夜女神没有说话。
　　“篡改了它们，和彻底抹杀掉一部分的我有什么区别？”
　　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
　　以赛亚闭上了眼，然后睁开，问道：“女神，虽然我不知道那个‘lu’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那是我。对吗？”
　　他已经连他原本的名字都快忘记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是我的眷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以赛亚总觉得女神的声音带着一些怀念，“你的体质很特殊，如果不是通过某些特殊的手段，或者你主动来向我祈祷，我无法找到你。”
　　以赛亚定了定心，做了个决定。
　　“我非常抱歉，女神。我有必须要想起来的事情，如果我失败的话我恐怕，得让您再多等一阵子了……或许那个时候，回来的或许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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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伦纳德.米切尔觉得今天的以赛亚有点奇怪。
　　明明昨天还那么不安，但是今天再见到的时候就变得非常安宁平和，似乎昨天的难过都不存在一般。
　　这让伦纳德觉得隐隐的有些不安。
　　如果以赛亚是因为受到了来自兄长的宽慰，那么伦纳德会为他开心。但是，当自己四下无人的时候去询问刚刚做完祈祷的以赛亚的时候，他却显得有些茫然的问：“什么？我昨天说了什么吗？”
　　在听伦纳德说完昨天发生的事情后，以赛亚的脸色变了变，然后神色复杂的对自己说：“谢谢你，伦纳德。”
　　他当时的语气太过奇怪，让伦纳德不得不多想，连在唱诗班排练的时候都错了好几处。
　　排练结束后，伦纳德小心翼翼的找到了牧师，询问以赛亚在哪里。在被告知以赛亚会单独在一个房间内学习后，伦纳德向牧师道谢，找到了以赛亚所在的房间。
　　“以赛亚你在吗？”伦纳德拍拍门，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大。
　　没有人回应，但是伦纳德却听见了好几声有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他心头一跳，拍门的力道变得大了起来：“以赛亚！以赛亚你在吗！以赛亚！”
　　房间里无人应答，只是又接连响起来了重物猛击的声音。
　　伦纳德慌了，他握紧门把手用力一拧……
　　门开了。
　　伦纳德看见，以赛亚正跪在地上，右手按着地面，左手拿着一个烛台。他正低着头，眼眶微红，用烛台点了点自己的手背，然后高高举起左手的烛台。
　　然后猛地砸了下去。
　　“以赛亚！”
　　“砰！”
　　他砸歪了，但是以赛亚没有气馁，而是又举起烛台，似乎打算再砸一次。伦纳德上前几步直接抱着他的手臂喊道：“以赛亚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似乎是被谁唤醒一般，以赛亚微微侧过头，有些惊讶的挑起眉：“伦纳德？你怎么进来的？”
　　他那淡定到极点的语气让伦纳德更慌了，伦纳德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门，门没锁！以赛亚你要干什么！”
　　以赛亚沉默了一下，然后顺从的被伦纳德夺走被砸坏的烛台，平静的说：“我如果要做什么事情的话从来都不会忘记锁门……呵。”
　　伦纳德握紧手中的烛台，紧张的看着以赛亚。
　　女神啊！以赛亚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伤害自己的身体是不被女神允许的！
　　“放心吧，”看着这只小兔子眼睛都快红了的模样，以赛亚忍不住出言安慰，“我非常清醒，不然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以，以赛亚……”伦纳德咽了咽口水，忐忑不安的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面前的男孩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温柔的对自己说道：“放心，我没有遇到邪教成员，我依然信仰着女神。我只是用自己的理性思考了一下，然后得出的结论。伦纳德，如果有一天，你的朋友因为别人的控制失去了自我，变成了丑陋的，会迫害别人的怪物，你还会把他当朋友吗？”
　　伦纳德点点头，感觉自己的心跳的更快了：“我还是会把他当朋友的！我会努力救他的！我，我可以向教会申请帮助！”
　　“这样啊……”以赛亚眯起眼，笑了笑，“傻兔子。”
　　“以赛亚，如果你不开心，我可以带你去向神父做忏悔。或者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我也可以……”
　　“伦纳德。”
　　“嗯？”
　　“你会试图用暴力手段强行扭转你朋友的意识吗？哪怕是为了他好。”
　　“不会的！我不会那么做的！我们是朋友要彼此尊重才对！”
　　“是啊……”以赛亚的声音很轻，“连你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那个比我强大的存在不知道呢？”
　　以赛亚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平静的开口：“阻拦我伤害自己……或许是我的身体的完整性对他还有那么一点用，不过考虑在这个世界，如果他真的对我有恶意，完全可以把我想要伤害自己的意识抹杀——就像他抹杀我的记忆一样然后留着我的身体继续慢慢玩儿。但是他没有，证明他已经不想再篡改我的记忆了，这跟奇怪，这不合理。”
　　以赛亚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嗤笑一声：“我是不可能忘记锁门的……居然让你来找我，真是煞费苦心，居然用这么柔和的方式……”
　　“以赛亚……”伦纳德觉得以赛亚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他得带着他去找主教牧师！
　　“放心，我很好，”以赛亚说，“我们去找神父吧。如果不这样的话，你也不放心，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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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伦纳德说，我昨天情绪不对，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我昨天非常好。
　　而且我刚刚才向女神祈祷完，确认了自己就是祂的眷者，如果有问题女神为什么没有提醒我呢？
　　伦纳德跟我说了很多话，他说那是我昨天告诉他的，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因为就算那个“她”指的是原身的母亲，那么我的描述也不应该是这样啊。
　　不对，为什么我要叫我自己原身？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似乎是在我内心的东西。这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操纵了一般，让我隐隐的觉得不安。
　　我找借口支开了伦纳德，他今天唱诗班有排练应该不会来找我。我回到我平常学习的房间，反锁好门，然后开始思考。
　　伦纳德不是那种会骗人的家伙，所以他昨天是真的听到他所认为的“我”说了那番话。
　　那么就是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了……
　　不管是单纯的记忆被篡改，还是我并不是伦纳德认识的“以赛亚”，我现在应该都被谁注视着。并且这种注视应该不会带来很大问题，那么就证明，我自己可以解决。
　　可我只是一个弱小的序列9，我能做什么？
　　我漫无目的的翻着书页，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我很弱小，这点我知道。所以必然不会出现什么武力冲突，不然我早死了。那么就证明，是精神控制或者感情问题，或者二者兼有之。
　　我讨厌被人精神控制。
　　思前想后，我看到了一旁桌子上的烛台。
　　说真的我很犹豫，因为我觉得我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在纸上漫无目的的写着画着，却突然发现自己画出的是揉成一团的混乱线条，狰狞而可怖。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这反应了我的忧虑。但是我觉得我现在很平和。
　　等等，心理学是什么玩意儿？
　　等等，我为什么要觉得必须爱惜自己的身体？人有的时候为了达到某些目的损伤自己的身体是合理的，我不应该犹豫。
　　我觉得我被谁控制了，或者，被谁篡改了一些认知。
　　于是我走了过去，拿起了烛台。
　　我把自己的手按在地上，然后用烛台猛的砸它。
　　我失败了。
　　每次当烛台快要砸到我自己左手的时候，我的胳膊就会偏移开来，让烛台砸到地上。我死死的盯着我的手掌，然后疯狂的砸它，我的胳膊已经有些酸痛了，但是我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于是我换了右手。
　　这是我写字的手，是我最常用的手。
　　我砸了下去。
　　我又失败了。
　　我觉得这不是我不够狠，实际上当我想起什么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内心涌起的莫名的暴戾和不安，但是这种不安很快就会消散。我没有宣泄我的情绪，但是它消失了，这不应该。
　　我又连续砸了好几下，直到伦纳德.米切尔冲了进来拉住我。
　　我明明记得我是有锁门的。
　　我的灵性很稳固，我的精神也很好，但是我觉得眼前的世界似乎都开始扭曲了起来——因为我记忆的错乱，因为我察觉到的种种的不合理。
　　我觉得我有些对不起女神了，她说我在很久以前是祂的眷者，但是我让我的神明等了太久，或许未来也要一直等下去。
　　我哄好了伦纳德.米切尔，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于是我爬上了教堂最高的那一层，然后推开窗户，坐在了窗台上。
　　此时是午后，这个世界显得很安静，我突然想起不久前，有个男人拉着我的手，说要给我一个家。
　　我想他会理解我的行为的，就像我问伦纳德的那个问题，如果是换个方式问邓恩让他回答，他会说，如果你真的失控了，我依然爱你，但是我一定会亲手杀死你。
　　我无法忍受自己背弃过去的记忆，这和杀了我没有任何区别。记忆中似乎有个女孩说过我很高傲，总带着一丝文人的傲气和别扭，我想她说的是对的。我无法忍受自己被自己的朋友篡改记忆，我会恨他一辈子的，哪怕他是为了我好也一样。
　　个人意志高于一切，如果我真的被扭曲了记忆，那么我的认知呢？我的自我呢？是否也会随着改变？因为曾经的经历我学会了很多，变成了现在的我，如果没有经历那些，如果忘记那些，我还是我吗？
　　就算是我要遗忘，那也应该是我自己的决定。所有的过往，不管是美好也罢，伤痛也罢，都是构成我的一部分，失去它们无异于杀死我。
　　自杀尚能容忍，但是谋杀，我忍不了。
　　我的认知不该是这样的，我对外界的反馈不该是这样的。我甚至能够听见内心深处的另一个我在呼喊在哭泣在暴怒，但是却无能为力。
　　不是无能为力。
　　我看向地面，很高，一个七岁的孩子掉下去一定会死。
　　我并不害怕□□的消亡，我只是担忧，如果有朝一日我再次苏醒，还会不会留着别人篡改的记忆？
　　不过我又觉得思考那些没有必要，因为我做出了改变。
　　生命这种东西，虽然很脆弱，但是它们可以证明很多东西。
　　我知道或许那个人已经不想再篡改我的记忆了，但是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回那属于我的记忆，不可被更改的记忆。哪怕是痛苦也没关系，痛苦本就是清醒者才有的享受。我不想沉浸在别人为我编织的幻梦里，我要现实，我要虽然痛苦但是是真实的现实！
　　这是一场博弈，用我的生命所押下的博弈。
　　我不怕输，我只在乎我有没有做。
　　于是我跳了下去。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前是逐渐接近的地面。
　　我想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