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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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真是忘性大啊，有龙头战争的先例在前，还敢再一次驱虎吞狼么。”
亮光携星坠之势袭来，在全视野极致的纯白中，预先至于塔顶的“眼”闷声化作碎铁，散在夜风里。
墙体如薄纸被轻易撕裂，破碎的混凝土断面横生钢筋的枝丫，塔内的彩窗一层层飘落空中，这座冷硬漆黑的高塔被毁灭性的袭击拦腰折断，犹如一只兀自盛放的铁玫瑰。华丽宝石堆砌出的龙彦之国就此倾颓。
几十里外的小屋里，黑发的异国青年不再去看传回屏幕最后的画面，只转动座椅，说书般随性点评着外边惊天动地的闹剧。他一身加绒的保暖打扮，雪白的毡毛帽下是一张富有迷惑性的清秀面孔。高地的苦寒似乎没能使费奥多尔磨练出俄罗斯汉子强健的体魄，单单赋予他了不同于横滨当地人的苍白肤色。于是青年靠在椅背上，脊背自然弯曲，看上去就更像个久病缠身的药罐子了。
这间屋子并不对红雾设防，独独在窗边留下一片净土。在这方异能者可与神魔作比的天地间，若要说有什么是神国与地狱都不能以力破之的，便只有窗前的那人了。武装侦探社一整日不见踪影的绷带先生站在月下，鸢色的瞳孔映出刀光剑影。战成一团的一人一龙都没有使用武器，这两只相斗的怪物就是武器本身！
以太宰治的眼力不难看出那高空之上的小小人影没有完全放开手脚，甚至还在有意控制对建筑的破坏程度。费奥多尔又何尝不知道，但他依然这么说了，话音不重，却透露出居高临下的理所当然。他与敌手落座在观众席上，轻描淡写点评台上的人物，分明是未有之事，从他口中出来便好像诵读边角发黄的史书。
今晚一过，那群官僚还不得乐开了花，他们中的不少人，怕不是真要以为让自己给养出了听话又凶猛的乖狗狗吧。太宰治不由得失笑。他生来一副好皮囊，舒展开笑容后更是俊朗又风雅。尤其是这人把异常的暗面统统藏起来的时候，远比走病弱美人风格的同屋人要符合女性审美的主流喜好。
“真好骗。”他眉眼弯弯，像是在附和费奥多尔的表演，又像是意有所指。月光穿过红雾，犹如浇上一层煮沸的糖浆。就像太宰唇边的笑意，表面再甜，内里也还是不可触及的一弯冷清。
但这分明是个温热的人。他离窗极近，呼出的热气模糊了玻璃。
外面的表演赛还在继续，恶龙倒在正义之下，预留的亡者头骨正凝为人形，进行最后的挣扎。涩泽龙彦早就不被指望能得胜了，它不过是用于试探这位“津岛修治”深浅的弃子。
“叮铃铃——”安静了半个晚上毫无存在感的座机倏的唱起歌来。这间屋子原是属于一个连入场券都没有的非异能者，从生平到人际关系都不值得调查者上心，那么，会是谁呢？白皙的指尖与免提键一触即分。
“您好，我谨代表欧洲各国，对贵国所处的危机局势致以同情。*”韵律优雅的牛津口音远道而来，日不落的光辉就着一串串字母，淌进这座小城的长夜。
没有人回复，听筒的那头也不会有谁侧耳倾听，窗外的动静说明了一切。仿佛陷入沉睡的港口城市被风格各异的铃声占领——这是一条切进了横滨市所有通讯路线的留言。
“因此，为了防止红雾蔓延至全世界，我方已派遣具有烧毁能力的异能力者前往贵国。*”有谁的听筒脱手落地，有谁在争锋中露了破绽。
“你们还剩下十五分钟，祝您好运。*”
“电话里说了什么？”国木田独步隔着倒塌的书柜和四脚朝天的桌子，朝半个房间远的听筒旁的宫泽贤治高声发问。
要解释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得从起雾之初讲起。
彼时的雾还是白的。
会议室内，人影未现，刀光先行。福泽谕吉提刀迎上了夜叉白雪。
国木田独步第一时间拿起了从不离身的手册，中岛敦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锁定了自己邻座的女孩。
“我控制不了它。”泉镜花冷声回应，态度实在没有多少说服力。
好在她的伙伴们不是那些轻易把交付出的信任收回的鼠辈。带着方框眼镜的可靠前辈了然地点头，停下手中的无效动作：“如果我没猜错，在白雾里大家应该都不能使用自己的能力。异能力失控，看来这就是那些‘自杀’案件的真相了。”
社员们纷纷给出肯定的回复，这时候没有人还傻坐在原地了，他们目标明确地赶往福泽谕吉在战斗中分神提起的社长室。会议室的空间并不足以让这两名剑士大展拳脚，夜叉白雪可以无所顾忌，但福泽谕吉不行。他们再留在屋里反而会成为拖累。
敦走在镜花身旁，耳畔忽然有风吹过。他看到女孩娇小的身影侧步上前，拔刀舞出一记斩击。那是与谢野医生所在的方位。中岛敦曾与泉镜花交手过，但这时候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并不了解镜花酱的全部实力。身穿和服的小小身影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或是声音，她安静如深秋飘飞的叶，只不过率先落地的是一截被短刀亲吻的残肢。
那是不知在阴影中藏了多久的窥伺者。它额间同样镶着菱形的晶体，彼时骤然发难，目标明确。
一击不中的请君勿死于是后退弯腰。它接上手臂沾了灰的断面，光芒一闪，又好似毫发无伤。这人形的异能重新攻上前来。泉镜花方才以攻代守的狠辣攻击似乎没有拉到多少仇恨，请君勿死的刀锋所指仍然只有与谢野晶子。
原来是这样，中岛敦好像看明白了。最先出现的夜叉白雪一登场就被福泽谕吉拦了下来，无暇他故，以至于其他人都没有发现：这些“获得自由”的人形异能不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白雾里、随机猎杀失去能力的异能者，它们是专程为了自己的使用者而来的，这些人形异能会优先杀死自己的主人！
“是细雪帮它藏起来的吗？”熟知自己能力的谷崎润一郎心里一沉，不惮往最糟的可能性猜想。
“不，”泉镜花否认，她十分确定，“是刚刚进来的。”
刚刚过来？是了，时间差！明悟的灵光闪过中岛敦的脑中，他只觉心脏狂跳，就差没幻听到大脑飞速运转的声音，什么意识深处的门，什么“涩泽龙彦”这个名字的违和感都被抛在脑后，只剩下眼前的危机。要趁着其他异能还没过来，抓紧时间先解决掉这两个！否则，力大无穷的不畏风雨、欺骗视觉的细雪、凭空造物的独步吟客、野性凶残的月下兽、透视全知的超推理……等等，超推理——乱步先生呢？敦正细数着还未登场的异能，突然卡了壳。
敦能够确定，会议开始时乱步先生还在桌旁，是什么时候……Oh.No！起雾的时候他正在走神，想什么无关紧要的雕花大门来着。
“你们先走。”与谢野晶子提起柴刀，合上放在柜子上的工具包。中岛敦思绪一断，扭头看向明显要一同留下的泉镜花。
少女又一次拦截下请君勿死的攻击，她像是感知到了敦犹豫的目光，头也不回地喊道：“去拿武器。”
快快快，在这场和时间的赛跑里，他们必须分秒必争！敦不敢再耽搁，紧跟在国木田前辈身后：“乱步先生不见了！”他紧张地压低声音，不想再让战斗中的伙伴分心。
“别当心。”国木田独步大步向前，他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示意敦注意空空荡荡的办事大厅，“雾里不会有非异能者。”
是了，直美也不在，如果她会出事的话，谷崎前辈不可能这么冷静。敦懊恼地责怪自己关心则乱，正当收敛心神，却连赶路的脚步也是一僵。他猛的反应过来，国木田先生的意思是——乱步先生不是异能力者！
……这都是什么啊，今晚的刺激也太多了吧。
接下来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倒也不是不能拆下细讲，不过颇费口舌，敦无意在这要紧关头做什么战斗复盘，总之是几场全员生还的恶战。
由龙彦之间分离出的人形异能，往往物似主人形。它能空手和你打得不相上下，却偏偏还比你多一份异能力。但也正因此，单打独斗反而是最困难的——还有什么能比你的异能力更熟悉你呢？于是有血有肉的异能力者归于地府，无心无情的人形异能结作小小的瑰丽晶体，雾里的厮杀终于雾里。
幸运的是，武装侦探社的与会人员们与上述被单杀的案例正相反，他们集中于一屋之内，伸手就能取得充足弹药的己方的主场。虽说齐聚一堂的异能们战力可观，但野兽就是野兽，不知合作就始终留有破绽。人又不是不懂得计谋，有的选谁要和你1V1拿命拼刺刀啊。
话是这样说的，好像他们占了多大的天然优势，但事实上，复数的异能从来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更何况，混战是最不好把控的。大乱斗之中，意外平等地对待战斗的双方。只是他们运气太好，前两个攻过来的异能里就有请君勿死。与谢野医生一刀砍碎异能额头上的红水晶后拿回了自己的能力，也找到了这些人形异能的要害。战局就是从这时起逐渐明朗的。
接下来尽管艰难，胜利却一点点向他们倾倒。设伏，多对一，假动作，甚至打出了让异能们相互妨害的神奇操作，大家的异能力先后被解决，己方的战力越发强大。敦拿到枪，也多多少少帮上了忙。但他心口提起的巨石一直没能放下——月下兽仍未出现。
而后，那陌生的，熟悉的白虎，终于踏着红雾寻来。
战局已定，事情进展到这时候，即便是月下兽这样强大的战力也不能翻盘。堂堂武装侦探社几乎全部的战力，还不至于搞定不了一只白虎。但敦没有求助，没有因为在场只剩下自己还没拿回异能而退到后方心安理得地接受众人的保护。已经不再是绝境之下的生死危机了，这是他的试炼，同伴们就在他的身边。
接下来铃声就响了。在这梦境般的红雾里，往日预示着委托人出现的铃声欢快地把画风拉回日常——这是不可能的。这种时候打来电话的能有什么善类？社长大手一挥，让国木田和宫泽贤治去看看究竟，其他人则继续关注着中岛敦和月下兽的对战。准确来说，泉镜花和谷崎润一郎都提供了直接的帮助，医疗上有与谢野晶子镇守后方，福泽谕吉自己则保证中岛敦不会一命呜呼，可以有机会接受治疗。武装侦探社毕竟不是什么血腥地下势力，不至于像古罗马斗兽场那样围观人和猛兽的单打独斗。
为了在响铃结束前接起电话，运动能力MAX的宫泽贤治一马当先，国木田独步则拉高警惕守在门口。然后——
“电话里说了什么？”
从来笑容阳光的少年难得露出抱歉的神态，耳边是“嘟嘟嘟”挂断的忙音。他歪了歪头，有些迟疑地，向国木田独步咧开一个让他眼皮直跳的灿烂的笑。
这不详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应验，严谨认真的理想主义者听到，他神经大条但大体可靠的同伴这样回答，
“是英语，我没听懂。”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