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5（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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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亚历克斯今天都过得十分充实。从午餐后的追逃游戏到只身深入横滨里世界地头蛇的大本营，饶是异能特务科负责记录他的行踪的专员都看得啧啧称奇。但只有亚历克斯本人知道，他这一天过得可比能被观测到的部分要跌宕起伏的多。
首先是从一日之始起。亚历克斯昨晚睡得不好，当然，这一点他早有预料。记忆碎片从来不是简单的3D电影放映，置身梦中的感受太过真实，反应又太过自然，不止一个瞬间他以为自己就是马甲本人。但每每梦醒后亚历克斯又清楚地记起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于是这样的反复就格外磨人。订立契约的时候，主系统可没有提到这个——亚历克斯深感受到了欺骗，恼火而对强权无可奈何。只得把气撒到身边孱弱的系统那，默默在脑海里把原定的计划涂涂改改，以更高的风险换取进一步的效率。
这次的梦也一样恼人。米色的瓷砖光滑而明亮，映出点点晕开的灯光。他坐在高脚凳上前后摇晃着双腿，视线追着安吾振动的钢笔游移。别看这家伙还只是个助手，做记录的速度已经比得上会议里的常备笔录员了。戴着圆框眼镜的少年神情专注，气质沉稳，偶尔抬起眼皮扫过仪器上绿色的数据。
显示屏是连在手术台上的，实时监控病人的身体状况。梦境里的他对各项数值应有的波动范围了如指掌，在主事的研究员宣布手术成功后便失了兴趣，不再留给白布下隆起的人形哪怕一丝的注意。之前的测试都是针对攻击力的，今天接触到治疗类，倒也不过尔尔。是的，这台手术就是由他“操刀”的，只不过这里的刀不是手术刀，而是比刀片更锋利的——他的能力。通过肢体接触控制对方体内的生物电，达成无创体内止血的目的。别看只是简单止个血，精细的操作要求可比让人全身血管炸裂而死要麻烦不少。当然，他早就猜到了近期研究的新课题会转向这一方面，而现实也确实如他所料。
实验的顺利进展显然取悦了课题的申报者，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抄起拷贝了资料的U盘就往办公室走，步伐之大，衣角猎猎生风——网络不可信任，但计算机对研究还是必不可少的，在数据转移上采用老旧的办法已是极大的退让。同理，手抄对病人数据的记录也不是必须的，只不过安吾没有权限为了一篇研究心得去调取实验数据，这才勤勤恳恳奋笔直书。
“啪嗒”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同一时刻，安吾也合上了宝贵的劳动成果，把文件夹往怀里一抱，同他一并朝外走去。
“好慢啊安吾，这点数据你回去再写也完全记得住的吧，干嘛一定要急着先干活——”他拉长调子，脚步轻快。
“这几天的工作量已经很大了，太宰君，请理解我不想浪费脑细胞记这种不必要的东西。”身边人翻了个白眼，神态也放松下来。
诡辩，明明是不想暴露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他撇撇嘴，接上话：“连蟹肉罐头都知道，你要是不这么死板，也不会积了那么多工作。”他可没说自己不帮忙，连要价也只是简单的蟹肉罐头而已。
“不，蟹肉罐头会哭的，你这周吃的蟹肉罐头已经够多了，再吃就要腌入味了好吗。”可惜掌握了三餐大权的安吾毅然不为所动。
他弯起眼睛，“欸，蟹肉罐头味～那不是很好嘛。”
两人谈笑着经过“展示台”，这里是往返于研究所与住所的必经之处。巨大的十字木架上吊着不过十八九岁的青年，被绳索紧勒的皮肤周围可以看到发紫的红痕，栗色的发干枯而毛躁，即便沐着阳光也驱不散沉沉死气。
无趣。这家伙挂在这有三天了，这几天天气又都好得很，护卫队也该快点处理一下了，免得发臭了倒人胃口。吸引他目光的显然不是浸润褐色污渍的木头架子，而是一旁跪在台面上的下一位死者。
平和的交谈被即将到来的行刑打断，他和安吾先后停下脚步，加入驻足旁观的队伍。这次落网的反抗军不是什么小人物，那张脸他曾在屏幕上见过，紫红的眸子嵌在面具般的表情上，平白叫人舌尖发麻。
而现在这人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唇角仍勾着虚伪的笑弧。
真可怜呢。他偏过头，将同行人的反应收进眼里。安吾没有表情，呼吸平稳到刻意的程度。任谁都看得出上头不想让这名反叛军的重要人物走得轻松。卷刃的长刀扬起，落下一道晃眼的亮光，像在观者的眼睛上蛰了一下。
这就够了。他刚想找个由头拉走安吾，却发现结果同他料想的不同。刀锋劈开了足足六分之五的脖颈，随着处刑人二度发力一挣，竟是把这团黑毛球彻底带了下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哟，有两道刷子。拿着卷刃的刀，下手却这样利落，这家伙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的注意力终于落在眼生的处刑人身上。
一个比他大不了四岁的少年。木讷而不起眼的样貌，锈红色的发尾堪堪及肩，拢在脑后扎成低垂的小辫。湖蓝色的瞳孔对上他的视线。啊，看过来了。
亚历克斯就是这时清醒过来的。他望着天花板出神，没有错过电子屏上的时间——才凌晨一点多。今晚就搬出去好了，亚历克斯把怅然若失的心情归咎于异能特务科的房间，绝口不提梦醒时心口蓬松的暖意。自从……杰森死后，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轻松。虽然某种意义上，这比之前那些记忆碎片里的负面情绪要更加糟糕。甜蜜的陷阱最危险。换句话说，他的自我认知正在动摇。
[系统，帮我联系主系统。]
连眼前一黑的流程都没有，光线就驱走夜色了。亚历克斯看向平白拨了五个小时的时间，哪会不知道：在他失去的这段记忆里，他怕是又和主系统做了什么交易。证据就是，他能感受到自己在系统那的权限进一步扩大了，而困恼着亚历克斯的“马甲连锁问题”则一扫而空。
轻飘飘的异样快感在他见到安吾时悄然攀升，到亚历克斯和中原中也迎面相对时达到顶峰。痛楚被尽数拔除，只剩得心应手的流畅。隔阂感轰然破碎，他眼前的世界真切起来。同步率不再反复横跳，固定在60%的安全线上。自我认知已经锚定，破绽被补全，即便是这个世界最聪明的人也不能看出马甲后藏着另一个灵魂。在这个副本里，他就是来自平行世界、化名津岛修治的太宰治。
亚历克斯带着这份自信站到了森鸥外面前，嗯，隔了一层窗玻璃的“面前”。先前中原中也反手就是一道通讯喊下属来推走机车，然后硬生生把带路歪曲成了自顾自用重力赶路，美其名曰
“以你的能力，要跟上我也不在话下吧”，试探之意昭然若是。亚历克斯怎会看不出中原中也对他的能力产生了什么误解，干脆就选择了用实际行动来澄清：他操控空气中的矢量分别聚成两道小型龙卷风，抬脚借力腾空而起，目标明确飞到了漆黑高楼顶层的墙面外。
港*黑不愧是横滨的恶势力之首，建筑表面透露出满满的财富的气息。当然，不是暴发户式穿金戴银的低级炫富。顶层的这面外墙乍一看朴实无华，好像是什么廉价的玻璃制品，但凑近细看能发现材质的不一般，防弹能力和隔音效果不容小觑，遮光看起来也一级棒。这会儿调成了不透光的全黑模式，里面的首领估计是不能第一时间发现外边多了个客人了。不过亚历克斯并不着急，底下的干部大人自会替他操心。他耐心地在心里默数，[三，二，一]。果不其然，光滑的墙面转为透明，室内的布局展露在天光之下。
“莫西莫西，森君在吗？”亚历克斯曲指轻敲墙面，明知故问，大有就在这里这么谈话的意思。
端坐于办公桌后的男人远远地望过来，光明正大地审视着这个不走寻常路的来客。他没有接话，于是亚历克斯也就不再动作，挂在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并未僵持太久，西装革履的首领大人起身走上前来，摊手摆出欢迎的姿态。
“哦呀，津岛君。抱歉抱歉，有失远迎。”他站的极近，小于一米二的社交安全距离，可以看见脸上细微的绒毛。声音被隔在两人之间的屏障抹去，只有嘴巴一张一合。
在施压呀。亚历克斯漫不经心地想。因为距离太远和光线问题不方便双方读懂唇语，不得不放弃主场优势起身上前，于是改为拉近物理距离来增添压迫感么。他对这个深谙心理战的棋手委实没有多少了解，记忆里的同位体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能指望全程无交流、一方观摩了另一方的处刑的会面收集多少信息？但简单的抢夺对话主导权，亚历克斯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看到森君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毕竟之后可有一场硬仗要打，要是这点定力都没有，我可是得重新考虑盟友了。”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意有所指。
“比不上年轻人的胆识。”森嘴角的弧度就没变过，隔着这么一层也听不出他的语调，只见他重心微微前倾，“凭津岛君这身本事，我也要认真听上一听。”
这便是催促快些进入正题的意思了。亚历克斯正有此意，遂从善如流，正色道：“‘书’出问题了。”
他没等森鸥外接话，张口继续往下编，“不存在于此世之人陆续从‘书’中诞生，
“你大可以放手去查。比如一个叫做西格玛的男人，又比如说，我。”
“我的资料有迹可寻，相关人员也有关于我的记忆，但仔细深挖下去，就能发现这些记忆模糊而又总停留在概念上，他们对于津岛修治早已存在深信不疑，但没有人记得在所谓的“过去”里和我相处的具体片段——事实上，我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不过几天。”
“这充其量可以说明有人在使用‘书’。”
“是的，这就是问题所在：这些年，没有人在书的本体上落笔——异能特务科想了解到这个，还是有渠道的。”
高楼之上，两道身影贴的极近，口型掩在阴影里，再无第三人可以窥见。多么强大、不可控、置横滨于险地的灾难啊。嶙峋的冷意从那对葡萄紫的眼珠里渗出。亚历克斯于是知道，他上套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5（已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