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鹤归》香山居士

4、王家

　　翌日清晨，南院的泉水叮咚作响，迎接着朝阳。
　　东吴托着盥洗衣物推开屋门，惊讶地发现苏瑜已经醒了，不，或者说是彻夜未眠会更加准确。
　　苏瑜抱膝坐在床榻上，头磕在膝头上，眼睛泛着红。惊得东吴忙恭敬的立在一侧忙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东吴，被派过来伺候我你一定很委屈吧，我只是一个废朝太子，既无权，也无金银傍身，王家愿意照拂我，便极大的恩德了。”
　　东吴听苏瑜这么讲了一通，又看着苏瑜这样可怜的样子，也不禁心疼了起来：“公子别这么说……”
　　“说与不说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不是嘛？罢了，我也不求什么，现如今只想好好谢过王家，但我初来此地，实在不知王家老爷喜欢什么，我又能给出什么。”
　　苏瑜偏过头，红着眼望着东吴。
　　东吴心下软的一塌糊涂，将王家的事跟倒豆子一样，尽数告知苏瑜。
　　王家老爷为人精明强干，尤擅庶务，王家的基业传到他这一代时仍是稳稳当当，不曾出错过一分，而王老爷只钟爱妻子一人的美名在锦州城也是十分出名的，王夫人闺名文清，是书香世家许家的嫡女，嫁入王家后于秋日生下一对龙凤胎，王老爷疼爱无比，化用妻子的闺名，大公子名叫王秋文，二小姐则叫王秋清。
　　而现如今，王家大部分的事务均交由王大公子处理，只有在非常重大的交易上，王老爷才会出面。
　　东吴说到这里时，被苏瑜打断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王家是由王大公子当家？”
　　东吴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那……王大公子可有什么喜爱之物，我也好投其所好，略表心意。”
　　东吴半是纠结半开口道：“我与西岐都并非家生子，王老爷与王公子的喜好实难知晓，不过王夫人倒是十分喜爱诗集，王老爷爱妻，王公子孝母，公子若是想表意，倒是可以从王夫人这里下功夫。”
　　苏瑜听了个明白，便说：“多谢你了东吴，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东吴急称不敢，又劝苏瑜再休息一会，苏瑜承声应下，便躺下休息。
　　东吴将盥洗衣物搁在桌上，细心的替苏瑜将窗掩上，防止有光打扰到苏瑜。关上门走了。
　　苏瑜望着合上的门扉，一扫先前面对东吴的疲惫状态。
　　不枉他熬了大半宿，从北院出来便想好了怎么做。
　　“王夫人？诗集么……”苏瑜轻轻捏了捏鼻梁。

　　峦瑾今日难得的没有在院中看到一直都在等他的小殿下，饮了早茶，便往南院去了。
　　咯吱一声，南院房门重又被推开，白衣仙走了进来。
　　瞧见床上裹着的一团，摇了摇头，到底是孩子心性。
　　走到窗前，轻轻推开，让太阳好好亮一亮这小阁子。
　　苏瑜被这个动静惊醒了，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略微有些吃惊的看着峦瑾，又看了看屋外的阳光，暗叫不好，本来只打算小寐一会，却不想竟睡到了午上。
　　苏瑜有些心虚：“峦瑾……”
　　“殿下醒了？”
　　“嗯”
　　“我等殿下用中饭？”
　　“额……好”
　　峦瑾离开后，苏瑜飞速的收拾好自己，直奔北院而去。
　　仍是那棵大榆树下，二人用着中饭，饭桌上，苏瑜将自己迟起的原因跟峦瑾解释了一遍。
　　峦瑾知晓了原因，听着苏瑜行事，颇为赞许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殿下能这样谋略倒是不错的，不过王夫人毕竟只掌管内院的事情，如果殿下是要些钱，枕头风还能管上一管，但殿下所谋是这千里江山，恐怕还是要王家的掌家人点头才可以。”
　　苏瑜默默听到这，持筷的手一顿，有些不解：“峦瑾，我不明白，虽说女子本弱，但因美人误国的君主大有人在，为何不能从王夫人处下手？”
　　峦瑾起身，走到榆树旁，轻抚树干道：“殿下是想起了褒姒，妲己之流？”
　　“殿下能以史为鉴，这很好，但史书也不一定是真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前朝史书皆由当朝所写，不过是为了愚昧百姓，巩固统治。”
　　“我问殿下几个问题殿下便明白了。”
　　“第一，那王老爷，王公子可是愚昧之人？”
　　苏瑜摇头：“王家偌大基业，主事之人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呢。”
　　峦瑾点头，继而又问道：“第二，那王夫人可是不明是非之人？”
　　苏瑜又摇头：“书香世家的女子，最重懂是非，明事理，才情次之。”
　　“第三，若殿下是王公子，可愿与自己合作？”
　　苏瑜沉默了，是了，换作自己，也不愿放着平安富足的日子不过，去和一个废太子闹复国。
　　“殿下不必灰心，拿下王家，此事并不难，”峦瑾走到苏瑜面前，替苏瑜整理了一下衣襟，白皙的手敲在苏瑜的胸口上，与苏瑜藏在衣口的虎符发出一声闷响。
　　“兵符，便是殿下的底牌。”
　　峦瑾拍了拍苏瑜的肩：“殿下先用饭吧，午后，我们便去拜访王家。”
　　可能是正午的阳光太耀眼，也或许是因为树梢的鸟鸣此起彼伏，让苏瑜听到那一声“我们”时，心神动荡，呆呆的看着峦瑾转身沏茶，竟也有一瞬间天长地老的感觉。

　　午后，王家大宅门口。
　　传话小厮朝峦瑾、苏瑜的方向行了个礼：“大人，公子，我们家老爷有请。”
　　二人由小厮带路，进入了王宅。开眼便先看到了精心侍候的花圃，顺着小径继续往前走，穿过颇有南方园林格调的假山流水，视觉豁然开朗，绿地，高树，亭台楼阁，花红柳绿的仆从丫鬟穿梭其间，就连苏瑜也不禁感概一声气派，足见主人家的财资雄厚、情趣别致。
　　就在二人走着之时，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女声直挺挺的刺进耳膜中。
　　“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为苏瑜，、峦瑾引路的小厮也突然慌乱了起来，一时不知是该上报主人家，还是该继续带路。
　　就在苏瑜还没反应过来时，峦瑾发话了：“这位小哥先去通报吧，我们等上片刻也不打紧。”
　　那小厮道了声谢，急忙忙去了。
　　峦瑾听着慌乱的声响，抬腿往庭院深处而去，却被苏瑜扯住了：“峦瑾，我们是外男，救人虽好，但那二小姐落水后浑身湿透，若被我们看到，只怕污了女儿家的清白。“
　　峦瑾笑着拉开苏瑜的手：“无妨，那么多人在看着，不会的。“
　　苏瑜踌躇了一下，跟上了峦瑾的脚步，二人才踏进花园几步，便见一绿衣男子纵身跃入池中，听着周边仆从的呼声，那绿衣男子便是这府上的大公子——王秋文。
　　不过一会儿功夫，一红衣姑娘便被救了上来，倚在绿衣男子的怀中。众人又是感叹万幸，又是为这小姐擦脸、排空腹中余水。红衣小姐缓缓睁开眼，望着绿衣男子，心中欢喜：“哥哥，你去哪儿了，我好想你，不要离开我，好嘛？”
　　王秋文担心妹妹，也不曾仔细听清楚讲了什么，随口答应着，忙着检查妹妹是否那里受伤了，开口痛斥家仆：“你们都干什么吃的，小姐好好的怎么会落到池子里？”
　　露珠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此时回话已经带上了哭腔：“大公子，奴婢真的不知啊，小姐本来好好的在荡秋千，奴婢怕日头太辣，小姐口渴，就回去备了茶，谁知，谁知回来时小姐便落水了，水池离秋千好远，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哥哥，我好难受。”那二小姐面色苍白，虚弱的呼喊道。
　　比起追责下面仆人的罪责，王秋文更加关心自己的妹妹，听到王秋清的话，抱着她便要往屋里去。
　　峦瑾远远的看着这场闹剧，不说话。
　　在看到那红衣女子被抱起，勾住了王家公子的颈脖，口型对出了一句：“我爱你”时，皱紧了眉头。
　　刚要带着苏瑜上前，便看到王老爷和王夫人面色紧张，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二小姐的落水，硬生生将房屋里三层、外三层都围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