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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身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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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二小姐落了水,王老爷和王夫人都无心会客,派了小厮致了歉,又好生将苏瑜、峦瑾送回了平阳小院。
苏瑜到没觉得什么,若是王家放着自家闺阁千金不管,那他才要认真思考这王家是否可用。
但峦瑾自从出了王家大宅,便神色凝重,叫苏瑜惶恐不安。
人家本就是妖,本该自由自在,为了报恩才留在他身边,今日在王家碰了一鼻子灰……
峦瑾只怕不愿意呆在这儿了,想到峦瑾有可能会离开,而且再不回来,苏瑜的心就跟空了一块一样。
苏瑜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骂自己没骨气。
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下,便凑到峦瑾身边去。
“峦瑾?王家今日事发突然,这也是无奈,你别往心里去…”
这人对苏瑜所说的话无动于衷,苏瑜只当他仍在生气,打算开口再劝…
峦瑾打断了他:“凡人…也会允许亲生兄妹在一起嘛。”
“怎么会!”苏瑜吃了一惊,“这…这是有违人伦纲常的。”
苏瑜抬头细细瞧了瞧峦瑾,本来想看看他的脸色,奈何身高不够,只看到那有型的下颌线与高挺的鼻梁。
通透如他,将今日之事默默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便知道峦瑾为何如此问了。
王大公子王秋文下水救妹无可厚非,事后斥责家仆也算不得错,可是那王二小姐对她的哥哥,不仅举止亲密,而且言语挑/逗,这心思昭然若揭。
这下苏瑜也拧起了眉毛。
二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平阳小院,东吴,西岐出来迎的时候,具看到这二人沉着的脸色,心下悬着,只能小心伺候。
进门时,东吴突然被苏瑜问道:“王大公子与……王二小姐的关系…如何?”
“回公子,大公子与二小姐是龙凤胎,关系自是极好的,公子今日怎么突然这么问?可是两位又拌嘴了,这是常有的事,若叨扰到公子,还望公子别见外,两位主子一向如此,嘴上不饶人,可心里都疼着彼此呢。”东吴想起两位主子吵架的样子,不由得嘴角上挂起了笑。
看着东吴这个样子,苏瑜也不好再多问。
累了一天了,来回折腾,也没折腾个结果出来,苏瑜便让东吴早早备上了汤浴。
待用过晚膳,沐浴过后,苏瑜坐在床上,看着兵书,右手摩挲着半块虎符。
夏季的白天总是格外的长,远处仍有余晖荡漾,透过格窗,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只是,这位认真思考的太子殿下眼神飘忽不定,兵书好久也未曾翻一页,只是不断摩挲着兵符。
苏瑜总觉得哪里不对,无论是峦瑾的态度,还是王家兄妹的捉摸不透的关系,都让他心神不宁,纠结半天,还是决定去问问峦瑾。
他夹了一页榆树在兵书中当做书签用,将兵符放入胸口中,套了鞋,去了北院。
苏瑜站在北院的门口,睁大了眼睛。
他从未见过如此奇幻之景。
那颗百年榆树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枝叶开始舞动,新叶颤抖着身子,而变幻成这一切的则是那白衣仙,只见他轻轻将手放在树干上,周身游走着白色极光,那极光慢慢没入榆树中,渐渐的,榆树便拟出了一个人形。
是个极好看的女儿,茶脂绿的齐胸襦裙,梳着留香髻,额间羽叶若隐若现,粉嫩口唇,目光灵动,不施粉黛,便有着浑然天成的美丽。
峦瑾见术法生效,便转向苏瑜的方向,轻轻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苏瑜过来。
妖法的瑰丽变幻显然怔住了苏瑜,他大气不敢出一声,捏着脚尖,极轻快又小心的走向了峦瑾,待在峦瑾身边站定,又轻轻捏住了峦瑾的衣角。
峦瑾对于这些小动作不置可否,左手握住了苏瑜的手腕,让苏瑜内心充满了安全感。
那抹绿缓缓看向他们,轻移莲步,不像人间闺阁女子般扭捏,大方的行了礼,望着峦瑾,说道:“多谢恩公点化,奴家小名绿夭。”
“不知恩公点化是想从奴家这里知晓些什么呢?”
由于峦瑾的法力过于深厚,绿夭纵是有读心的本事也看不透峦瑾究竟在想什么。
“读心术?”峦瑾颇为有些惊讶。
绿夭掩面莞尔一笑道::“奴家在这院中长了数百年,听了无数人言人语,本不知道什么读心术,直到有一日,有个举子,也来这院子里,不像其它人叽叽喳喳的,只是沉默着,他好难过。从那之后便有了这样的本事。”
“不过…”绿夭话锋一转“还是要谢恩公点化,不然绿夭至今仍是一块化不出人形的呆木头罢了。”
峦瑾一边侧身将半挡住的苏瑜漏了出来,让他见见这位小姐,见见世面,一边回道:“不必谢我,你有慧根,开灵窍是早晚的事。”
“不过如今唤你出来,确实有事相问”峦瑾顿了顿继续说道:“这院子本是王家避暑的庄子,想来你对王家的事应该挺熟悉的,不知那王大公子与二小姐关系如何?”
“唔…”绿夭思索片刻说道:“这院子是王家十年前所购,那时王家兄妹会时常拌嘴,但我微微读了心,两个小孩还是很挂恋彼此的,如今长大,想来关系自是极好的。”
“是么?”峦瑾若有所思。
“自当是真的,兄妹情呐,人世间温暖的感情,我虽不及恩公法力深厚,但这个总不会看错的。”绿夭回了峦瑾,开始打量起苏瑜。
苏瑜一开始震惊无比,好不容易缓下一会,又被这个漂亮的绿夭从上到下用眼神搜刮了一遍,又急又紧张,通红了脸。
这可是妖啊!
“这位小公子长的真是俊,不知与恩公是什么关系?”绿夭被苏瑜可爱到了,情不自禁的多问了几句。
“恩人”峦瑾回道
绿夭颇为惊讶,又觉得有些好笑:“呀,那这不是恩公和小恩公嘛,嘻嘻嘻…”银铃般的笑声波浪一般荡开
笑了好一会,见峦瑾、苏瑜无话再问,便隐入榆树中了。
苏瑜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心里的小人下巴快掉到地上去了。
头顶被一只大手揉了揉“吓着了?”峦瑾送走绿夭后,回头便看到苏瑜傻掉的样子。
“没吓着,她很漂亮,就是突然看到,有点惊讶。”苏瑜回过神来问道:“峦瑾,若你要问这个,问问东吴、西岐不就够了?为何还要…还要问她呢?”
“只怕有些问题,东吴、西岐也回答不了”峦瑾领着疑惑的苏瑜往屋里去。
进到屋中,峦瑾右手掐决,轻轻一弹,屋里的烛火便都亮起来了。
二人像昨日那样一左一右坐好。
“你看到的是王二小姐与王大公子亲昵的姿态,而我却嗅到了魔气。”峦瑾倒了一杯茶,右手托住,望着那棵榆树,缓缓说道。
这下苏瑜是真的惊讶了:“魔气?!那是……”
峦瑾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堕而不渡者是为魔,无论人还是妖,魔都深藏在心中,释放它只需要一个契机,一旦释放,便是化魔了,再也回不去了。”
“!”苏瑜震惊
“峦瑾,你的意思是说那王二小姐碰到了人世坎坷,成魔了?”苏瑜这下坐不住了,他虽不清楚化魔有多么可怕,但稍稍一听就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峦瑾摇了摇头:“只怕那王二小姐已经不是本人了,极有可能被邪魔侵身了”
“你也听到了,无论是东吴或是绿夭都表示王家兄妹关系洽合,那出现这种情况,性情反差如此之大,只怕多半是被附身了。”
信息量太大,苏瑜有些接受不过来:“那真正的王二小姐,她……她死了嘛?”
“这并不清楚,离的太远,我并未深究。”峦瑾抿完了这杯茶,像喝酒一样,又为自己续了一杯。
“化魔,会如何?”苏瑜有些紧张,垂放在身侧的手在袖口中捏的紧紧的。
峦瑾察觉到苏瑜有些害怕,便将桌案上的烛台推到偏向苏瑜的那边。
“化魔啊…有的丟心智,有的丟记忆,有的丟过往,有的丟来途。各魔所失都不一样,但原因都是一样的,都是因为执念太深,所以说世人更愿意称魔为欲望。”
苏瑜感受到了烛苗的暖意,心中恐惧也消散了一些,迟疑了一下问道:“峦瑾,你有心魔吗?”
这次峦瑾只是笑了笑,左手运气,一团白雾便自胸腔中推出,散发着道淡淡的白光,苏瑜非常快的看到那团白雾里有一丝红线在上下滚动。
“我有心,自然会有想要的,那也会有魔,但我不会让它长大罢了”
苏瑜今日份的震惊已经足够多了,他见着峦瑾又将那白雾放入身体里,开口道:“那你…想要什么呢?”
“成仙。”
多么简短的两个字啊,是啊,妖修炼千年无非为了成仙,摆脱生老病死,人百世仁善,不也会由天庭点批,拟上仙籍,成了神仙了么。
峦瑾突然被这么问,也陷入了一阵沉思,他其实也不确定自己要的是不是成仙,只是自打记事,仿佛所有的妖都以成仙为大道,无一例外,而光复鹤灵族,是各族长拎在耳边念叨一遍又一遍的,仿佛成仙就是唯一的目的了。
不过好像也有例外,宿生便是一个,他…唉,算了,不提也罢。
峦瑾自顾自想了许久,偏头一看,发现苏瑜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脑袋磕在放在桌案上的左臂上,发丝听话的倚在背后,活像个毛茸茸的幼崽。
峦瑾失笑,起身走到苏瑜面前,一手穿过苏瑜的腋下,一手抱住苏瑜的腿,用些巧劲,便将苏瑜托了起来。
苏瑜放松的头靠在峦瑾的颈窝里,这样一个环抱姿势,身贴着身,心贴着心,睡梦中的苏瑜感受到了极大的安全感,舒服的哼了几声。
这下峦瑾愣住了,幼兽一般的气息打在颈侧,若不是这位殿下睡的香,他可能会觉得这是一种勾引。
将苏瑜放好后,见屋中实在无可栖脚的地方,出了屋门,叩了叩榆树,语气有些无奈:“绿夭,借你的地方歇一晚。”
榆树树枝轻晃,当做答应。
峦瑾便靠在横生的枝叶上,伴着月明。
一夜好梦入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