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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七十八章 锈锋刀 ...

  •   殷怀猛地举起光弓,再次对准郎夋。

      郎夋仰面向他,边呕血边艰难道:“阿怀,你当真意欲弑父吗?”

      殷怀脸上的神色犹在不断颠覆,忽同天眼一般怒目,忽又与泪眼一般迷离。闻言不禁摇着头崩溃道:“父君……”

      郎夋凝视着他,眼底也渐渐渗出泪来,他长长吐气,颤声唤道:“阿怀——”

      殷怀没有再回应他,只是摇头的幅度愈大,边退后边抽噎、落泪,手中的弓不堪战栗,却始终瞄准着郎夋。

      郎夋则仍趴俯在地,簸着身体,不停地咳。他当年为求速成,修炼邪术,这些年来,本就倍受怨灵阵的反噬,江河日下。

      殷怀想起父亲常年冰凉的手和嘴唇——他一直在承受报应——

      殷怀记得在早些年,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还没有病得这样重,偶尔也看会亲自前来汤谷看望自己。

      有次夜深,常姨照例在给他唱着小曲,而他昏昏欲睡时,脸颊旁忽被片冰凉轻轻贴过。殷怀迷茫地张眼,就见父君正俯在他床边,见他醒了,又为他掖掖被子,微笑道:“睡吧。”

      他那时穿着厚氅,一身寒意,像是刚从极寒之地赶赴回来。殷怀在睡着前还朦朦胧胧地想:父亲既然身体不好,还跑去那么冷的地方做什么呢?

      殷怀痛苦地想,这是他应有的报应——他已遭受了报应,或许不需自己……那千万为他驱役的怨灵,那更多被七星罡斗阵殃及、不明不白死去的亡者已在竭力报复他了——

      殷怀下半张脸上的表情忽然接近扭曲,他蓦地阖上双眸,只余一只天眼愤怒瞠目。

      郎夋嘴唇张合,似还在诉说着什么,可那只金瞳天眼对此毫无触动。

      下一瞬,殷怀急退几步,飞跃而起,翩如惊鸿,张弓放矢——

      光箭出弦,破空一刹,雷鸣电闪,骤雨狂风。

      一道惊雷乍落,迸于光箭镞上,光箭颤颤锵鸣。随即支离破碎。而截住它的霹雳则化回凌霄的身形。

      他摔跌地面,顾不得自己,慌忙爬向郎夋,关切道:“君上可还安好?”

      郎夋由他搀扶站起,眯眼瞧向半空——风、雨、云三位君使此时亦已接踵赶至。

      黑云之下,风雨之中,三人合围住殷怀,剑拔弩张。

      凌霄见郎夋瞩目战局,又朝自己摆手,恭敬应了声“是”,也掠向云端,朝殷怀高声喝道:“殿下!您断不该如此的!”

      殷怀对此置若罔闻,他犹闭合着双目,仅用天眼环视周遭。

      暴风雨间杂着雷电,使天地晦蒙阴森。但殷怀的金瞳却在其中放出灿烂盛明之光耀,配上他冷漠神情,有种庄严肃穆。

      他环顾一遭,道:“你等阻我?”

      其他三人皆不言语,只凌霄道:“殿下现在收手悔过,还来得及。”

      殷怀淡淡道:“该悔改的,可不是我。”

      凌霄蹙眉,顾忌还有风、雨、云三使在场,不便提起罡斗阵,只能隐晦劝道:“说到底,那些人,和殿下能有什么干系?可君上,他却是您的生身父亲……”

      殷怀根本不待他说完,便已再度挽弓,光箭离弦,直向郎夋。

      凌霄抽出腰间软剑,甩向那箭。

      霹震剑方才割断目标,便又有九只光箭接连射出。

      凌霄应接不暇,只得大呼:“拦住他!”

      雨使明媚最先动作,她本就位于殷怀身后,闻言扬袖挥出密雨。

      容与和肩吾亦见机而动,容与执萧,击阻光箭;肩吾舞剑,带起回风,将他二人来不及拦下的数只箭矢都裹挟其中。

      一时之间,风雨大兴。明媚在上降雨,肩吾在下舞风。

      抟风急雨宛如洪流,上天入地骤摆飘摇,刹那间吞没殷怀。

      凌霄抖霹雳剑导向水柱,点起细细麻麻的电光。

      白雨,紫电,黑云,阴风。

      风声,雨声,雷声,箫声。

      弘阔天地,再不见其他颜色,再难闻其他音响。

      九天仿若漏泄,大地为之惊战。

      郎夋立在撼震的山头,一直颦蹙的眉尖终于有稍稍的松动。

      可就在他将要吐出胸中积郁浊气的一刻,旋风与雨流中,雷声与箫声间,忽现出种搏动——

      这搏动仿若心跳,愈来愈强烈,越来越庞大。竟让那声和色都为它黯然。

      郎夋神色一凛,辙身后掠。

      下个瞬间,金光破风碾雨地炸开。

      风、雨、云、雷四使无不被劲力掀飞——

      一只通体赤金的法相乌鸟舒展翼足,仰颈而唳。

      而法相正中,殷怀披头散发、衣裳破碎,几近间裸。他额间那只金瞳天眼此刻已被血色覆盖,像记纯红朱砂。

      尽管如此,郎夋依旧能够肯定,它还在死死瞪视着自己。

      这种注视使郎夋的面色一分分变沉,但他却没再后撤,任由着殷怀一步步自虚空中朝他踏来。

      金乌鸟在他身外奋翅,荡起圈圈灿然光晕。殷怀满弓,一只金箭霎那离弦,化作怒飞金乌,直取郎夋。

      然而在它尖喙啄上郎夋眉心的一瞬,郎夋勾唇,笑道:“自投罗网。”

      下一刻,他的身形便溃散为浩淼洪波,结成天网,张扬着朝殷怀兜去,将他连同金乌法相一齐罗在网中。

      水性至柔,以柔克刚,殷怀被捕网中,无的放矢,突围不得。他的法相金乌在其中扑楞楞乱撞,又被水网束缚弹回。

      郎夋又现身在方才消失处,对重新围拢回来的风、雨、云、雷四使吩咐道:“先剔去他的法相。”

      四使领命,行诛金乌。

      金乌受刑,凄厉哀啼,它遍体的金光一寸寸被刀剑剔剐。痛绝之时,殷怀颠仆翻滚,唯一张着的天眼瞠裂出血来。

      凌霄不忍,暂停雷击,恳切劝道:“殿下,您同君上求个饶吧。最起码,不须再受这粉骨碎身的折磨。”

      风、雨、云三使闻言,也停下戕击,等待着殷怀表态。

      郎夋未置可否,神色无动地凝望着殷怀。

      殷怀勉强扒着水网爬起,用那双浸血的天眼回视,一字一顿道:“宁为玉碎,不与合污。”

      郎夋挑眉,微笑颔首:“好,那为父便成全你这份贞烈。”

      他说着,屈指成拳,水网遽然收缩。网上还流走着的电流亦骤然增强,包裹向殷怀,刹时结成个电球。

      殷怀发出声惨绝长啸,金乌法相蓦地灼烧起来,竟逼得水网扩开几寸。

      热浪与火光同时漫开,凌霄等人也不得不退开少许。

      此时,日将坠兮西方,长天尽染落照,像是焚烧着殷怀的烈火径自行远。

      火光与落霞之间,急掠来个人影。

      常恒未近,便听见殷怀那不似人声的惨叫,顷刻泪盈,身形更快,几乎是向火间扑去。

      凌霄认出他,大呼:“云中君殿下,您要做什么?”

      常恒根本看不见四周的人,更听不到他的叫唤,直接劈刀朝水网斩去。

      然而,抽刀断水,水网不断,且与他的刀反复纠缠,如团乱麻。

      常恒只觉五脏六腑都被随着水网翻搅,来不及再细想,他将全部灵力凝注向手中的萃雪刀。萃雪刀刃竟瞬间化冰,散发出透骨寒意。

      常恒再次举刀,向水网劈去。

      这一次,冰刃过处,水网也结成冰丝,被殷怀周身火焰燎烧,砰地爆开。

      常恒收刀,不假思索地扑向殷怀,抱着已然昏迷过去的哥哥掠向地面。

      变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是以竟有一瞬的静默。

      常恒那一刀过后,云间竟开始下飘起鹅毛般的大雪。

      六月飞雪中,一身寒意的常恒紧紧抱着通体燃火的殷怀下落。

      他搂得那样用力,仿佛他们的血肉原本就是相融一体。

      落地之时,殷怀周身的火焰终于熄灭。他身上的衣物已在连番的摧残中殆尽,只能堪堪蔽体,袒露出大片绯红的肌肤。

      常恒呜咽了声,小动物一样把脸贴在哥哥心口。

      雪还在纷飞,殷怀感到胸前的凉意,竭力睁开眼睛,看向常恒。常恒也正垂眼看他,雪落在他颤颤的睫毛上,像奄奄僵坠的蝴蝶。

      殷怀勉强笑了下,想帮他擦去那些落雪。但常恒依旧死死地锢着他,让殷怀难以抬起手来。

      殷怀笑着笑着,眼角淌出泪来。

      常恒蓦地浑身一僵,殷怀婆娑的泪眼、哀婉的笑和灼热的身体,给他带来了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又感到躁郁,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中突然蓬勃的凌虐欲。

      常恒面色倏变,霍地起身,连退数丈,拉开自己同殷怀的距离。

      常恒粗重地喘息,在一众愕然的注视下,萃雪再度出鞘,这一次的刀尖,却直指向殷怀。

      郎夋率先反应过来,他笑得咳了两声,既而才道:“阿恒,你想杀他?”

      这一句后,常恒与殷怀之间气氛骤变。常恒咬牙切齿,却怎么也收不回刀,而殷怀则神色复杂地望着常恒,许久未曾开口。

      常恒突然崩溃大吼:“走,你快走啊!”

      殷怀没有动作。

      常恒哭道:“求求你,快点,远离我。”

      他能感到手中萃雪的异常兴奋。它蛰伏了这样久——几乎让常恒以为他能够掌控它,这才会在情急之下放下戒备,将身心托付给它——似乎便是为着这一刻,为着彻底占有常恒的这刻,为着吮饮哥哥的血、完成寒棠复仇的一刻。

      殷怀艰难地站立起身。

      雪落愈紧,薄雪萃在刀锋上,旋即消融。

      殷怀凝视着那滴水的刀尖,一瞬间,竟不再觉得它可怕。

      常恒不受控制地朝殷怀走近两步,哥哥的天眼在看着他。常恒绝望地想,他会看到自己的那些可耻、肮脏的欲望吗?他会知道自己恨他吗?哥哥已经那样尽心地拯救过他,但他还是再次堕落了——在他面前。他会对自己失望透顶吧!

      常恒感到一阵阵乏力,他将灵力全部灌入萃雪的一瞬,便失去了抵抗对方的力量,只能任由它带领着自己滑入罪恶的深渊。

      常恒终于明白,从被献祭给这把刀的那刻起,他就失去了全部的意志和自由。他只配作没有生命的工具,没有任何人能够拯救他,就算是哥哥——他曾以为可以把一切黑暗照亮的哥哥,也无法做到。

      可他还是不能任由自己伤害哥哥啊!常恒嚎啕痛哭起来,边无助抹泪,边擎刀迫近殷怀。

      忽地,常恒耳畔响起郎夋的声音,低低道:“既然你想,那就杀了他吧。”

      常恒失声道:“不,我不想!”可他的身体却像受到诅咒般,不由自主地提刀刺向了殷怀。

      殷怀后掠,两人飞出崖端。

      隐隐有细弱的箫声响起,伴随着郎夋的声音,传到常恒耳畔,他道:

      “阿恒,你真地不想杀他吗?你不要把这种念头全部归结为刀的影响。”

      “其实你自己也是恨他的。不是吗?你的一切痛苦都根源自他,你的生命本身只是他的附属,他从小便是命运的宠儿,可你呢?你却被命运遗弃、捉弄。他的父亲为他创造了你,他的母亲为他戕害了你,你看,与他相较,有谁在乎你呢?”

      “而他对你的那点在乎,也不过是既得利益者假惺惺的谦让,他只要分给你一点点温暖,便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感激涕零。”

      “可阿恒,难道你生来便要做向他乞讨的丐人吗?他所有的那些东西,你就不该得到吗?你明明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若位置调换,你先于他出生,是不是就该换作他承受一切不幸,转而向你摇尾乞怜?”

      常恒反驳的声音逐渐低弱,虽还喃喃念着“不是,没有,不会……”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是在替谁作辩,手里的萃雪刀在风中急唳不休,似是狂喜渴血,又似大悲哀鸣。

      他两个一前一后,急掠出百丈远。

      崇山之下,便是虞渊。相传这里,便是烛龙陨处。此时,沸沸熔浆正自澎湃,活像搅动着的血盆兽口。

      殷怀天眼中所映出的常恒,满手血污,满身脏泥,正满眼憎恶与怨恨地提刀刺来。

      可他用那双属于凡人的眼睛看到的弟弟,不是什么邪神恶祟,更没有沾上那些丑恶脏污。

      他正在无助地哭,面色因为害怕而白得剔透,就像他们小时候一起堆出的那些雪孩,那样地容易化释……

      他想起冬天的时候,榣山也会下起很大的雪,一如现在这样——六月飞雪是极罕见的——但榣山那时是腊月。

      雪下得盛时,一切都被埋进冰雪的素白里,只有松柏和一种浆果是例外。那浆果长在灌木丛中,是一粒一粒血珠一样的鲜红色,入口酸酸甜甜的。常恒非常喜欢,于是殷怀会摘很多包在手里,再在回程路上一颗颗分发给常恒。他弟弟自小就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每次只会乖乖等待殷怀主动递给他,从不会向哥哥索要。

      殷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合时宜地回忆起这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或许是因为他还没能适应情窍的打开,这让他总是想哭。

      他之前是从不流泪的——常恒会因此怪他无情吗?

      他记起上个月时,常恒又一次握着他的伤手发呆。他那只手上,因为折刃,留下了两条长且纵深的疤,常恒时常便要拿来盯着。

      那一次,他突然对自己说:“哥哥,你是断掌纹呀,”他抿了抿唇,又道:“听说,长着这种手纹的人,通常理智果敢,不易为感情左右。”

      他过去确实难以共情常恒。很多时候他并不明白弟弟在想些什么,更给不了他想要的回应。他知道他已变成把凶器,却只想让它还鞘,让弟弟变回个“好孩子”。

      常恒会怪他吧,是自己逼着他走条“正途”,他本就受了那样多的折磨,自己还要强迫他改邪归正,还要加重他的苦难……

      父君说:“他为你出生,又为你受难。”

      殷怀迷茫地想:如若命运当真是可咒诅的,那成为他的弟弟,便是常恒不幸的开始。

      殷怀忽地厌恶起了自己那些宁折不弯的条框,他额间的天眼开始缓慢地、疲倦地闭合。

      但下一刻,殷怀惊讶地发现,常恒的刀停止了前进。他面目扭曲、狰狞,像正与萃雪做着外人难悉的殊死搏斗。

      刀在他手中兀自震颤,不满地唳鸣。可常恒还是咬牙控制住了它,尽管表情狂乱,常恒的眼中仍存留着最后一丝清醒——他被仇恨同化、沉沦在深渊里的弟弟,因为害怕杀死自己,而管控住了凶刀!

      深渊的尽头依旧只会是深渊。常恒艰难地徒手上爬,原来并不是厌恶堕落本身,他是在爬向自己。

      殷怀凝视着他癫狂迷乱、极致痛苦的表情,又回想起父君的话:“他为你受难。”

      霎时间,殷怀突然不知道要怎样对待他了,就像小时候看着弟弟委屈大哭时一样,他感到前所未有地惊慌失措。

      他于是又想笨拙地示好,想要稍稍减轻一些对方的痛苦,更想结束这被设计、报复的“诅咒”。他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使对方明白,其实他不再需要常恒活成自己曾经要求的样子了,过去的一切在他心中已然开始变得无谓。

      ——即便是常恒要杀他,那也是无所谓的。

      殷怀忽然不再后撤,而是循着本能伸手向前,再度握住了常恒的刀锋。

      常恒瞳孔震动,熟悉的场景重现,他心底油然生出种解脱:这一切总算是要结束了,他总算可以逃过最残酷的命运——只要哥哥折断萃雪,他就能彻底结束这非人的生命了。他要解脱了。

      常恒闭上了眼睛,预想中被折断的剧痛却迟迟没有出现。他又疑惑地睁开,入眼却是殷怀两手握着刀刃,正将刀尖一点点戳进自己的心口。

      常恒感觉心跳和呼吸都随着哥哥的动作消失了,只难以置信地看着刀尖轻易地穿透了殷怀的胸膛。

      殷怀却仍旧没有松开萃雪,而像是在拥抱着它。

      血急速浸染了他的青衣。

      常恒撕心裂肺地大叫出声,下意识拔刀。

      于是,血在他抽刀的一瞬迸溅开来。

      殷怀既而在漫天血花中急堕而下,他两臂仍旧张着,维持着最后拥刀的姿势,嘴唇翕动,似乎轻轻说了句什么,但很快,便彻底落入虞渊水波中。

      萃雪和常恒身上都沾满了从殷怀心口喷薄出的鲜血,像斑斑的锈迹,钝且沉重。

      常恒再也握不住那刀,人连同刀一齐向下堕去。

      郎夋飞身赶来,一手接住常恒,一手截住萃雪。

      日薄西山,夕阳如血,残忍而缱绻。

      落日终究无法将晖光融入长夜,却还是将最后一点余温,留予了他的月亮。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世的结局,常恒完全被萃雪刀主导,到了这地步,再没有折中的选择,殷怀不愿折断弟弟,所以选择了遵从“命运的诅咒”。而殷怀的血唤醒了常恒的神智,使萃雪自此锈化二十余年,被常恒压制住凶性,再未染血。
    但常恒其实是宁可自己死去的,他不能理解殷怀的选择,甚至为此憎恶上他,后面会详写。
    在第二世的对峙中,郎夋以血咒控制常恒,常恒不愿再重复前世的命运,强力反抗,爆体身亡。
    人与刀的相拥,结局似乎只剩下杀戮、死亡,但这种杀戮和死亡本身,却带有缱绻的意味。
    “月亮,是恒久的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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