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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番外 不见天 ...

  •   红绣鞋两点足尖履地,如蜻蜓吻水,倏地翩跹而起。金丝凤耀光,嘴衔着那微许黏上鞋面的湿泥,也随之向上——

      幽篁的身形蓦地随秋千高高荡起,艳红嫁衣鼓飞,流动的朱色招展在她目前,她忽然就想起第一次目睹别人穿嫁衣时的艳羡。

      那时她甚至忘记了与庶长姐的龃龉,只呆呆地看着对方在一众宫嫔的簇拥里袅娜地登上十二人竿抬的金檐。

      歌吹如沸,却远比不上繁复的金线在丹缎上游走出的鸾凤,悠然而倨傲地舒展脖颈,栩栩凤翎,让她的血腾地燎烧起来。

      她飞快地转身回跑,不顾身后侍从的急呼狂追,一口气奔至母妃榻前。

      母妃靠在软榻上,夹白的长发垂地,嬷嬷正在为她梳理。见着自己,含笑道:“王后您瞧,公主这急得!小脸儿都红扑扑的了!”

      母妃轻笑了一声,黄白素淡的脸上难得泛起些笑,可那笑意,自她那眼角眉梢淌过,不知不觉就染上了愁苦滋味。

      她未语先咳,咳了几声,才点了点自己额头,斥道:“平素教你的端周稳重,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自己当时答了什么呢?幽篁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嬷嬷听罢不屑撇嘴,向她描述起母妃出嫁时的盛状。

      是啊,公主再风光,又怎能比得来王后呢?她听得发愣,忘记了方才的激动,安静地坐到母妃身边,仰头看着她,却怎样也想象不出甚至不愿去想这样一个渐老的妇人凤冠霞披的模样,仿佛她天生便只可以是自己的母妃,而不能有除此以外的身份与时光。

      母妃没有搭腔,任由老嬷嬷续续叨叨地追述,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一下一下。

      她的目光很温柔,潜藏着一些哀楚,良久之后,低低说道:“我们阿篁,将来要嫁个良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幽篁被她话里暗涌的东西硌得难受,别扭地别过眼去,不再看她。

      其实她一直都懂得那些母妃不曾明言的东西,虽然她也一直视若无睹。

      只要她一直是父王与母妃最疼惜的小公主,这一切便都不再重要,不是吗?

      幽篁乘着秋千,被极高地向上抛起,她的目光自然地越过宫墙,落向院外。

      纷洒的纸片如雪花,同鼓噪哀乐一和一唱,正声势浩大地横穿过宫廷。幽篁的嘴角不禁挑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婚丧嫁娶、一轮红白,她想,这就是女人短浅的、一望即涯的一生,即便是这些王后,也无法逃脱,不是吗?

      于是,她再度想起了自己的父王与母后,那对互相怨憎了半辈子的侣偶,生从不愿同衾,死却落得同穴。

      纸钱翻墙而入,扯上她的裙摆,也随她一同乘秋千下落。

      她想起她的父王,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面如纸色、气息奄奄地卧在床上,而她则无助地守在父王的病床边。

      十余岁的女孩已经不再无知,她看着母妃端着药走近,坐到父王身边,豁开他的牙关,将一勺药灌入父王的嘴里,浓黑的药汁从他的嘴角流出,淌进颈窝,母妃拿起帕子,拭去药渍,再重新舀起一勺,凑近父王的嘴唇。

      她就是在这时突然发难的,她猛地站起,抬手挥飞了母妃手中捧的金碗,药泼洒在地上,滩渍就像父王咳出的黑血。

      周围的宫侍都因这变故惊呼出声,她有些慌、有些怕,却强撑着绷紧了身子,酝酿出最决绝的表情瞪向母妃。

      可母妃甚至没有看向自己,她只是俯身捡起滚落于地的碗,递给宫人,平静地吩咐他们再去熬一碗来。

      新的药很快就被端了上来,母妃接过碗勺,自然地搅拌着。幽篁的身子绷得很紧,对于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而言,她知道自己没有勇气再挥手打飞第二碗毒药。

      她开始轻微地颤栗,而母妃已舀起一勺药,然后——她瞪圆了眼睛——母妃面不改色地喝下了这勺药,复又舀起一勺,灌进父王的嘴里,如此反复。

      母妃喂完了这碗药便起身离去。她的脊背渐渐松卸下来,这一碗没有毒,她想,父王的病或许渐渐会好转吧。

      母妃就这样为父王喂下了一旬的药,可父王的病不但没有好,反而急剧地恶化起来。

      她太害怕了,以至于忘记了那天无声的争执与长达半月的冷战,慌慌张张地去找母妃哭诉。

      她跌跌撞撞闯进门时,正撞上母妃扶榻咳血,她骇得大退一步,不可置信地望着母妃佝偻的、上下颠簸的背影。

      地上的黑血就像她那天打翻的药,浓稠、深重、黏腻。我该怎么办啊,幽篁那时想,我可怎么办啊。

      秋千再一次荡起,带着幽篁飞上高墙。她看到常薜荔的棺椁渐渐去远,鼓乐也渐渐声弥,唯有仪仗一路洒抛的纸花仍在寂寂地飞。

      她想起国葬那日,父王和母妃相并躺在她两侧,未曾合盖的棺椁里,他们被覆在缀玉下死白的脸竟奇异地有些相似。而她茫然地立在中间,感到一种绝望的窒息,宛如也要被他们一起带进王陵。

      似有黄土纷纷而落,而她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活埋。

      她想,掩埋我吧,让我腐烂在土里,连同我的懦弱与不堪,连同我的痛苦与秘密。

      幽篁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刚刚仿佛被扼住了咽喉,此刻猝然从回忆中挣脱,又兼秋千下堕,大口的凉风灌进气嗓,她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咳。

      泪水随着身体的起伏自然地泛出,她想,若我那时真地也随着死了,而不是选择自私地遗忘父王的死仇与母妃的苦难,那么报应是否也就不会再来找上我。

      她也开始缝嫁衣,自出服那天起,她便开始一针一线地手缝嫁衣。嫁衣是鸾凤朝阳的绣样,光是鸾凤修长的脖颈,她就缝了整整一季。

      梅子肥了,莺雏老了,樱桃红了,芭蕉绿了,宫外诸事她一概不知,墙外之事她从来不想。

      银针穿透柔软的红缎,她渐渐地淡忘了过往,淡忘了痛苦,也淡忘了现实。

      她唯一偶尔会记起的,是母妃的遗言——她说,她知道自己恨她,但她希望自己往后能安康顺遂,她将自己托付给了她的父亲——二长老,幽篁那时想,她的弑父仇人之一——她对父亲说,请他给自己寻一门好亲事,不要让她的孩子再同她一样。她还说,扶桑那孩子,性情纯良,又与幽篁一同长大,幽篁很喜欢他,若将来两个孩子两情相悦,还请父亲从中促成。

      幽篁走了神,银针刺上食指,钻心地疼。她看着血珠一粒粒渗出,却忽然展颜笑了起来,忘了吧,她想,恨也好,爱也罢,全都忘记吧。

      ……

      栀子花香浓郁得像鸠酒,她被毒辣的香气熏得头昏脑胀。

      夏夜的寂静总是蒸腾在庞大的虫鸣之上,稀薄而虚无。她的灵魂仿佛在追着这静升起,茫茫然颤栗着。

      红嫁衣上的彩鸾只绣了一半,那半只彩鸾被随意地团卷揉踢,变得褶皱,脖颈扭曲,暗哑失声。血落在朝阳上,迅速将天日吞没,使其泯于原始的、野兽鲜血一样的赤红之中。

      ……

      于是,有旋转、倒置、分裂,撞击、颠狂、错乱…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在蠕动,妖物纷纷长出了手足,忽而狂欢交-媾,忽而又执戈相向,突然,它们同时放下了武器,手足并用地拉扯住她!

      幽篁拼命地逃,鞋子、裙裾、钗鬟不断被怪物们揪住,她便逐一弃之不顾。纠缠中,一只张牙舞爪的妖兽冲过来抱住了她的腰,大喊大叫招其同党,她拳打脚踢地摆脱了那制住自己的妖物,踉踉跄跄地亡命。

      □□的双足陷进泥淖中,暴雨砸袭着她的通体,她被绊倒,彻底摔进泥浆里。湿凉的雨水将她与泥垢混在一起,她感觉到了归宿,笑着在泥里打起滚来。

      她终于累极,停下翻滚,仿佛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她茫然地抬起眼,看着那倒悬在自己面前的头颅,头颅的嘴在开合,叫她:“公主?公主?”

      她如临大敌,这些怪物,这些要侵害她的怪物,她想。她决定静观其变,抿紧了唇,攥起双拳,绷起身背,伺机而动,

      “公主,”那头又叫了一声,试探着问:“您可还认得臣下?”见她一言不发,那头继续道:“臣下禁军统领祝子梧,奉王命带您回宫。”

      眼前事物漩涡一样转了个来回,那头低俯下来,再度唤道:“公主?”幽篁的意识清明了些,她睁大双眼,猛地抓住了祝子梧的靴筒,借力朝他爬动了几尺,凄惶道:“救救我,子梧哥哥……救救我……”

      祝子梧有片刻的怔忡,随即他矮身半搀起她,柔声道:“公主莫怕。”

      幽篁整个身子都软绵地下堕,上半身勉强靠着祝子梧的扶持脱离了泥浆,被凉风一扫,哆嗦着蜷起,她双手抓着他的前襟,急切道:“带我,带我去找,扶桑哥哥,带我走。”

      祝子梧的眉心不自觉攒起,吩咐左右道:“将公主送回无虑宫。”

      立刻有禁军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幽篁,强硬地挟着她回走。幽篁揪着祝子梧的前襟,歇斯底里地哭闹起来。

      祝子梧猛地后撤了一步,前襟猝然逃脱指爪,犹凸胀而褶皱,还嵌上了一枚沾血的断甲。祝子梧垂眼拔掉那枚甲片,没有再看向大哭大闹着被拖走的幽篁。

      公主疯了,先是千方百计地寻死,继而殴打叫骂阻止她自戕的宫侍,最后甚至赤脚披发地狂奔在雨里,试图跑出宫门。流言蜚语传遍宫闱,无虑宫的周遭设起森森守备。

      祝子梧踏进殿门时,幽篁正站在窗前。身后不远处,一个宫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被梳洗打扮过,衣裙整齐洁净,绾发一丝不苟,面色漠然地望着院里的秋千架。

      祝子梧上前几步,沉声道:“公主。”见幽篁充耳不闻,他自顾自继续道:“王上很担忧您的状况,故而才命臣看顾无虑宫,但若公主不喜这番安排,臣便禀明王上,撤去守卫。”

      幽篁依旧毫无反应,祝子梧见状,盯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道:“王上得知公主思念大祭司,虽体谅您与他自幼青梅竹马,但到底顾着礼数,不好让您出宫去见他,臣听着王上的意思,许是要筹备着给您和大祭司议亲。”

      幽篁的眼神闪烁了下,祝子梧将声音放得更轻、更柔,缓缓道:“只是兹事体大,还需慢慢规划,公主也要耐心等待才是。”

      幽篁又开始绣起嫁衣,原本被蹂躏糟塌的旧衣被她一剪剪剪碎,她缝起了新衣裳,熟练地穿针走线,依旧是旧的式样,绣纹的太阳却比从前大了一轮,她缝得格外细密,像在织就天光。

      这一缝,就是二载。凤羽斑斓,仰天长唳,新的嫁衣终于绣成,而她的熹光也终于刺透杳杳长夜,落在她的身上。

      月光像是夏季一场透明的骤雨,她迫不及待地在月色里奔跑,宫裙曳地,扫过花园小径上的落红,像在同它们私语心头窃喜。

      她跑得气喘吁吁,终于不得不停下,弯腰稍事调息。一抬眼,她便看见了□□尽头处的人,隔着几重花阴,那人微笑着托起一片花瓣,扭头示意给身侧的人。

      她直起身子,忘记了喘息,扶桑哥哥,她在心里默默唤了声,身体却倒退半步,嘴唇嗫嚅开合,发不出声音。

      他还是那样好,剔透如一把她握不住的落雨,而她只是条从污泥里挣扎而出的蚯蚓,肮脏、形秽、卑劣,她震颤着伸手,却连隔空牵动他衣角的勇气都不再有。

      扶桑身侧的人忽然侧过脸,向她这里望来。那人身量与扶桑相近,眉目极为凌厉锋锐,像裹着料峭的春寒。看向她时,先下意识地蹙了眉,再轻飘飘拂过,仿若无睹,视线又落回扶桑脸上。

      她愣了下,一阵出离的愤怒忽然驱散了胆怯,她扬起下巴,朝二人所在走去。

      扶桑犹在同那人说笑,神色柔软,眼睫微垂。那人低头听着,表情平淡,目光时不时扫过扶桑的脸颊,二人似乎都未曾注意到她的临近。

      幽篁咬了咬嘴唇,脚底踩过凹凸不平的地面,用力地搓磨着。

      扶桑闻声看过来,她心跳漏了拍,抢先开口道:“扶桑哥哥——”

      扶桑面上一闪而过迷茫神色,一瞬过后,才犹疑叫道:“幽篁?”

      她的喜悦突如其来地被淋头浇下一场冷雨,他没认出我,她想,他刚刚没有认出我。

      她被雨砸得有些眩晕,眼前的花、月、人开始晃动,她看到站在扶桑身边的那人,朝着她讥讽一睨,恶意、嘲弄、轻忽。

      她感到受雨后的忽冷忽热,病热与湿冷,交替着蹿动,她却不敢流露出分毫,因为扶桑朝她走近了几步,亲热道:“之前听说你一直抱恙,现下可是大好了?”

      她笑答着无碍,心里却暗暗着急,世界又开始颠沛撕扯,隐隐要超脱原本的秩序,她头重脚轻地僵立其间,若无其事地撒着谎,“都好了。”她含笑颔首道。

      花影摇曳,像交横招展的藻荇,漂着荡着,就变幻成婆娑的树影,扶桑自枝叶深处一跃而下,笑意盈盈地向她踱了二步,招呼道:“幽篁。”他衣裳之上沾了碎叶浮灰,一边同她说话,一边还自然地拍拂前后裳摆。

      枝叶再颤,一道人影紧接着跃下,落在扶桑身后。

      她则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那人看,这个贱奴,她想,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冒犯她的贱奴。

      她的身体不受控地颤栗起来——又是这样的夏天,沸腾的空气里蔓扩开栀子花的腻香……
      黏腻的挥之不去的感触……
      油腻的肥肉贴在身上……

      她身体深处难以抑制地涌起一阵阵恶心和眩晕,杂乱的万千相如骚动的虫鸣甚嚣尘上,在她眼前频闪过咸湿腥臭的纠葛。

      她站在帘幕之后,仿佛有层层密竹正从两面压下,遮掩住那微许倾泻的天光。

      扶桑的声音淌过来,潺湲的,澈亮的,低徊道:“我,我从没想过……承蒙王上与公主的厚爱,只是,我已有了心上人,还请王上为公主另觅佳婿,扶桑恐不能……”

      她耳畔开始乱哄哄地响,绣鞋探出帷幕,她缓缓步出幔帐,扶桑噤了声,错愕又歉然地望着她,她却已完全看不见他了。

      殿内并无侍从,那头肥豕专为此事禀退了众人,他在笑,笑得意味深长,弯起的嘴角边肉褶积堆,仿佛在欣赏她的狼狈,她恶心地呕吐起来,那豕走近了她,浮夸地捏住她的手腕,做作道:“王妹?王妹?”

      幽篁看向他捏着自己的那只浮肿的猪手——夏天栀子花香里潜藏着强烈的石楠腥臭、咸腻的汗味与人肉的味道,她挣脱不开的噩梦——

      她突然猛地抄起手边的烛台,刺向豪猪的心口,扑哧一声,血迎面喷了她满脸。

      电光石火间,她清醒过来,撤手倒退一步,那猪尸轰然砸地。

      她骇得正欲惊声尖叫,嘴却猛地被人捂往,冰凉的、纤长的手指。

      咸湿的眼泪落下,揭开她无法宣之于口的丑陋伤疤,随即便是令她难堪的愕然,以及漫长的沉默。

      她几乎在这沉默里积蓄起了对眼前人的仇恨和恶意——你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她愤愤地想,你怎么可以无辜清白?你怎么可以袖手旁观?你也是个落井下石的共犯。

      “你走吧,”扶桑终于开口,她突然觉得他无比陌生,他脸色苍白,吐字艰难道:“我不会让人查到你身上的,我会帮你,隐瞒一切。”

      “你在做些什么?”幽篁微笑着上前,望着那惊慌回首的婢女,俯身凑近,甜蜜道:“你在做什么?”

      婢女犹蹲伏在槐树下,没入泥土的十指隐隐发抖,脸上血色尽褪,眼神犹疑游走,磕磕巴巴道:“没、没什么。”

      她直起身,冷漠地审视着她,缓缓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婢女弹跳起来,转身欲走,高呼:“救命!救命!”

      幽篁毫不留情地捅向她的心窝,那婢痛叫一声,扑倒在地,血如泉涌,她走上前几步,豁地拔出匕首,鲜血再次喷溅,那婢女的哀号声渐渐低弱了下去。

      树后,忽转出一个人影,那人在幽簧惊惧的注视下下蹲,将染血的外裙抛在那婢眼前——她昨天逃离现场后匆匆埋下的外裙。

      祝子梧俯视那婢,问道:“你刚在树下挖的可是这个?”

      那婢子点头,又奄奄道:“子梧将军……公主……昨天……血裙……埋……凶手……”

      祝子梧抬头,看向幽篁,和善道:“原来公主那天撞上了刺杀王上的凶徒吗?”

      她倒退一步,祝子梧意味不明地笑道:“哦,所以是谁呢?”

      他重重咬着“谁”字,幽篁一愣,随即在他满含深意的注视下,艰难道:“是,是扶桑。”

      秋千渐渐停摆,她木然呆坐着。

      院门猛地被人一脚踹开,祝子梧带着侍卫横闯进来。他面色冷硬地盯着幽篁,一字一顿道:“公主幽篁,痴癫疯傻,自今日起,押禁‘不见天’,此生此世,不得出放。”

      二侧侍卫领命抬架起幽篁,她任由他们动作,再无挣扎。嫁衣随风蹁跹,空空荡荡的,像烈火燎着干柴。

      她目光无神,像在望着他,又像没有,嘴里却一直哼着曲,唱道:“天生更一段红白,便丹青妙手怎画?”

      浮光掠影,猝然闪过祝子梧眼前的,却不是幽簧哀哀向他求助时绝望的戚容,而是更早以前,她放逐纸鸢时回首的笑靥。

      日光照耀,有一瞬,祝子梧恍了神,随即,他漠然转身而去,且再未曾回头。

  • 作者有话要说:  “天生更一段红白,便丹青妙手怎画?”改自《西厢江诸宫调》
    几点说明:
    1 本章故事发生时间是在常薜荔出殡时。因为怨忿幽篁故意将若华之死泄露给常薜荔,祝子梧将她彻底囚禁。
    2 幽篁是因为受侵犯疯的。
    3 幽篁最后的结局是在鬼君放火烧三十三宫时,被宫人遗忘在不见天中,最终活活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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