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别扒拉为师！》左岸无伤

9、月神

　　“师父当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最近两年才将将养好，南风一行，这几年喝的那些药可都付诸流水了。”慕昀华抬手将南宫落月身上的斗篷解开重新整理之后再系上。
　　南宫落月笑了笑：“臭小子，倒是能耐了，敢数落师父了。”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为师的身体自己知晓，不打紧。”
　　慕昀华并不看南宫落月，拉着南宫落月起身，道：“天寒了，师父又在外面坐了一天一夜，回屋去吧，弟子让人送些早膳过来。”说罢，便绕到南宫落月身后，推着他往屋里走去。
　　南宫落月被慕昀华推进屋里，笑了笑，道：“待会儿叫了膳食，你过来陪师父一起吃吧，有事情交代你。”
　　慕昀华眸光动了动，点头应下。
　　南宫落月没什么胃口，用了少许便放下了碗筷。见慕昀华也停下筷子，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闻言，慕昀华笑了笑，便依言多吃了些。
　　“不知师父有何事想要交代给弟子？”慕昀华开口问道。
　　南宫落月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开口道：“开启玲珑阵那日，有人会破坏唱祭，你拿着这令牌，到时候若出现我们应付不来的情况，你便注一丝精血到这玉佩中。”
　　“师父，你说有人破坏唱祭？”慕昀华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南宫落月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自然除之而后快。唱祭若被破坏，轻则反噬自身，重则性命难保。这可是他们唯一能杀我的机会，岂会错过？”
　　慕昀华看着南宫落月清冷平静的脸，拳头紧了紧，良久道：“师父，为什么要帮这些人呢？”明明是在救他们，可为何这些人还是怀了这些恶毒龌龊的心思。
　　“阿昀，你要知道，这世间，并不是事事如意，事事顺心的。”
　　慕昀华盯着南宫落月：“可明明师父有能力让事事如意，事事顺心的。”
　　南宫落月突然就笑了：“哈哈哈……”肆意且开怀。
　　“师父笑什么？”慕昀华不解。
　　南宫落月敲了敲慕昀华的头，笑道：“阿昀，你高看师父了，为师又不是神。”
　　慕昀华摸了摸被南宫落月敲得有些痛的头，辩驳道：“反正在我眼里，师父就是神。况且此次南风之行，在徒儿看来，师父完全能推得掉。”
　　南宫落月行至窗前，看着院里的紫竹，轻轻开口：“师父承了一个人的恩情，得用一辈子去还啊。”
　　慕昀华闻言外没有说话，他知道南宫落月说的是谁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那玉佩中有月神之力，精血注入，从此月神之力便与你有了牵绊，即使整个南风也奈何你不得。”南宫落月开始解释玉佩的事情。
　　慕昀华听罢便皱了眉头，道：“这玉佩师父带着不是更好吗？为何要交给弟子？师父这话，总让弟子感觉，此次唱祭危险至极。像是……”
　　南宫落月笑了笑：“像是交代后事？”
　　慕昀华眉头皱的更紧。
　　“阿昀想多了，南风全族，无人可敌我。”南宫落月道。
　　慕昀华还是不明白，不过听到南宫落月的话，到底是放心了些许，心也踏实了些。的确，以师父的实力，南风还没有敌手。
　　“我与南风，旧怨已深。那些欠下的债，我总是要讨回来的。退了敌军，下一个便轮到他们。南风做了什么，他们自己清楚，他们眼里，我是比外敌更加需要除之而后快的存在。”
　　慕昀华看着南宫落月的背影，眸光深了又浅，浅了又深。
　　他道：“所以师父的意思是，南风之人奈何不了师父，便会将主意打在弟子身上？”
　　南宫落月道：“南风惯会使用这种手段，也是以防万一。”
　　闻言，慕昀华不再说话，只是握着玉佩的手又紧了紧。
　　他终究还是不够强大啊！
　　……
　　这一日是南风这几百年来最为重要的日子，被三族逼至绝境，沉寂百年的玲珑阵终于要在这危机关头开启。
　　南风有一处灵石画壁，可记录重现往昔，只要能力够强，过往在南风发生的一举一动便皆可重现，就如同一幅幅画卷一般记录着南风的一点一滴。
　　眼下的南风众人是没有见过真正的玲珑阵的，玲珑阵的强大也是他们凭借族内的强者联手催动灵石才得以见到。而催动灵石的代价太大，几乎能耗费尽一名世间绝顶高手的一身修为，所以这么多年，除了南风的老人，竟也无一人得以窥探玲珑阵的玄机。
　　玲珑阵需圣子和祭司合力召唤月神之力，才能布下。八百百年前，南风遭遇劫难，当时的圣子和祭司合力祭出玲珑阵，护住南风，同时一夜之间退敌百万，铸就不朽神话，这也奠定了南风在这大陆上的地位。
　　这么多年，无论沧海桑田，世事变换，旧族衰微，新族鼎立，因为玲珑阵的加持，唯有南风地位不可触碰。
　　可如斯坚固的壁垒还是有了裂缝，祭司南宫落染的陨落，圣子陌云岚的避世让一切都走向了未知。
　　南宫落月站在高高的祭司台上，皎洁的月光让南风景色一览无遗。他看着脚下的古朴的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再看曾经想要置他于死地现在却匍匐在脚下，脸上满是期待与虔诚，内心突然涌上一股厌恶，厌恶极了。
　　果然，还是不想救这些人啊。
　　夜风吹起他长长的衣摆，银色的长发也随风飞舞。月光下，他一身清冷，一身圣洁，仿佛真的成了月神，众人不由得有些怔愣。
　　陌云岚同样登上了祭司台，他看着脚下的南风众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惨淡一笑：“我这一生，也不知到底为了什么……”
　　闻言，南宫落月眸光微动，却也只是一瞬，他淡淡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陌云岚不语，却只是惨笑。
　　子时至，南宫落月升至半空，古老而又神秘的颂歌从他口中传出，手下不断结出繁复的印记。陌云岚同样升至半空，手下同样结出繁复的印记。
　　众人一动不动望着半空中的两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慕昀华看着半空中那清冷似仙的男子，眸光越来越沉，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渐渐地，两人身上发出金色的光芒，天际中丝丝银色光芒逐渐汇聚，终于形成巨大的光罩，笼罩着两人，片刻之后，光罩突然发出耀眼光芒，一方天际亮如白昼。
　　“月神之力！”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这耀眼的光芒持续了好久，众人一动不动，紧紧盯着光罩，生怕出现一点意外。
　　慕昀华紧紧注视着光罩之内的南宫落月，不时警惕着南风众人的一举一动。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耀眼的光芒终于开始褪去，慕昀华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般。
　　突然，他眸光一沉，望向不远处的那颗大树，眸中寒冰如铁，还真敢在这个时候动手！
　　刚想不动声色前去，便被一人拉住，他回头一看，却是倾风，不由得拧眉，无声询问。
　　“少主，我去，此人我最是熟悉。”倾风说罢，便也不等慕昀华的话说，快速隐了下去。
　　慕昀华见倾风离去，眉头皱的更加紧了些，刚刚倾风拉他的力气似乎比平时大了些。须臾想到倾风的往过，眸中划过了然，倒也不再担忧什么，又将眸光投向了半空中的人。
　　此时的南宫落月已经获得了月神之力，经过月神之力的洗礼，他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圣洁极了。他慢慢睁开眼，眸光扫过伏在地上的南风众人。那一刻，南风众人不由得颤栗起来，那双眼，仿佛神的睥睨。南风族长对上那双眼的时候，心里那丝隐晦的侥幸终于断裂。
　　南风完了……
　　即使有玲珑阵护住这一时，可他们终究是站在了神的对立面……
　　景家队伍里，寒山长老依旧神色平静，也唯有他神色平静。
　　景家主、景家主母、景家各位公子小姐无一不是惨白着脸色。上面那个宛若神明的男子，曾是他们的儿子、兄长、兄弟。
　　亦是曾被他们践踏在脚底、视如敝履的卑贱之人。
　　有人眼里涌过悲痛、有人眼里涌过恐怖、亦有人眼里涌过悔恨、当然也有人眼里涌过欣慰，只是，一切似乎都已经来不及了……
　　曾经小草已经成为参天大树，无人可撼动……
　　南宫落月感受到体内充盈的月神之力，凉薄一笑：“月神之力，不过如此。”
　　陌云岚离得不远，自是听到了南宫落月的话，轻轻开口：“百年来，南风倚仗玲珑阵，早已没了先祖潜心研习之力，亦无探索之心。几百年，修为功法只减不增，哪有当初昌荣之像。”
　　“所以好心变革，承担一族繁盛之责，却引来杀生之祸？”南宫落月嘲讽道，“南风不忙，天理难容！”
　　陌云岚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却变得更加悲戚。
　　二人再次结出繁复的手印，从二人为中心，一个白色的光圈逐渐放大，将南风包围在中间，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那光圈快速延伸，直至百里。
　　玲珑阵成了！
　　南风众人的目光逐渐由震惊变为大喜，许多人竟流出了眼泪，不少人低声啜泣。
　　玲珑阵耗费了陌云岚太多精力，落在祭天台之后整个人竟有些站立不稳。
　　南宫落月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瓶，道：“这是复元丹。”
　　陌云岚不接瓶子，扯了扯嘴角：“何须复元丹，早该同他一起去了……”当年答应他护着南风，这日日煎熬，让他身在人间，心在炼狱。
　　说罢，便飞身下了祭天台，独自一人往后山而去。
　　南风众人还在喜悦之中，而当陌云岚离去，这一方天地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南宫落月脸色并不见难看，看着陌云岚离去的背影，眉头皱了皱，若有所思。
　　“师父，身体可还好？有何不适的地方？”慕昀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南宫落月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慕昀华竟站在了自己身边，他摇了摇头：“无碍，此次布阵，不过耗费三成之力。”
　　闻言，慕昀华都有些惊讶，他明明看陌云岚的脸色那般难看。
　　“我们下去。”不待他再开口问什么，便听到南宫落月出声。
　　“好。”
　　二人飞身下了祭天台，子衣含若和南栀立马迎了上去，见南宫落月神色和平常无虞，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老朽多谢落月公子！”族长深深一拜，身后的南风众人也紧跟着一拜。
　　“多谢落月公子。”
　　南宫落月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道：“族长无须这般，我们不过是等价交换。”
　　一句等价交换让南风族长眼底的苦涩又深了些许，他扯了扯嘴角，声音苍老又混浊：“自然，老朽答应过公子，一定会让公子满意，决不食言。”
　　南宫落月不愿再看到南风众人，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
　　“倾风呢？”
　　“师父料想的不错，果然有人想在唱祭时动手，倾风去解决了。”
　　“嗯。”
　　南栀给南宫落月递上一杯热茶，道：“主子，喝杯茶暖暖胃。”
　　南宫落月接过茶杯，笑道：“南栀总是这般贴心，将来不知会便宜了哪家的混蛋。想想将来没了南栀，我这心里现在都有些空落落的。”
　　南栀没有料到刚刚还在正经讨论南风之事的南宫落月突然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不由得一愣，待反应过来，闹了了大红脸，她恼道：“主子，你怎么这样！”
　　南宫落月见她羞恼，笑意收敛了些，抿了抿茶，道：“只是想起些过往罢了。”顿了顿，又看了看其他三人，看得这三人心里直发毛。
　　子衣承受不住，连连讨饶：“主子，你别这样看我，我胆小，不经吓。”
　　南宫落月笑了笑，道：“最近想起些事情，心里多了些感悟。”
　　“你们几个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最想你们过得好。以后若是有了心仪的人，不妨大胆一些。”南宫落月开口道。
　　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知南宫落月为何会说出这般话语。
　　他们跟在南宫落月身边多年，他是多清冷的一个人，他们再清楚不过，如今竟对他们说，让他们在感情上大胆一些，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象不来的。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只要是心仪的人，师父都会支持吗？”慕昀华开口道。他眸光定定，闪着奇异的光芒。
　　南宫落月点头：“我相信阿昀你的眼光，你喜欢的，自是师父也喜欢的。”
　　“好，徒儿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