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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山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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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的时候,谢弦一行终究是找来了。
他起身,顺山路而上,谢弦他们也就默默跟在后面。
像极了当年封禅衡山的模样,他们徒步上山,似乎只有用脚一步一步丈量,才算征服脚下的庞然大物。
秋夜萧瑟,今夜偏有一地的好月光,万物染霜,虚幻如梦,山路上只有脚步和呼吸声。
这样的月色以往是宴饮的好日子,萧水云月下一曲,二殿下舞剑器动四方,或约江秋白对弈,或命白袖吟诗,或与虞无鬼拼酒……
但这山不是衡山,这月也不是柏梁台的月。
萧水云绝弦,二殿下出家,江秋白不知去向,白袖人老珠黄,虞无鬼可能与上官凌峰一起死在沙场……
山不高,回忆还没来得及铺展开来,他们就到了山巅。山风凌冽,吹得他们的衣衫猎猎作响。
亡国之君站在山巅,再没有登高一呼的欲望。
“你们看那里。”他用手指了指。
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是那座小小的城池,在黑夜里像千万盏灯火,这一丛,那一簇,明明灭灭。
闲来楼上也曾见过这样的灯火,那意气风发的君王曾说:“我们夜以继日,不休不止,就是为了在夜幕降临之后有这样的万家灯火。”
每一盏灯都是一个故事,每一个故事都藏着袅袅的炊烟,顾湄说,烟若有知识,该作太平两字。
君王不悦,“歌太平不是太平,太平二字不必直书,东至,才是真的太平。”
白袖欣然会意:“要看日出么?”除了李神烦,众人悉数开怀。
张煌铭目光灼灼,只望着天边。他曾告诉过白袖,这世上有些事情总要去做的,杯水虽小,却也是杯水的尽我所能。
二殿下搂着般若旭尘,问他要不要在云中月、城头雪、廊下风里再加一个楼上日。
杜青莲噗嗤一声笑了,众人先是鄙夷,而后也笑了起来。般若旭尘再联想到灯前美人,就不知道思绪都飘到哪去了。
“大哥,说真的,你比我适合做皇帝。”二殿下又把手搭在君王的肩头,于他而言,那不是什么君,他也不是臣,他只是他的大哥。
“咳咳咳。”昔日的君王咳嗽起来,他穿得太单薄,不耐这山风侵袭。
谢弦脱下外衣递过去,他接过,又披在谢弦的身上:“你追随我这么多年,也落了一身伤,千万不敢受凉。”
看谢弦语塞,他回身一一扫视其他人的脸,岁月的确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各位心怀天下,才高智绝,终是被我辜负了。”他说着眼圈红了,便难为情地笑了笑:“我是个有运无命的人,已拖累了大家半生,山外有万家灯火,便是我们卷土重来,也不过再求一个万家灯火,又何苦呢?”
山风慢慢停了下来,这山野间,静得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十六年来,他们不休不止地寻找他,可真正找到他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他始终都是一个幻影,他们想找的是那个自己,是十六年前,那个风华绝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