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弋》川悬

10、直男

　　魏琛抬手拍了一张广告牌的照片发给许子弋：很好奇凌晨去潮牌店门口排队的感觉。
　　Antares：哈哈哈哈，堵车？
　　魏琛：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Antares：谁叫你那分部建在堵车的黄金路段呢
　　魏琛：地在这儿我有什么办法？
　　Antares：靠，赤裸裸的炫富，鄙视。哥你这么有钱，不需要排队买潮牌
　　魏琛：那怎么才能拥有？
　　Antares：你看上哪一款了，我送你，好奇那些不该好奇的感觉做什么，哈哈哈
　　魏琛：哪一款啊，我去看看，官网有更新了吗？
　　Antares：有是有……算了别看了，我直接让市场那边把新款都给你留一件吧。我大概能看出你的尺码，不许吐槽我流氓，只是职业病
　　魏琛：逗你玩儿的，别浪费，我根本没机会穿，只是对年轻人热血的排队精神充满好奇
　　Antares：哈哈哈，也是，你可能没什么排队买东西的经验。毕竟我们不一样，跟你比起来，我就是贫下中农
　　魏琛：啧，我这种人身不自由，时间不自主的人，根本不配好奇这种奢侈的排队活动。好可怜，还要被你挤兑
　　Antares：敢问日理万机时间不自主的魏总裁，最近可有空约酒？我需要提前多久预定您的宝贵时间？
　　魏琛：Antares大设计师太客气了，这不看您心情嘛
　　Antares：咦？
　　魏琛：怎么
　　Antares：一般你奚落我的时候都叫许二少爷
　　魏琛：哦，怕你不爱听，改了
　　Antares：……本来是不爱听，但上次听你这么叫，感觉还行，也不是很讨厌
　　魏琛：被我奚落不讨厌，还是被叫许二公子不讨厌？
　　Antares：陪我喝酒就都不讨厌
　　魏琛：你可真好打发。你那个牌子，HANE什么意思？
　　Antares：超高密度核爆发
　　魏琛：？？中二病？？
　　Antares：哈哈哈，逗你的，日语“羽毛”
　　魏琛：买了就能飞起来？
　　Antares：你怎么比我还不正经？咱还是聊喝酒吧，根你就聊不了正经事
　　魏琛：喝酒随时可以，你又不是喝一天，就算喝一天，我也可以在酒店办公
　　Antares：这可是你说的！我一会儿就过去接你，我要去挑衅那个保安小哥哥！
　　魏琛：注意点儿，别浪，回头又要怪我不给你开小灶
　　Antares：才没有呢。对了，咱们不能去我常去的那家酒吧了，这次你来选吧。等我把手上这点事儿忙完就过去接你，你确定能抽身？
　　魏琛：嗯，你过来吧
　　果不其然，许子弋这公子哥儿再次把他的豪车停在了合晟集团的主楼门口，坚持不去停车场，连理由都跟上次一毛一样：来接总裁大人，停车场不方便。遗憾的是这次值班的不是之前那位有点帅的小哥哥，那保安看了许子弋的装扮，做好登记之后就知情知趣地让他在楼下等了。没遇到上次那位有性格的小哥哥，许子弋内心甚至还有些淡淡的遗憾，毕竟他的战火都燃起来了，结果没碰到对手。
　　自从上次见识了自家总裁灿若星辰的笑颜之后，和晟又多了很多魏琛的颜粉，那位来接总裁的混血小哥哥的身份也成为了大家私下讨论的话题。许子弋靠在车门上玩手机，接收到很多周围路过的人投来的热切且八卦的目光。想到这是魏琛公司里的员工，他忙收起收起手机，笑着跟看过来的人示好。
　　“天啊，好帅啊，是不是模特啊？”
　　“肯定是个明星吧，是不是咱们跟不上潮流了，不过他好像没戴口罩”
　　“肯定不是娱乐圈的，如果电视上有这张脸我早己住了”
　　“模特有可能吧，毕竟那些大秀一化妆，冷酷的跟另一个人似的，私底下对不上号也正常”
　　“谁有胆子去问一下？”
　　“没人敢，这肯定是在等大老板的，上次的事儿你们忘了啊，没看我连手机都没敢拿出来吗”
　　“上次你们没看见，他俩可太甜了，我都想磕真人CP了”
　　“别瞎说，万一魏总介意呢”
　　“哎，知道知道，所以遗憾啊，这多好的故事素材”
　　“行了，散了吧，一会儿魏总来了”
　　魏琛还是一身正装，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不等到车上别别扭扭地脱外套了，直接把西装随意地挂在了小臂上。许子弋见他还是把衬衫系到最上面一颗扣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先穿上外套，天太凉了”。
　　魏琛把外套直接放去了后座：“不凉，而且你这车路上也开不起来，风不会很大”。
　　“哈哈哈哈，你能不能不要奚落我，我他妈一定是疯了才开敞篷出门”
　　“没有，敞篷挺好，清爽。要不是你每次都搞突袭，我就带套私服来了”
　　“没事，我车上有新的腰带和袜子，足够改造了”，许子弋若有所思地看着魏琛。大概是设计师的职业病，看着看着他就凑近了对方。
　　魏琛条件反射地以为他跟上次一样，要过来解自己的衬衫纽扣，想到这还是在公众场合，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一会儿我自己来吧”。他本来想说，可以去办公室，但是无奈许子弋没给他这个机会。大概艺术家灵感来了就不管何时何地何人了，只好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折腾。
　　衬衫的扣子还是解开了两颗，许子弋随意地拉了拉魏琛的领口，让它不要那么挺阔，袖子也还是被他随意地挽到了手肘的位置。衬衫下摆也被许子弋毫不留情地拉了出来，解开两粒扣子，揉皱了之后系了一个复杂的结。
　　魏琛眼看着许子弋像变魔术一般，从手里变出了几枚固定用的别针，做好了他身上衣服的花型固定。
　　许子弋打量了一下魏琛的裤子：“腰带和袜子一会儿在车上换吧”。说着他蹲下身，把魏琛笔直修身的烟管裤挽起了细细的几圈，一直到露出脚踝，别上了有装饰作用的大号别针。他的手在魏琛裸露的皮肤上不经意地滑过，不自觉就带起魏琛一身的鸡皮疙瘩。
　　魏琛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他可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户外变成设计师的模特。幸亏不是上下班时间，园区里没什么人，大家也不敢耽误上班时间围观总裁，只好一边假装成路过，一边激动地回头观望。
　　上车之后，魏琛看了眼旁边正在开车的，人模狗样的设计师：“你也太大胆了”。
　　“不好意思，这次本来就是有备而来，特意带了那几样装备。哎，职业病犯了，有点不看场合，包涵包涵啦”，许子弋尴尬地笑笑：“不会影响你吧？”。
　　“能怎么影响？只是发自肺腑地感慨你胆子大。要说影响的话，可能只会让我那些不正经的粉丝群变得更加庞大”
　　许子弋又被魏琛三两句话逗笑了：“你这样的总裁有粉丝群也太正常了”。
　　“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就是上次你来接我，让我多了一群颜粉……可能我平时不怎么笑？他们觉得新鲜，跟看猴儿似的”。
　　许子弋笑得更厉害了：“看猴儿，亏你能跟我想到一起去，我每次去工作室都是这种心情”。
　　“快别只顾着乐了，看路”
　　“看着呢，转过弯去还得堵，市中心这几条路，没一条好走的”
　　魏琛也对堵车深恶痛绝，但是身边有个许子弋念念叨叨的，他就没关系，两个人在路上杀时间也没什么不好。
　　“我靠，你看，果然不动了吧”，许子弋转过头看旁边的魏琛，突然凑近了很多：“哎，让我看看”。
　　看着突然凑近的人，魏琛那一瞬间的心跳都要停了：“子弋……”。
　　许子弋像是没听到一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视线在魏琛身上扫了好几遍，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他伸手把魏琛用发蜡梳好的头发揉乱了，轻声说：“你别动”，说着又拨下来几缕刘海，微微挡住眼睛：“大功告成，你现在看起来也就大学刚毕业，在公司里那霸道的气势全被我毁了，哈哈哈”。
　　“祸害我就这么开心？”，魏琛的语气没什么情绪，他知道刚才许子弋眼神里的专注只是出于对方的职业素养，只是把自己当成商品或者模特，并没有当作一个成年男人来对待，显得他刚才跳乱了的心脏有些好笑。
　　“这不叫祸害，哎，你真该顾我做你的私人造型师，一会儿到了你去照照镜子。你刚才是不是叫我名字了？”，许子弋非常满意地又看了魏琛几眼。
　　“没有”
　　“我幻听了？好像听见你叫子弋”
　　“是吧，幻听了吧，是这样叫的吗？子弋”，魏琛故意轻轻柔柔地吐出那两个字。
　　许子弋眼睛弯弯的：“别闹我啊，这开着车呢”。
　　酒吧是魏琛选的，许子弋望着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琛哥，是不是晚了点儿啊，人这么多了”。
　　魏琛挑了挑眉：“没事儿，我去要个包厢，不过没有你那个那么有情调。没吧台，调酒师也不是专属的”。
　　许子弋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又来，少奚落我啊，我都行，没那么挑”。
　　魏琛和许子弋在包厢里面对面坐着，距离这么近还是面对面，许子弋多少有些不自在。头发放下来的魏琛多了些学生气，配上那温柔到有些纵容的笑意和逗趣的说话方式，让人联想到读书的时候万众瞩目的校园男神。就是那种台面上光芒万丈，感情史渣到令人发指的类型。
　　许子弋的视线不由地停在了魏琛露出来的锁骨上，自己也是他妈的闲的，把人好一顿改造之后，自己给栽进去了，可太丢人了。他移开视线，绝望地抹了一把脸。
　　魏琛跟许子弋碰了个杯：“说说吧，怎么让我找地方了，你那个‘久芗’不香了吗？”。
　　许子弋无奈地露出一个笑：“香是香，可惜老板是弯的”。
　　“Eric跟你表白了？”
　　“我靠，你怎么知道的啊，好他妈突然好吗！不行不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许子弋一脸慌乱，完全没有了那日在Eric面前的从容和残酷。毕竟他给不了Eric想要的，演一出残酷的戏码，对他们都是好事。
　　魏琛抬眸看着对面那张即便有些慌乱，也依旧生动的面容：“咱就这点儿志气？”。
　　“操，你是没被男人表白过吧，你试试，到时候可能还不如我呢”，说着许子弋还瞪了对面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人一眼。
　　魏琛心想，自己虽然没被表白过，但可给男人表白过。要不是当年太傻逼，搞不好还有机会跟男人做更多亲密的事呢。
　　见魏琛不说话，许子弋忙解释：“我气得骂人，不是针对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觉得这才刚一本正经地拒绝了人家，又要去人家那喝酒，岂不是又尴尬又渣？等他能把我放下了再说吧”。
　　“等他把你放下了，就更没有去的必要了”
　　“为什么？”，许子弋惊讶地看向魏琛。
　　“你看中那家店什么？是专属你的位置，还是按照你的喜好打造的包厢，可那些都是Eric的心。他肯定不是只想跟你玩玩，你如果不要他的心，等他放下了，那些位置自然也就没了”
　　许子弋震惊道：“你只见过他一次，就都知道了？冥冥中感觉你今天像个说服我趁早弯掉，好好珍惜Eric的说客”。
　　魏琛叹了口气：“他对你很明显了，真不知道该说你敏感还是迟钝”。
　　“那倒是我的锅了，这得有一两年了吧。我一直没从之前那段感情里走出来，也无暇顾及其他的，等意识到的时候，Eric都准备说出口了。我给不了他想要的，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魏琛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眼前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着：“给不了？是你不喜欢男人，还是不喜欢他？”。
　　如果是之前，许子弋一定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当然是不喜欢男人”这种话，毕竟他可是扬言弯了就去吃屎的人。但这个问题被魏琛在这种情境下问出来，许子弋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犹豫。因为眼前这个拖着下巴，眼神晦涩不明的，只见过三次面的男人，他犹豫了。
　　意识到这一点，许子弋比之前被Eric表白还慌乱，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从对魏琛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里赶紧出来。他不想再次陷入一场无疾而终的感情，也不确定这些年不画画，努力调整状态之后，究竟有没有变得更好，好到足以和另一个人再次建立亲密关系。按照心理医生的说法，理论上问题不大，但还是要靠实践，但他一直也没有实践的对象和机会。
　　当年的张珞雨是女孩儿，他们相爱的时候也是不顾一切，北羽影视上上下下的人都跟张珞雨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那时候她刚刚要跻身一线，最忌讳谈恋爱，但他们也还是一起坚持过来了。北羽那么多人都没能让他们妥协，公司后来没了办法，只能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应急公关方案，允许了他们的恋情。
　　但北羽的危机公关最终也没能派上用场，他们熬过了所有人的反对，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败给了他的理想和性格里最执拗的部分，败给了家长里短的琐事。张珞雨在她最好的时候选择了他，但那时候的他恶劣的一塌糊涂，满眼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以及夸父逐日般的疯狂。
　　那时候他们明明也很相爱，却还是走到了那一步。幸运的是他跟张珞雨彼此之间早已释怀，张珞雨还愿意原谅他，跟他做朋友。但魏琛不一样，他是个男人，且不说以后的路难走与否，最糟糕的是对方可能根本就接受不了男人，毕竟魏琛是个有前妻的人。到时候万一不成，他们之甚至连退路都没有。
　　有些感情没开始就注定要陨落。许子弋感觉一阵胸闷，他喝了一大口杯中的酒，自暴自弃地给自己洗脑，一定是被那群GAY友日复一日地影响了。也许只是一瞬间的错觉才会认为对面的人性感，自己肯定是直男，肯定。都快三十岁了，要弯早弯了，哪会等到现在？
　　许子弋故作轻松：“是啊，我之前不是说了嘛，不喜欢男人”，他嘴上这么说，但却愈发在意魏琛的领口、嘴唇、甚至手指的动作，被头发挡住的眼神。许子弋不自觉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惊讶地发现自己有了反应，操，自己难道是畜生吗，好他妈的绝望。
　　魏琛的心已经被许子弋的答案堵得凉了半截，栽在这种没认识多久，自以为“命中注定”的感情上，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好歹不是18岁，不会在没有底牌的时候，冲动地得到，再冲动地失去。他挑了挑眉，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那，敬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