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月明》藤落

27、杳无音信

　　秦明盯着手机屏幕中购票界面，思绪飘到了九霄云外，记忆中的匆匆过往 。

　　第一次独自离家几百里，到B城求学的第一年，办完报到手续已是下午三点半。秦明坐在六人间宿舍床上，隔着裤子捏了捏装在兜里的钱包，那里有缴纳完所有费用剩下的五百元钱，是秦明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费。刚刚，宿舍里另外几位室友和秦明相约第二去超市采购生活用品。

　　大一寒假，秦明淋漓尽致的感受到了春运大潮的猛烈。每年的寒暑假、国庆节，整个学校都人去楼空，难得的静谧。对此，秦明深有体会。

　　除却入学第一年那个寒假秦明如所有同学一样早早回家，此后至毕业，秦明都会留在B城打工，没有一个同学知道。

　　算起来，秦明每年回家待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是过年那七八天。是呢，秦明只有过年才回家一次。

　　秦明打工的钱都会补贴到学费或生活费中，然后让秦父秦母直接少打多少多少即可。秦父秦母对此欣然答应，从始至终不曾问秦明钱是否够用这种话。

　　有时人太懂事、太坚强，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因为那样，别人会不懂得心疼你。可这是生在骨子里的吧，秦明想，他是无法改变了。

　　秦明的舍友王鑫淼来自农村，和秦明正好相反。除了每年的寒暑假回家，其它的大小节假日、周末，甚至有时下午课后，都要外出打工、做兼职。宿舍其他人都知道王鑫淼家庭条件不好，他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个妹妹和弟弟。

　　每次想到王鑫淼，秦明都告诫自己，不是生活中最惨的那一个，所以不要抱怨；不是最优秀的那个，所以要一直努力。

　　嗡的一声手机振动，吓了秦明一跳，拉回了他飘远的思绪。

　　秦明点开信息，嘴角不自觉上翘，“帅哥，买票没啊，哪天回？”，秦明刚要回复，紧接着又发来一条，“年年买票这么费劲，就不能飞回来？能不能飞，涛哥出钱”。

　　大学毕业快三年了，秦明大四在一家杂志社实习了半年，毕业后就进入了现在的营销策划公司，从一个小小的职员，到项目主管。当时宿舍六个人，两个读研，一个出国，一个家在深市回去发展。唯一和秦明一样留在B城发展的王鑫淼，年前也向公司申请，去了他家当地的市里分社。

　　武涛来B城看过秦明两次，一次是大二那年暑假，武涛和钟月川还有另外两位同学到B城旅游。那时秦明在一家饭庄打工，专门请了一天假，没让武涛带包括钟月川在内的其它三人，从早到晚单独陪武涛逛了一天。

　　第二次是秦明毕业后刚参加工作那年，武涛也继承父业在一所中学做体育老师，学校放暑假，武涛特意到B城看秦明。那时秦明刚进公司半年，整天没日没夜的忙，武涛待了三天就匆匆回去了。

　　“正要买呢，腊月三十吧，我刚看了看只有三十那天有票”，秦明回复完又看了一眼，早上七点的那次车还有票，正好中午到山城。

　　“也就你，回家一点不积极”

　　秦明讪笑，猜想那头的武涛肯定对着手机给了自己个白眼，顺手回复了一个撇嘴的表情。

　　“车次发我，接你去”附带着发了一个白眼的表情。

　　秦明大笑出声。网上预定了往返车票，给秦母也发了个信息。公司放假比法定假日提前了两天，秦明休息了一上午，计划下午出去转转，武涛和钟月川合伙开了个健身俱乐部，秦明想着送个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一出站，老远就看到武涛鹤立鸡群般高大身形，带着个大墨镜，特种兵似的。武涛咧着嘴，笑着接秦明手里纸袋，要帮忙拎着。

　　“拎着吧，给你的”秦明顺口说道。

　　“好家伙，这几个意思”说着马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架势。

　　“庆祝你当老板，摆你办公室”

　　“走着，涛哥带你去吃私房菜”

　　人过节，路上的车也过节，实在是堵。秦明看着武涛这辆SUV仪表盘旁排的一排小和尚，屁股下弹簧和底座相连，随着车开动不停晃动。

　　秦明憋笑半天，终于忍不住，“开着牧马人，载着一群小和尚，挺有意思”

　　武涛眼角余光瞄了秦明一眼，笑骂“滚蛋”，转而又道，“吃完饭带你去店里转一圈，里面的整体空间设计可都是你设计的，不能只看我拍的照片，得亲眼看看你的成果，牛大发了我跟你说”

　　秦明幽幽叹了一口气，“咱低调点”

　　私房小馆吃了饭，武涛开着车一溜烟到了健身俱乐部。

　　“来，参观参观”武涛啧啧赞叹，“完活钟月川过来看的时候，给他惊着了。问我好几遍你到底学的什么专业，拍着胸脯说，在山城咱这店认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秦明大学专业的确是传播学，并且对视觉设计课程有着浓厚的兴趣。那段时间，秦明着了魔似的，从图像、广告、包装、到展示等各设计领域了解个遍，学习设计软件、手绘，看国内外优秀案例还是当属广告和空间设计，此次没少花功夫。

　　几个月前，武涛说要开一所健身俱乐部，找秦明针对内部装修风格给点意见。秦明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当仁不让，连着熬夜十多天出了一份设计图。其中涵盖整体效果图，接待区、器材区等各区域单独效果图，用到的材料到装饰物做了详细注解，对整体设计风格做了说明阐释。

　　武涛收到文件时正和钟月川一起吃饭，对着手机“我去”、“真牛”、“好看”用单薄的词语，一句句的连声赞叹。惹得钟月川像看神经病一样，大庭广众下对武涛一脸嫌弃。武涛乐不可支的把手机递给钟月川，两个脑袋往中间一凑，当场就定了秦明的设计，一点不用改。

　　见武涛满意秦明也跟着高兴，认识这么多年终于也给武涛帮了一次忙。

　　“恩，挺好，软装的东西可以随着季节做些小调整，让人觉得有新鲜感”秦明跟着武涛转了一圈，说道。

　　“行，到时还得找你给选”武涛带秦明进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

　　“恩，年后正式开业？”秦明声音低缓，透着疲惫。

　　“年后......初十，钟月川选的日子”武涛看了看身侧的秦明，“你初几回去”

　　“初五......下午”

　　武涛一笑，年年如此，前后最多相差一两天。

　　“初三晚上，钟月川我俩打算叫着大学和高中的几个同学一块聚聚......正好年后店也开业了，请大伙吃个饭......一块去吧”武涛知道秦明从不参加同学聚会，每次回来偶尔见面的也只有他高中的两个同桌。但这次武涛想让秦明一起去，潜意识里武涛把秦明也列为了健身俱乐部的老板。

　　秦明沉默几秒后道，“行，到时接上我”

　　秦明回到家已是下午三点。秦母在客厅看电视，秦父在屋内睡觉，听说是中午在外面喝了不少酒。

　　秦明坐在一旁，剥了个橘子递给秦母，接着自己又剥了一个，看着电视边吃了起来。

　　莫名中的目光转到电视后背景墙，有扭头看了眼沙发后空荡荡的墙面，随口指着说道，“这边可以弄个照片墙”

　　“我们这不挂，等你们家弄吧”秦母淡淡说道，似乎没有意识到话里的不妥。

　　秦明一愕，也对，这里是秦父秦母家。随后释然一笑，秦明没有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