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月明》藤落

13、风波再起

　　有句话说的特别对，现实中的麻烦，是免费且包邮的。

　　这天，秦明下晚自习回到家，马上察觉家里气氛不对。往常秦明回到家，秦母、秦父坐在客厅看电视。今天只有秦母一个人，坐在沙发一侧角。

　　秦母听见秦明开门进屋，双手掩面，压抑着哽咽抽泣声。

　　多年来，家里时常出现的场景，秦明被迫锻炼的足以从容、平静面对，只剩甩不掉、摆脱不了的无奈。

　　秦明顿足，犹豫上前询问秦母出了什么事，劝慰几句，可是转念一想，有什么用呢？不用问的，必然是和秦父吵架，至于吵架的起因，来来回回不过是芝麻绿豆的事。

　　秦父是极为注重外在、要面子的人，秦明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秦父尚还打扮光鲜、追求时髦。那时DVD刚普及，秦父立马购置一台，用的手机比周围同事、周边邻里配置都高，手表、领带、墨镜样样不差。

　　秦母平时爱打扮，买衣服算是秦母最大的兴趣爱好。反之在饮食、游玩上没多大的关注。

　　在周边邻里，亲戚眼里，秦明家很有钱。过年过节，秦明也多少听到有亲戚和秦母间言语试探，秦父在城区是不是买了楼房，虽是询问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秦明对家里的经济情况有些了解，那些不过是虚浮的假象。秦明知道家里条件一般，应该是有点存款，但不会多。家里灵活支出的开销，赶上秦父给工人发工钱，家里反而周转不开，秦明不懂，秦父为何不够钱给工人发工资，他也不愿耗神去想。升入高中，报道缴费前一天，秦母去和邻居借了几百块钱，在客厅与秦父说的时候，秦明听到了。

　　秦明家财政大权是秦父做主，这也是造成秦家没有什么积蓄的重要原因。秦父好面子，爱显摆，有点钱就造。秦母虽有心收敛、克制，但奈何家里大事、小事都做不得主。

　　秦明终是没有劝慰秦母，回到自己房间。秦母并不愿意自己看到她如此狼狈一面，秦明了解。

　　不一会儿，秦母推门进了秦明房间。秦明正专心致志做数学练习题，秦母走到秦明靠窗一侧写字桌旁，坐在床边上，秦明才猛然发现，着实吓了一跳。

　　秦父、秦母进秦明房间从来不敲门的，小学、初中时，秦父秦母偶尔会悄悄在院子里从秦明房间的窗户往室内查看，监督秦明情况，许多次秦明不经意抬头时猛然看见，总会吓出一身冷汗。

　　秦明停下手中的笔，转过身对着秦母，右手拇指不自觉的磨蹭手中的圆珠笔，等着秦母开口。

　　秦母吸了下鼻子，深深呼出一口气，“你爸又想换车，现在的车开的好好的，有点钱就造。”静了片刻，慢慢道“之前提过几次，我没接他话茬......前阵子接的项目给结款了，赚了点钱，又攥不住了”

　　秦母叹了口气，“唉，有点钱就花......我说了几句，扔下筷子就走了”

　　秦母用手抹了下眼角，“准是又出去喝酒了”

　　秦明想到，秦父爱喝酒，酒品又差。有一次秦明和秦母去姥爷家，小舅和秦母牢骚，说前几天秦父在姥爷家吃饭，饭桌上喝多了些。秦明只记得当时小舅说了一句“喝多了说的那都是什么啊.......”具体说了什么，小舅当时并没说，但都知道不是什么好听的正经话。

　　秦明默默听秦母说着，能说什么呢，他想说人家赚的钱，谁管的了呢？每次秦父念叨着供秦明念书花多少钱，给秦明买复习资料花多少钱。就连秦父开车送秦母和秦明，去秦母那边亲戚家的时候，一副不情愿耗时耗油的态度，秦明竟觉得像是欠了秦父的。

　　但凡自己能解决的事情，秦明不愿麻烦秦父、秦母，对于供养他的一切，在秦明看来，这都是他欠的债，等父母老后，赋予同样的偿还。

　　秦母说完稍坐了一会，秦明一句话没说，秦明知道，秦母此时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

　　写完作业，秦明睡下时已经11点了。夜里，一阵开门声，秦明睁开眼，似乎是秦父从外面回来了。打开小手电筒，看了一眼枕边的闹钟，凌晨2点。

　　秦明睡觉轻，有些声响就容易醒，越是累的时候，反而不容易入睡。此时，夜半醒来的秦明脑海中思绪翻飞，无法控制的左右乱想，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早晨醒来，秦明感觉自己昨晚似乎是睡着了，似乎又没睡，昏昏沉沉。洗把脸收拾完，秦母早饭还未做好，秦明空着肚子去了学校。

　　秦明刚坐到座位，钟月臻踩着早自习的铃声姗姗来迟。路过秦明身旁时，自然的将手里的一瓶早餐奶放到了秦明桌角。没有一刻停顿，向教室后面的座位走去。

　　秦明心里酸酸涨涨的，钟月臻的举动唤起他压在心底的一丝委屈。

　　钟月臻将瓶子放到秦明课桌上，坐在秦明后桌的王旭看了个正着。在秦明背后流露出一副鄙夷、不屑的神色。拿着政治课本，念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秦明和王旭虽然前后桌，但只有在开学初期排完座位后，在王旭同桌的张罗下，彼此介绍了名字，以及后来那几天说过几句话。

　　王旭的同桌性格憨厚老实，实在，和秦明关系稍微好一些，偶尔会借秦明的笔记。

　　王旭有些清高，和转学去一中的张丹丹来自同一个中学。那时很多女生追秦明，王旭瞧不上秦明那一副高冷男神的样子。后来张丹丹也追秦明，王旭对秦明越来越看不顺眼。

　　王旭和中学开始追张丹丹的唐剑锋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也认识，关系也不错。考进二中和张丹丹分到同一个班后，唐剑锋和王旭关系走的更近。

　　可能是由于前一晚没有睡好，加之没吃早饭，秦明听着后桌王旭压过众人的背书声，本就无法静下来看书，心里更加烦躁。

　　秦明忍不住扭头，表情严肃的小声提醒：“小声点行吗”

　　故意找茬，一脸得意的王旭，静了片刻，转而更加大声。

　　王旭和高年级体育生混的好，班里同学都知道，一般都不爱招惹他。武涛被堵校门口那次，看到王旭后，知道王旭这人不怎么样，没怎么给过王旭好脸色。

　　武涛让秦明平时离王旭远点，少搭理王旭。秦明本不是会主动与人结交的性格，听武涛这样提醒，自然尽量避开。

　　秦明说完，听王旭没在出声以为他消停了，谁知安静了片刻，声音反而更大。

　　本就懆急得秦明难得发起脾气，扭头喝道，“让你小声点”

　　秦明一声厉斥，临近座位的同学闻声纷纷向秦明这边看过来，略带疑惑。

　　钟月臻抬眸，秦明正脸色阴沉的转过身去。钟月臻并未听清秦明说什么，愠怒的声音足以显示出秦明的不悦。

　　钟月臻微微蹙眉，视线在王旭身后停驻几秒，有些不快。

　　秦明扭回头，闭了闭眼，左手戳着脸颊。直到下了早自习，王旭没在出声，秦明展开的课本也没看进去几个字。秦明起身去学校里唯一的小超市，买面包，秦明饿的实在难受。

　　下午秦明从家里回到学校，刚走到教室门口，王旭正从教室内出来和秦明走个面对面。秦明迟疑一下，想要与王旭错开，王旭已经直直的撞向秦明右侧肩膀，稍顿，瞪着眼狠狠道“别以为武涛他们罩着你，就嚣张”，说完向教室外走去。

　　秦明无言，无意多计较，早上的小插曲不过是一时情绪不好。秦明只想安安稳稳度过高中，去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大学。那时候，他已经成年了；那时候，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走，吃饭去了”钟月臻站在到秦明可桌旁，秦明紧紧抿着嘴，正在琢磨刚刚课上几何老师留的作业中一道大题。

　　秦明闭眼向后扬了扬两下脖子，舒缓颈椎的不适，轻声应道“恩”，随手合上练习册，收起草稿纸。

　　钟月臻左后捏了捏秦明脖颈，缓声道“先吃饭，晚自习我给你讲”。

　　钟月臻转到二中已经两个月，刚到6班那周和钟月川、秦明、武涛吃过饭后，四人默契了而自然的分成了两拨。武涛成绩并不太突出，未来在院校和专业选择上，受限比较大。在体育老师的建议下，武涛有意走篮球特长。这件事武涛回家和涛爸分析一番，涛爸原本也是体育老师，对武涛的学习和篮球水平大致清楚，全家一致同意，武涛从高二开始进行系统训练。

　　钟月川和武涛成绩不相上下，听闻武涛要尝试走篮球特招，也有些跃跃欲试。正好两人凑伴，一起练习。钟月川和武涛一如既往坚守学校食堂，有空就往篮球场跑。

　　钟月臻成绩一直没话说，将来无论报考哪所院校都不在话下。如果成绩一直这样保持下去，甚是有可能拿到学校直接保送的名额，高考都省了。

　　秦明一年来，成绩始终保持班内十来名，他的优势是文科，以后应该也能够选择一所不错的学校。

　　如此一来，钟月臻和秦明每天下午上完课，自然的成为了校外觅食的一拨。

　　“咱们去哪家？有什么比较想吃的吗？”边往校外走，钟月臻柔声问。还记得早自习秦明冲王旭发火，钟月臻猜到秦明今天心情不好，但一定不完全因为王旭，王旭只是导火索，真正让秦明烦闷的应该就是他家里事了。

　　秦明虽然平时不爱说话，冷冷冰冰。但认识之后，秦明完全是另一个样子，温和、善良、心软，不爱麻烦人，典型的外冷内热。

　　钟月臻也是后来与钟月川闲聊中，听闻一些秦明家庭情况。知道秦明父母关系不太好，也因此秦明有意报考外省大学。这些是钟月川听武涛无意中提起，那时钟月川和大多同学一样，对秦明有些误解，当时武涛面色复杂的沉声说，秦明人特别好，你不了解他，他挺不容易的的。

　　武涛说这句话时一定不会想到，相较于没有温馨和睦的家庭，秦明未来还会面临更艰难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