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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七

      第二天上午,梅寒早早地来到素云家里,见到素云的母亲和父亲,甚是礼貌热情,素云全家人都喜欢这个热情开朗的姑娘。

      她俩到了丽笙咖啡馆,晓美和楚玲还没有到。素云问梅寒:“你和素强是不是一直在联系啊?”

      梅寒倒不含蓄,直率地说:“我们从小就一直在联系啊。”

      话未落音,两个人同时大笑起来。素云认真地问道:“我问的是现在,别打岔。”

      梅寒清了清嗓子说:“他每到一个地方呢,只要有时间写信,他就会给我来信。他居无定所,很多时候,我无法给他写回信。不过,这是我们的约定。”

      素云问:“那现在素强在哪里呢?”

      梅寒说:“全国解放后,他就随部队去了大西南啦。”

      素云知道素强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了。当然,现在关心素强的已不止是她和父母亲了,还有梅寒。通过与梅寒简单的对话中,素云已然隐隐地感觉到梅寒与素强的联系是密切的,也是深入的。就在她们聊得亲密时,晓美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脚前脚后,汪楚玲也到了。别说,如果走在大街上,素云还真的认不出楚玲了。楚玲挎着一个粉红色的小包,上身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外套,内配一件圆领口的白色衬衫,下穿一条粉红色的一步裙,还有一条肉色的长筒袜。尤其那双浅色的高跟皮鞋,在大理石板上摩擦的响亮的声音,远远地告诉自己的姐妹们,她已到来了。虽说已到初秋,但晴空无风的上午,被阳光一晒,二十摄氏度的气温令人适宜。粉饰黛妆,淡香飘散,这哪里是素云眼里的楚玲啊?

      素云正望着楚玲发呆时,楚玲已向她奔跑过来。梅寒故意酸溜溜地说道:“喂,您是哪家的大小姐啊,您是不是找错人了啊?”

      晓美接过话,望着梅寒说:“侬看看侬,人家是上海大小姐慰问人民子弟兵,哪能找错人了呢?”

      素云捂着嘴巴笑,楚玲不管梅寒和晓美,一下子抱住了素云。好同学好姐妹相见,分别两年多的许多话,一时间嘴巴都不够用。她们从小喝着黄浦江水长大,也闻着西方浪漫的咖啡味道长大。她们有着自己的追求,有着自己的理想和目标,看似柔情,却有果敢;看似取笑,却有真情。她们的父辈,有革命的红军,有高级知识分子,有企业掌门人,有普通劳动者。虽然有的拿枪杆子,有的拿笔杆子的,有的拿大票子,有的拿生活的艰辛,但她们一起共同岁月,在一个院子里长大,一起有过欢乐,有过哭闹,让她们在生活里彼此了解有了真情。

      那一整个上午,她们各自聊着这两年多来的变化,梅寒和晓美讲自己的大学校园里生活,说大学生面对家国情怀不能安分读书,何去何从,如何抉择人生,是摆在每个人面前的问题;汪楚玲讲她在银行里的工作,还有生活的很多无奈和难言之隐;素云说自己在部队里遇到的英雄事迹以及催人泪下的动人场景。四个同学,两个在校园读书,一个已走上社会,成立家庭,一个在前线部队救死扶伤,她们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一方是祥和的安乐的,一方是残酷的生死的。那一天,她们无意中的聊天,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相聚会悄悄地改变了她们未来的生活轨迹。离开丽笙咖啡馆前,楚玲突然说:“等等,等等,上一回你们三个人拍了一张合影就没有我,这回一定得补上。”

      于是,她们又去了南京西路的中国照相馆,补拍了一张“芳华永驻”的留影。

      八

      到了1951年2月,一批重伤员从朝鲜送回国内进行手术治疗。素云所在的苏州军分区医疗队,主要任务担负着接受志愿军重伤员的手术治疗和护理。

      医疗队虽说做好充分地准备,却没有想到送来的重伤员一下子那么多,伤情那么重,医疗条件那样的不足。伤员多,床位不够,医护人员不足;伤情重,药品、手术条件也跟不上。痛的是伤员,苦的是护士。每有一批伤员送来,医疗队就开始忙碌起来,有的护士准备手术时要用的药品、敷料和器械,有的医生处理着伤员的出血口或诊断被冻伤的皮肤,前来做志愿工作的老百姓帮助护理员做着各种杂事,或清洗染有血迹的纱布,或帮着伤员倒开水吃药,或用铁锅煮着洗净晒干的纱布……大家忙而不乱,很好地配合着,就连寒冷的空气里似乎也多了些暖意。素云来医疗队之前就是战地护士,她早已习惯了协助医生如何处理各类枪伤和被冻伤的伤情。

      这天午饭后,卫生兵领了一个刚刚入伍的女战士来到医疗队,说是实习生。卫生队队长对那个卫生兵说:“把她交给素云吧,让她带带。”

      就这样,晓美来到了素云的身边。素云看到军装都没穿正的晓美,简直愣了半天,张大着嘴巴不知说什么好。晓美咧开嘴巴看着她直笑。晓美告诉素云,她来医疗队之前,已在南京护校里学习了半年。不过,她还没有真正给伤员打过针换过药,学校学习的都是给自己扎针,有时也有同学之间相互扎。素云把晓美安顿好后,晓美就开始笨手笨脚地跟着素云护理起伤员来。

      到了晚上休息时,素云问起晓美参军的事。晓美说:“一是受到你的影响。二是在学校里听了一堂英雄宣传报告会。那个双手残疾的志愿军战士,才19岁,就立了两个二等功。那天下午,我听着他讲到在朝鲜战场上的情景,听得我热血沸腾,泪水不住地往下淌。那一刻,我决定要向你学习,向那位英雄学习。于是,我就参军了。”

      素云问:“那你爸爸妈妈同意了?”

      晓美说:“爸爸不在家里,妈妈当然不会同意。我都已经长大了,个人的未来怎么能让母亲左右呢?她不同意,只代表她的态度,但左右不了我的人生选择。”

      说到这里,晓美突然有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跟素云说:“你知道吗?梅寒也参军了!”

      素云更是惊讶了:“不会吧,她也参军了?”

      晓美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说:“你先别急啊,我得慢慢跟你说,她的故事有点长呢。”

      素云说她已做好了思想准备,让晓美慢慢说梅寒参军的故事。晓美说:“梅寒是1951年1月9日参军的。对于梅寒参军的事,她妈妈坚决不同意。后来,梅寒趁她妈妈生病住院的时候,是她的父亲送她去了车站。临别时,她的父亲眼含热泪,依依不舍。而梅寒胸戴大红花,行装简洁,真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情怀。你知道她的,性格就那样,像男孩子似的。她在信里对我说,她沿途高唱《共青团员之歌》:‘再见吧妈妈!别难过、莫悲伤,祝福我一路平安吧!’

      “她还在信里说,一个月前,她还在复旦大学读书。抗美援朝战火燃起,身为新民主主义团员、爱国青年的她,毅然向学校表达了当兵上前线、为国奉献青春的意愿。回家后,她悄悄地告诉了父亲,她的意愿得到了父亲的支持和鼓励。当时,她的妈妈正犯胃病,痛得难过。我怕妈妈得知这一消息接受不了,就决定对她暂时保密。

      “就这样,她怀着对妈妈的愧疚,伴着列车轰鸣,来到了南京。到南京之后,却被告之并非去前线,说她们这批大学生另有重任。根据军委电令,组建北京地区雷达营,保卫首都领空,防止外敌偷袭。梅寒被分配到某雷达连,将成为新中国第一代雷达兵。在南京稍事休整后,她们回到上海参加专业培训。

      “三个月后,又前往北京参加‘五一’大游行,毛主席检阅游行队伍,她受到极大鼓舞。刚参军时,出于保密她不能给家里写信,当她第一次可以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平安时,也不能说部队地址、做什么工作。她的母亲接到她的电话更担心了,因为这么多天她没见到梅寒,音信全无,现在问她在哪里、去了什么部队,得到的回答都是‘不能说’,她的妈妈甚至怀疑梅寒被坏人绑架了,遭到了威胁。于是,她妈妈就去复旦大学打听,也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在二十多天焦急等待过后,即春节前夕,终于迎来了梅寒获准探亲的日子。

      “梅寒穿着防空军新军装,用节省下来的津贴(供给制,每月两元多一点),买了些礼物就往家赶。她一进门,就大声呼喊:‘妈,我回来了!’因事先并未告知,眼见‘失踪’的女儿站在她的面前,她妈妈先是愣了愣神,即刻喜极而泣,泪如雨下。转而她又责备起梅寒来说:‘参军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瞒着我?’梅寒说:‘怕您不同意,就去不成了。’她妈妈说,你女孩子,我是舍不得,但妈妈是个明理人,国土存亡之际,你报名参军,妈妈也不会拖你的后腿啊。

      “她妈妈的话深深地感动了梅寒,她连声向妈妈赔不是。梅寒的父亲下班回到家,见到她很是高兴,问了她参军后的思想状况,还问她部队生活苦不苦,纪律严明能不能适应。梅寒向父亲讲述了革命大家庭的温暖,谈了经受艰苦锻炼的体会。父亲放心地笑了。

      “探亲期间,梅寒也被家里接二连三的喜讯鼓舞着、兴奋着。她的妈妈告诉她,说春节前居委会敲锣打鼓来慰问,给她们家的大门上贴上了‘光荣人家’的大红喜帖,真是一人参军,全家光荣。身为纺织专家的父亲,正在呕心沥血、专心致志地搞技术革新。他的‘轻浆法’项目即将试验成功,据说此技术革新若成功的话,每年可为国家节约上亿斤粮食,将有利于缓解建国初期粮食紧缺的局面。在梅寒回部队后不久,就获悉她的父亲受到了政务院嘉奖和国家领导人接见,被授予‘全国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上海市军属积极分子’等荣誉称号。”

      素云静静地听着晓美说着梅寒参军的故事,她简直不敢相信,除了汪楚玲,她们三个都穿上了军装。素云也暗自告诉自己,要好好地帮助晓美,让她早点能独当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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